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朝虎
父亲出生于农村,在部队里呆了12年,于上世纪60年代转业到城里工作,是老家那个村子第一个在城里工作的人。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发现家里乡下客人特别多,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拨。有进城来办事的,有进城出售土特产的,有进城看病的……乡亲们进城,一般都会来我家“坐坐”。每当这时,父亲就偷偷地吩咐母亲多淘一些米,多准备一些菜,留乡亲们吃饭。其实,我父亲心里明白,乡亲们都很穷困,口袋里根本没有钱去饭馆吃饭,只好来我们家“蹭”饭。
我家吃饭用的碗有两套,一套大,一套小,大的比小的碗大了足足有三分之一。平时,我们用的是小碗。这套大碗,只有当家里来了乡下客人的时候,父亲才拿出来用。
当时,我们一家六口只有父亲一人拿工资,加上当年粮食都是定量供应的,乡下客人来多了,自然吃不消。时间一长,母亲难免有想法。父亲说:“我们家祖輩就是这样子做的,宁愿自己少吃一点,也不能亏待了客人。待别人好,才能让别人待你好。”
十几年前,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动了几次大手术,不仅花去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了一笔债,这事不知怎么让那些乡亲们知道了,他们不仅凑钱,还轮流进城来侍候。当我们对他们表示感谢时,乡亲们说:“当年,我们吃了你们家多少碗的饭?”
虽然父亲和母亲如今都已经过世了,但我和乡亲们的来往还继续保持着。他们进城来,会来我家坐坐,吃一顿饭。虽然招待他们吃饭时早已经不用那套大碗了,但我却把它们保存下来作为永久的纪念。我知道,在那套大碗中,蕴含着祖辈们待人接物的道理,也蕴含着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蕴含着父辈对小辈们的家风垂范。
(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