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岩
自从2005年美国儿童权益倡导者理查德·洛夫在《林间最后的小孩》一书中,振臂疾呼要“拯救自然缺失症儿童”,“自然缺失症”已经越来越被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界所认同。谈及儿童“自然缺失症”的主要原因,大体上有如下三个共识:
城市化,导致越来越多的孩子远离乡村田园,生活学习在绿地和公共空间缺失的“自然荒漠”。
教育分数化,以考分衡量教学质量和学生素质的体制,导致中小学生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业上,而过少关注与学习“无关”的校外活动。家长在这种潮流的裹挟下,也较少关注儿童与自然的联结。
娱乐电子化,越来越多的孩子度过塑料玩具充斥的幼年,又迎来电子产品触手可及的童年。有限的课余时间,交给了手机、平板电脑等电子产品。由于陪伴時间受限,且有环境安全、交通安全、人身安全等诸多顾虑,家长也乐于让孩子用电子产品打发时间。
谁在“自然缺失”
如果单单从缺少在森林里、草坪上、溪流边玩耍的机会来看,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孩子似乎与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互动机会,因而不可能面临“自然缺失”。而城市孩子却遭受着严重的“自然缺失”,他们会更多地面临着近视、肥胖症、动作协调性差、语言表达能力差、忧郁焦虑、对自然界生物冷漠或恐惧、对外界事物缺乏兴趣等。事实却不尽然。
据最新相关报告显示,周末农村儿童电子产品的使用时间明显高于城市儿童,农村儿童的近视率正从城市孩子的一半“迎头赶上”。儿童肥胖已不再是“城市病”,农村“小胖墩”也越来越多,部分农村地区儿童肥胖率在某一年龄段甚至超过了城市儿童。
从小在乡村长大、在自然里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可能知道竹编草编、掏鸟窝,知道哪里的野果好吃、哪里的野菜可以采来喂牛喂羊,知道蚂蚁搬家预示着雷雨到来、新燕衔泥预示着又一年的春天。但是,很少有孩子知道牛羊、野兔、野獾、野狼足印里的动物学奥秘,知道农田里常见的土豆、红薯、玉米、芝麻、胡萝卜、辣椒、西红柿等都是餐桌上的“老外”;很少有孩子关注到自然里有数学的对称、黄金分割,关注到“蒹葭苍苍”里的芦苇、《采薇》里的野豌豆;很少有孩子会在随手扔掉的洋葱皮、石榴皮、核桃皮、枇杷叶里探寻乡间草木染色的智慧和传统,把野花、野草、枯树枝做成插花艺术,分辨出什么是牙白、杏黄、猩红、绿茸茸、蓝盈盈……
为何“自然缺失”
对“自然缺失症”的日益关注,源于大众对自然意识、健康意识、生态意识的不断提高。这一“病症”的“患者”已经不限于城市的儿童、乡村的儿童,甚至还包括了学校老师在内的成年人。
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把儿童、成人放到自然中去,他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与自然深度互动。自发的、浅表的、散乱的自然游戏,无法持续、有效地克服“自然缺失”。城市化、教育分数化、娱乐电子化无疑在儿童与自然之间筑起了藩篱,但“自然缺失症”的症结在于自然教育的缺位,要“对症下药”,便需要回归到自然教育本身。
在很多家庭中,家长无法给孩子提供自然教育,因为他们同样面临“自然缺失”。他们中有相当大比例的人,不懂自然、不愿意玩、不会玩、不会有智慧有创意地玩。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儿童参与自然体验的热情,也是因为他们的不鼓励、不参与、不热情而受到削弱。
还有大量的在校老师,因为自然知识的欠缺,在自然教育基地里,也一样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不认识动植物还在其次,对自然体验的理解、参与引导的积极性主动性也有待提高。
简单地照搬国外经验和课程、用军训替代校外教育、用教官替代自然引导师,只能是骑驴找马的权宜之计。自然教育,要有系统化的人才培训、特色主题的课程开发、针对性的时间规划和项目规划。自然教育还应引导人们更加深度地探索自然,在自然中探索农法、文学、科学、艺术、时尚生活等。
所幸近年来,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相关文件的出台,学生和老师有更多的机会走出校园,将书本知识与真实自然、现实生活建立联结。2019年4月1日,国家林业与草原局已发布《关于充分发挥各类自然保护地社会功能大力开展自然教育工作的通知》,要求建立面向公众开放的自然教育区域,做好自然教育统筹规划,打造富有特色的自然教育品牌,加强对自然教育工作的组织领导。
越来越多的自然教育民间机构、公益组织、湿地公园、森林公园、休闲庄园、特色乡村小镇加入自然教育的行列,探索治愈“自然缺失症”的中国“药方”,为中国儿童青少年乃至成年人,开辟自然教育中国化的有效路径。
何为“自然”
自然,距离我们有多远?可能就在目之所及、唾手可得的眼前身边。
从广度上看,一草一木、一春一秋是自然,河流山川、花草虫鱼是自然,厨房里阳台上有自然,衣柜里冰箱里有自然。尽管截至2018年,中国的城市化率已接近60%,且未来还会更高,但是自然缺失只是量上的相对减少,与自然互动的机会和方式并不会有质的缩减。
在城市的普通家庭里,阳台上的花卉、盆景,鱼缸里的水草、游鱼,都是生机勃勃的自然。厨房里的米面油盐酱醋茶,酵母、香叶、豆蔻、桂皮、花椒、葱、姜、蒜,可做五彩面食的菠菜、苋菜、桑葚、紫薯,可做电流实验的马铃薯,可测试是否有生命的鸡蛋,都藏着大自然的密码。香皂盒里,是否可以有亲手制作的手工皂?书架上,是否可以有亲手制作的书签和文具?墙上,是否可以有自己制作的植物标本画框、枯枝枯叶装饰?
当自然体验的引导缺位,一切便因习以为常而被漠然视之。殊不知,自然教育是可以带回家的,我们身边就有触手可及的“自然”。
同时,在城市化的潮流下,除了植物园、动物园、昆虫馆、标本馆等专业科普教育场地外,越来越多的自然教育场景,已经被开发成为可以购买的体验式商品,如市区常常可见的在专项导师指导下的木工坊、花艺坊、陶艺工坊、皮具工坊,以及室内版萌宠乐园等。
在一些都市自然体验中心里,电子化、数字化、VR技术的综合运用,通过全方位、多角度、过程压缩等呈现方式,也为跨越时空、身临其境的自然体验提供了可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城市化为自然教育产品的丰富化、科技化、商品化提供了更多的契机。
(作者系“U然”自然教育联合创始人)
责任编辑: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