让我的快乐多持续一会儿（组诗）

惠永臣

遇到

在这古老的河边，长出了新生的芦苇

我看見芦苇里有旋转的楼梯

我愿意相信

生活的残存物，应该回到低处

这么多年

读了不少的书，写了不少的文字

它们也应该回到低处

这该是时光的一部分

“这里安息着一个把名字写在水上的人”*

还有多少波涛

可供消遣？

生死之间，留有完美的漩涡

一滴水与另一滴水

在对饮夕光

河水总归有来处

也有去处。这一天，我遇到了什么

什么就值得珍惜

包括，河面上突然飞起的一对水鸟

*济慈语

面对

一块石头，因为它的古老

而被我看见。一群雪围拢过来

渗透了兽迹。时光。一幅岩画长久的喑哑

石头里，有一头雄狮的爱情

有千年颂

有辽阔的草原上，一群群不同的动物

领受着古老的月光

和不朽的性欲

一块石头，压低嗓门

独自流泪。被我一再提起的往事

而感动。此刻，把她可以看作是

一轮明月临窗的悠然

也可以是

被反复遗忘又被反复提及的

那场爱情

今天，我面对一块石头

犹如面对重新到来的爱情

让我不知所措，而又极端地渴望

表达

落叶的耳朵里，琴声是另一种

表达。北风吹送的光阴

通过摇曳，缓缓地送往另外的一端

蟋蟀入户，大地的蜕上

有一层白花花的硬壳

等待解开。我的身体

还没有习惯这种气候

我只是在疲倦中，附身于透过窗户

稀薄的光中。此刻，我从无味的阅读里

获得认知：我看见我的小脚奶奶

在桑叶上，捕捉白色的

滚动的光

她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了

足不出户的她

现在，可以从掉落的桑叶里

倾听蚕，吐丝的过程

缓慢而艰辛，一晃就这么

多年过去了。而蚕倾吐出的语言

闪着光，像有另外一层意思

需要表达

垂钓

期待。年代久远的河面

跃出一条小鱼。我每天都在岸上

祈祷，那些逝去的先人——

他们的快乐来自于哪里？

他们捧着自己的骨灰

在另一个世界，沿途赏看景色

我有一口平底锅

是煎鱼的好餐具

我备好葱姜蒜等调料

然后来到岸边，最好有一条小鱼

能自动上岸，入我鱼篓

这世界的安静

应该有属于我的一份

不断地想象，鱼味的美妙

以至于荒芜了学业和人生

我的亲人，有的故去，他们的生活

我靠假托;大部分亲人

活在俗世，忙着自己的事情

我无暇顾及

据说，这湖水最擅长埋人、埋山水

埋日月，今天，我祈求它平缓宽容

放出腹内的鱼儿

让我的快乐

多持续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