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廉政上司（外二篇）

老丈人偶感风寒住进了医院，妻子在枕头边找我谈话，除了上学前班的儿子，她是我的“顶头上司”。对聪明人来说，话只能点到为止，我如果再无动于衷，不说过不了妻子的“组织关”，就连丈母娘也会有意见的。

带什么去探病呢？思前想后，我用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盒上等的冬虫夏草，匆匆忙忙到了医院住院部。到了那儿，我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老丈人住哪间病房。我站在过道边，拿出手机正要询问妻子，却不料东西忽然被马主任的妻子接了过去，“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

马主任的妻子把我引进病房，我看见马主任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看见我进来，他亲切地示意我坐下。既然木已成舟，心中再多的无奈也于事无补，我总不能说不是来看望马主任的吧？只得将错就错，我走近床边言不由衷，“马主任，您是操劳过度呀。”

“确实也是，居庙堂之高嘛！”马主任很有领导风度。我如芒在背，不想久留，寒暄、安慰了几句便离開了病房。

回到家里，妻子见我阴沉着脸，问：“怎么啦？花点钱去看我爸心疼了？买的什么东西？”

“一盒冬虫夏草。”我如梗塞喉，断了下句。妻子却眼睛一亮，脸上当即绽开了一朵芙蓉花，“呦呵！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够大方的呀！家里洗衣机老出毛病，我都舍不得换，这冬虫夏草，就算非上等品也价格昂贵吧？你买的是？”妻子是个精打细算，居家过日子的“廉政上司”，这问话的语气也颇有惊叹。我无奈地长叹一声，“自然是上等品，花了半个月工资呢！”

“买了就买了，算你这回有心了，不就是半个月工资嘛！我爸高兴就行，你真是个好爷们儿，我爸妈心里会有数的。”看见妻子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也不想瞒下去，咬了咬牙，“东西没送给爸。”

“啊？”妻子当即换了个了人，伸着指头点到了我的额头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谁啦？”

“我……我……”

“说！”妻子的泼辣劲儿出来了，我像进了审讯室，自结婚以来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妻子紧咬不放，“到底送给谁了？”

我只能如实交代。妻子听了我的陈述，恨铁不成钢，“跟着你这个榆木脑袋过日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但话又说回来，马主任他不应该收这东西的，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应该以身作则。”

“爸那里还去不去看呢？”我嗫嚅着问。妻子白了我一眼，“那还看啥？都是一家人，不用整那套虚的，你有这心也行了，回头我帮你去解释。”

过了两个月，马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小阳呀，我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谈知心话，你还是挺不错的，组织上决定给你压压担子，副主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很长时间，我推荐了你。”

我有些惊讶，立刻说：“谢谢马主任栽培！”

“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马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的。

回到家里，我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了妻子。妻子眼睛一亮，给了我一个飞吻，“你终于熬出头了，看来傻人也有傻福啊。”但她转念一想，分析说：“不对呀，咱不稀罕这种提拔，你明天就去向马主任辞了副主任的职务。”

“为什么？”我不明白妻子的意思，自己一个小职员，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岂不可惜？

妻子安慰我，“你在单位的业绩有目共睹，按理说提拔你也是应该的，但马主任是以送礼来提拔用人的，我们不能去和他同流合污，他要是带着这样的思想来用人，迟早会出事的，我们不去上他的当，不能和他一样。况且，我相信你，凭你的能力，肯定还有被提拔之日。那时候，我希望是一个清廉正直的上司来提拔你，到那时，我们再好好庆祝。”

“可我是歪打正着呀，我可没真心给他送礼。”我于心不甘。妻子见我不开窍，生气了，“该你的，迟早会给你。我们吃了第一次亏，再不能去吃第二次亏。如果哪一天马主任下台了，你要怎么办？接下来肯定是你，那时候可没人管你是不是真心送礼，也不会有人看你的真本事。”

正当我和妻子争论不休的时候，马主任夫妇却登门造访，而且还退还了那天我去医院错送的礼，马主任当着我和妻子的面批评了自己没有教育好妻子，马主任的妻子也向我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思想。

临走时马主任对妻子说：“听说小阳这东西是去看他家老爷子的，这个孝应该尽的，要不是你弄错了，咋会搞出这么大个乌龙？”

送走了马主任夫妇，我问妻子怎么办？妻子瞪了我一眼，说：“这个马主任还真有两下子，他怎么知道你那天是去看我爸的呢？”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能不清楚吗？你说我提拔的事还辞不辞？”我向妻子讨教。妻子说：“我也不确定，但我建议你明天把话跟马主任摊开了说，看情况再定。”

第二天上班，我敲开马主任办公室的门，说明了自己的意思。马主任看着我眼睛，镇静地说：“你要相信组织，我不会看错人的，你是好苗子！再说，你的能力大家看在眼里的，谁敢说不服？”

回到家里，我把喜讯告诉了妻子。妻子告诫我：“这还是刚开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要更加努力啊！”

我点点头，虽然马主任这事是我们多想了，可我从心里感谢我家这个“廉政上司”，她是我最得力的监督人。

二大爷

二大爷突然病了，是老伴打的120，送进医院后，因为病人太多，医院安排在过道边临时放了一张简易病床打着点滴。老伴急得哭了，拿出老人机给儿子打电话，“儿呀！你爸病啦！医院连个病房也没有，现躺在医院过道上！”儿子接到电话后，安慰说：“妈，我在省里开会，稍后我叫医院安排一下。”

二大爷醒过来后，见老伴哭哭啼啼的，问：“你哭啥呢？”老伴赶紧擦干了眼泪。

二大爷把老伴叫到身边，“没治了是吗？还能活多久？”

“呸！你想到哪里去啦？”老伴最忌讳不吉利的话。

过了没多久，院长带着主治医师和护士来了，院长见二大爷躺在过道边的病床上，对下属说：“特殊病人我们要特殊对待。”随后便和护士一起把二大爷转移到特珠病房里去了。

院长安慰了二大爷后，主治医师对二大爷说：“您老安心养病吧，没什么大事。”

院长和主治医师走后，二大爷质问老伴：“你一定打了儿子的电话吧？”

“我要不告诉他，你还躺在过道上打点滴呢！”老伴悻悻说道

“过道上打点滴怎么啦？别的病人还不照样在那躺着？”二大爷黑着脸生气。

老伴觉得自己没有错，二大爷当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气愤地说：“你以为我心里舒服了是吗？走，我们回家去！”二大爷自己拔掉了针头。

“老头子，你真不想活啦？”老伴见状急了。

二大爷正要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探视的陌生人，自报家门说是县里的领导，还提了几盒保健礼品。县领导走后，接着又来了几位不认识的领导，老伴应接不暇，送走一波又一波。

可算是清静下来了，二大爷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第二天，他拉着老伴正要回家时，院长和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又来了，二大爷生厌了，“我这是来治病的吗？”

院长说：“当然啦，您老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就是了。”

二大爷见状，到口的生气话也改了：“非常满意，非常满意……”

院长和主治医生走后，二大爷一刻也呆不住了，硬拉着老伴偷偷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老伴忧虑地说：“你的病真不治啦？”

二大爷说：“我自己的病自己不清楚吗？再说阎王爷就算找上门来了，咱也躲不掉，到那时候，以后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便是。既然那臭小子成了公家的人，你就少给他去添乱，不要让老百姓戳他的脊梁骨。”

“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还没骂够你呢！”老伴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自古忠孝难全，但儿子还是请假回来了，二大爷叮嘱：“小子，清官难当呀，爸在医院里住了两天特殊病房，我是偷偷回来的，你去把钱交了。爸不想多说，咱们是人，别的老百姓也是人呀，你要时刻想着自己当的是老百姓的官呀！”

儿子听完，眼睛红红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风水先生？

常言道：蛇有蛇道，鳖有鳖道。

赵化早年是村里的“风水先生”，从事这个行当已经四十多年了，名气也不小。这地方的老人们都相信“风水”，凡是老人过世、新建房屋都少不了要请赵化指点一下，特别是有老人过世葬坟，第一时间要找的便是他。那时候不时兴火葬，多数人家都是有祖坟的，所以谁家要是有老人过逝不请他，肯定要被他说出一大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的阴阳怪事来的，凭惹得人家不高兴。

村里的赵二原来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但自从他家老爷子过世，并请赵化择地葬坟选中了一块风水宝地后，赵二不但娶上了貌美如花的妻子，而且人也变得勤快聪明了。夫妻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创业干事更加有劲头了。赵二凭着一技之长，在村里成立了一个建筑队，由于他善于交际，邻近的建筑工程大多是他揽下的，几年时间，建筑队华丽转身成了建筑公司，赵二成了董事长。就这些鸿运当头的事，在村里人看来竟都是得益于赵化这个“风水先生”，赵化能不闻名遐迩？

又过了两年，村里有个老人去世，赵化坐在家里等请。谁知出乎意料之外，老人的儿子在外为官，为官者是党的干部，人民公仆，破除迷信，理所担当，丧事从简，带头争先！风水先生赵化原以为能借此大显身手，却不料被当事人嗤之以鼻。事后，赵化在村里放话：别看他现在是个厅官，可命里只有八折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有村里后生问：为什么？赵化眯着眼睛不屑一顾。其实，这赵化就是心理不平衡想说点狠话找回点面子罢了。

可谁知仅仅过了半年，廳官居然落马。赵化逢人便沾沾自喜，在街头巷尾大放厥词：不听“大师”言，灾祸随身缠。

从此，赵化名声大振，很快就有别的厅官亲人带上厚礼慕名而来，他避而不见。待人家三顾家门之后，赵化念及乡亲情分，为其写了一个字：奻。

来人不解，再三追问，赵化后答曰：“你们家缺女人。”

“怎么可能呢？他就是毁在女人手上的呀！”

赵化点拨：“天时，地利，人和。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就是错在不该把女人当‘附属品’，不认真对待，玩弄他人感情，这才导致马失前蹄。”

“可否有解？”来人探询。

赵化摊开双手，一脸严肃，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唉，不但无解，还要殃及子孙后代。”

来人见玄机深奥，再三恳求：“大师一定有解。”

赵化沉默不语。许久，来人塞给他一沓钞票，赵化推辞：“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们都是他的亲人，好自为之吧。”

“大师，您就看在乡亲邻里的情分上收下吧。”

赵化见来人情真意切，谦恭一番后收下说：“要说补救，也不是没有，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杆见影的，你们家老人的坟就是缺了风水。”

来人诚服：“谢谢大师指点，我们一定按大师说的办。”

没想到的是，此人根据赵化胡乱说的一番话居然真的逢凶化吉了，这下赵化更得意了，“大师范”十足。

是年，赵化母亲过世，兄弟三人想要风风光光安葬母亲，赵化自然担起了“看风水”的重任，还承诺：母亲的坟地在全村风水最好，肯定能为子孙后代带来福祉。

然而，母亲安葬过后，没到两个月，赵化的侄儿赌博成性，输得大哥家是倾家荡产。数月之间，赵化三弟名下的企业成了一个空架子，很快要宣布破产，弟妹也要离婚。兄弟们面对母亲下葬后所发生的巨大变故，质问赵化：“你精通风水，神机妙算，竟然连兄弟们也不‘放过’吗？”

面对二人的质问，赵化一脸苦涩，痛苦地回答：“实话告诉你们，我一辈子靠歪门邪道忽悠别人，胡说八道图的就是赚点快钱过日子，我……我……根本不会看风水啊！”

“你不是说咱妈的坟地风水好，以后会要财有财，要人有人，要官得官！难道你这都是假话？”两人惊呆了，大声地质问着。

“我自从靠看风水谋生以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真话。就连那些莫名其妙过得风生水起的人家，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赵化弱弱地说着。一听这话，大哥一拳将他打趴在地上，三弟也跟着补了一脚，身体上的疼痛让赵化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过多久，破除封建迷信的文件便下达到每个村里，那些个靠“看风水”吃饭的人，看来都要“下岗”喽。至于早些年因为“风水宝地”而家族兴旺的人家，经验都是实实在在做人，本本分分经商或正直为官的人。所以说，要想生活旺、家人旺，还是得靠真诚做人，诚信经营，廉政为官的好啊！

作者简介：李民保，男，湖南省嘉禾县人，自由撰稿人，喜欢文学，系县作协副主席、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小说集《野山野水野情》《在那遥远的小山村》，戏剧集《山里凤凰》、诗集《神农之旅》、长篇小说《罗四姐千里对歌刘三姐》。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