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
两度援疆,从北京到和田再到墨玉;三载岁月,从理念引领到方法示范再到行动改进。北京市樱花园实验学校教师安秋英无私奉献、别无所求,只望能“为民族教育事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以满怀赤诚诠释了何谓“民族大爱”。
“教师就像医生,主宰人的生命”
自1987年从首师大大专班毕业至今,安秋英已在教育行业工作了32年。从一名青涩的语文教师一步步成长为“北京市优秀教师”“北京市优秀班主任”“北京市援疆优秀支教教师”,她以对教育全身心的热爱和付出浇灌出一路繁花。但在最初的最初,成为教师不过是她的“别无选择”。
“上学时,我非常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甚至有些反感。在我看来,教师就像医生,能够主宰人的生命——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是几代人的幸福。”对于安秋英来说,教师肩负的责任太大、太大。然而,或许是天意弄人,在那个服从分配的年代,安秋英一脚就踏进了教育的大门。
既然别无选择,只能全心投入。对于教育重任的理解和教师职责的敬畏,让安秋英丝毫不敢松懈。从教30余年,她一直兢兢业业。2008年,安秋英以优秀人才的身份,从北师大平谷附中被引入北京市朝阳区,自此就职于北京市樱花园实验学校。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一直在担任班主任,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在教室里迎接学生,中午也从来都是在教室里陪学生吃饭——担心学生的饭菜没味道,她还特意买了辣椒酱带到教室里,谁喜欢吃,就去倒点,吃完了,她再补充。学生们午休时,她也闲不着,而是会仔细地把教室的卫生打扫一遍,让孩子们能够在干净整洁的环境里学习。到了晚上,她又要备课、处理学生们遇到的问题,12点前几乎没有睡过觉。
一天天地付出,一日日地陪伴,安秋英对教育的热爱与日俱增,与学生们之间也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平日,她会省下学校给老师供应的鸡蛋和牛奶,留给学生吃;空余时候,她会带孩子们爬香山、游北海,参观清华、北大,共读《繁星》《春水》……
采访中,安秋英自嘲道:“不知是不是年龄到了,对孩子们总是发不起脾气。”或许,这与年龄无关,背后的原因仅仅是“爱”。
“今日黄沙,热血青年,誓为教育谱新篇”
“大漠落群雁,春意阑珊,千年西域戈壁滩。无际绿洲再现,陡换新颜。今日黄沙,热血青年,誓为教育谱新篇。青春岁月激燃,堪为美谈。”这是安秋英在援疆期间写的一首词,字里行间流露着热血与激情。如今已是她援疆的第三个年头,回头去看,与新疆的缘分仿佛一场梦,来得猝不及防。
2014年,北京市樱花园实验学校接到一纸任务——援疆,地点是距北京3900公里的和田。任务虽然光荣,却也艰巨,远离亲人,去往陌生而遥远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秋英首先站了出来:“我是教研组长,又是年纪最大的,孩子工作了也没有拖累。”就这样,当年8月,她开启了援疆的第一段旅程,为期一年。
初到和田,干燥的气候就给了安秋英一个“下马威”。皮肤瘙痒难耐,她形容这种感觉是“五爪挠心”。更令她难受的是,由于新疆与北京之间的时差,她常常夜里三四点钟才能入睡,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有时甚至刚合上眼,天就亮了。这让安秋英感觉很是煎熬。与此同时,她还肩负着繁重的工作任务——在和田地区教育学院,她要为600多名民族教师授课,讲授教学基本功、教材教法、普通话和基础汉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候她几乎都在埋头研读教材、书写教案。让她头疼的是,有的科目没有合适的教材,她得自己编。“就拿普通话来说,市面上并不是没有教材,但这些教材对于许多连‘我爱你’三个字都听不懂的民族教师来说,用处不大。”另外,她所教授的内容涉及数学、物理、生物、科技、信息、化学、汉语等多门学科,这对于教了近30年语文的安秋英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她在讲课时只能尽可能地去寻找知识间的共性和教学的规律。
虽然任务繁重、困难重重,但安秋英没有丝毫抱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有北京敬职奉公、精研巧行的精神为我导航,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甚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亲身经历援疆的辛劳后,她竟会选择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2018年8月,安秋英二度援疆,来到了临近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全国深度贫困县——墨玉,在教育局教研室做了一名语文教研员。相比和田,这里的自然条件更为恶劣,一年有200多天沙尘暴天气。“当沙尘暴袭来时,遮天蔽日,天昏地暗……”同时,工作任务也比原来更重。墨玉的老师大多数是近几年从全国各地招聘而来的新教师,其中很多非师范专业出身,他们年轻、有激情,却没有教学经验,缺乏专业知识。为了尽快帮助这些年轻教师成长,安秋英几乎放弃了节假日。听课、检查、培训、评教、下乡送课……她的日志上满满都是工作,很少有私人事件。今年自8月底到11月中旬的两个多月里,她仅仅休息了1天。除了在县城集中培训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奔波于墨玉县的16个乡镇和几十个村落之间,有时一天要去四五所學校,最忙碌时,夜里12点才能返回县城。很多时候,她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去墨玉仅仅半年,她就瘦了10公斤。
虽然辛苦,但安秋英甘之如饴。她的朋友圈记录着援疆的日常点滴,从中你能感受到满满的正能量。
“做老师,既要有情,也要有趣”
“为什么选择第二次援疆?”对于安秋英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陌生,因为疑惑的人太多——援疆固然是一件有意义且值得的事情,但工作非常辛苦,独自一人在外的孤单寂寞更是让人难以忍受。但于安秋英而言,这不过是一个顺从本心的选择。她甚至不觉得这是“去远方”,而是“回家”。
第一次援疆结束于2015年的夏天。之后的每一年,安秋英几乎都会回一次新疆,因为那里有她牵挂的“家人”。初到新疆时,安秋英是寂寞的,因为语言的关系,她与民族老师的交流存在困难。她有时甚至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哪句话触犯了民族禁忌,影响民族团结。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想通了一个道理:“虽然语言不通,但情感却是共通的,微笑或者瞪眼,都会传达你的想法。”就这样,安秋英选择用情感来搭桥,架起与民族学生之间的联系:学生艾孜孜的父亲久病不愈,安秋英就要了诊断书,向在北京大医院工作的学生咨询治疗方法,北京医生开出的药在和田买不到,她就让女儿来和田探亲时从北京把药带过来;学生艾则孜有一个得脑瘫的儿子,在医治费问题上遇到困难,安秋英主动拿出当时仅有的五万元钱;学生阿斯耶每天晚上要在学校上晚自习,她的爱人驻村不能常回家,安秋英就主动承担起他们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哈尔江的监管任务,每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都把孩子接到她这里,为孩子准备晚饭;遇到老师生病不能上课,她主动请缨为他们代课……
“人与人的交往就像照镜子,你对镜子里的人笑,她也会对你笑。”安秋英以真心换得了真心。阿斯耶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她,就连买裙子,都是一人一件,哈尔江更是对别人说“安老师就像我的亲妈”;得知安秋英来了墨玉,艾孜孜的父母带着怀孕七个月的儿媳从莎车乘坐火车特意来为她接风,怕她吃不惯这里的饭,给她带了一大箱子的食品,怕她冻着,给她买了一件新风衣,并一遍遍地叮嘱她“要时刻记得,你在莎车有个家,啥时想家啥时回”……安秋英说,她喜欢新疆的风土人情,那里景美,人更美。
在“有情”之外,安秋英还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老师。她希望自己的课不仅能让老师们有所收获、在教学中有所长进,而且还能让老师们爱听。这样一来,光讲理论性的东西肯定不行,还得在教学技巧上下功夫。安秋英的方法是把老师们当成小朋友对待。上课时,她会将画画、写字和说话(语言表达)结合起来,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将知识传达给老师们,同时为他们创造尽可能多的上台展示的机会。不仅如此,她还采用“计分制”,将老师们的课堂表现量化,记录下每节课每位老师的得分。这样一来,大大激发了老师们回答问题的积极性和胜负欲。每次下了课,老师们纷纷凑到讲台前查看自己的得分。对于表现好的老师,安秋英会提供一些小奖励,诸如袜子、水果、鸡蛋、卫生纸等。有些是安秋英从自己的嘴里省下来的,有些则是她花钱买的,奖品虽小,作用却不小。“人是有共性的,不管长多大都会有孩子的天性,都需要鼓励、奖励。即便只是一块糖、一个鸡蛋,对老师们来说也很光荣。”
援疆的这段经历,在安秋英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件事不仅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而且让我积淀了几十年的知识、方法、经验,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她形容自己是一盏“小桔灯”,虽然光芒微弱,依旧要尽己所能去照亮边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