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序幕的一段壮美史诗

孙宅巍

2019年正值南京解放70周年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由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方芳、余翔任主编，杨颖奇任执行主编的《南京解放史（1945—1949）》，于今年4月由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该书邀约了数位在中共南京党史、南京现代史方面的专家学者参加撰写，其40余万字植根于丰富的档案史料，论述真实有据，有不少闪光的学术创新观点，既是南京近现代史研究方面的一项重要成果，亦是中共南京党史研究方面的一部精品力作。

一、南京的独特历史地位与《南京解放史》的出版意义

南京曾是国民党政府的首都，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国民党统治的中心，是国民党与共产党、反动与革命、黑暗与光明两种力量、两种命运决战中，一个没有硝烟的特殊战场。国民党的许多反动活动与决策产生于斯，中共许多揭露国民党当局的言论昭告于斯，中共南京地下组织搜集国民党高层情报、广泛发动有全国影响的民主运动发生于斯。南京承载了这一段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的历史，而这段历史恰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命运转折的枢纽。

自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至南京解放，是南京地方史、中共党史、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中，具有特殊意义的重要篇章；而1949年4月南京的解放，则标志着统治中国22年的国民党反动政权覆亡，标志着一个人民当家做主、国家独立富强的新时代的开启，并且还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由积贫积弱走向伟大复兴的新的里程碑。然而長期以来对于这一段历史，史学界没有一部专史进行完整的论述。现今，在学术界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南京解放史》凭借深入研究和细察已有的档案史料，以及深入发掘和研究新的档案史料，精心编撰并正式出版，从而消除了对这一段历史未进行系统研究的深深遗憾，填补了南京近现代史研究中的一项重要空白。

二、以丰富的档案史料佐证南京解放伟大事件，诠释历史的发展规律

该书在撰写中深入挖掘和研究国民党与共产党以及其他方面的丰富的档案史料，真实地论述了南京解放的历史过程。这一过程虽然只有三年多的不长时间，但能够充分地揭示历史的发展规律。

中国共产党代表着人民利益，为国家谋富强、独立，为人民谋幸福、民主，并以此为自己一切工作的根本宗旨与斗争方针，在斗争中逐渐地获得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及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的拥护与支持，所持主张能够成为人民群众与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的共识而为之共同奋斗，中国共产党及人民革命力量不断发展壮大，最后在军事、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终于取得解放南京与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胜利成果。

反观国民党蒋介石统治集团，他们违背人民利益，违反人民群众的和平民主意向，将抗战胜利后的接收变为“劫收”，并肆意破坏和平与民主，实行独裁统治，执意发动内战，遂致其统治区通货膨胀，物价飞涨，特务横行，民不聊生，民怨沸腾，使得人民群众对国民党统治失去最后的信心与期望，而站到国民党政权的对立面，衷心拥护中国共产党，彻底失去民心的国民党统治陷入空前危机。历经沧桑的古都南京，终于在人民群众的倾力支持和中共南京地下组织的积极配合下，在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的强大攻势面前获得解放，标志着国民党反动统治顷刻间的彻底覆亡。此正应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这一历史发展规律鲜明而自然地、合乎逻辑地反映在《南京解放史》这部著作中，并成为该书中贯穿始终的一条红线。

三、综合运用档案、文献、口述等史料，实事求是地记述和评价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的斗争情况

南京作为国民党首都有特殊重要地位，决定了国民党当局必然对它实行最严厉的高压统治。其时，整个城区军警宪特横行，白色恐怖远甚于国内其他城市。在这样的险恶环境下，中共南京地下组织领导开展地下斗争，就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复杂性和特别的难度。

以中共南京市委为主导的中共地下组织，认真贯彻中共中央的白区工作十六字方针，认真实行“三勤三化”政策，并根据实际情况，将此方针和政策落实于具体的工作中，特别是力戒轻率的盲动主义和冒险主义。在群众运动中，不提过高的脱离群众觉悟的斗争口号，而是从群众的切身利益和生活急需入手；在学生运动中，制止情绪化的不顾客观实际的鲁莽行动，避免硬碰硬的斗争方式；在情报收集和策反工作中，运用不同方式和通过多种渠道稳妥而有效地进行，并在此过程中以情以理打动统战和策反对象。

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中共南京地下组织成功地组织了诸多为群众谋利益的斗争行动，成功地组织了以“五二〇”运动为标志的学生运动，成功地策反了国民党军警等单位和人员。既达到了争取广大人民群众，扩大共产党影响力的根本目的，也积极主动地配合了人民解放军的渡江战役与占领南京的行动，并为南京解放后迅速恢复社会秩序和顺利进行接管，准备了十分可贵的重要条件。

中共南京地下组织处境复杂而险恶，工作任务艰险而繁重，但能够在积极开展工作的同时，运用正确策略保护自己，发展自己，党员坚守信仰，组织未遭破坏，并将在斗争中牺牲的人员减少到最小数量。这不能不说是中共地下工作的一个罕见成功范例。

该书披露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成员冒着生命危险，机智地搜集国民党政权情报的惊险行动与卓越贡献，并多处引用这一秘密工作成果《南京调查资料》和《南京概况》。其新见史实的披露与珍贵史料的首次引用，更加充分地、实事求是地反映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在南京解放中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重要地位，以及不可或缺的独特作用，同时也使得南京解放这段红色历史更加璀璨夺目。

四、在尊重史实基础之上还原历史真相，提出创新性学术观点

该书在充分发掘、深入研究并大量运用档案史料等的基础上，从事实出发，缜密考证，还原了某些重要事件的历史真相，提出颇具新见的学术观点，并补充了一些少被重视的重要史实。

（一）还原“四一血案”发生真相。发生在1949年南京解放前夕的“四一血案”曾震动全国，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还就此发表重要评论，责问“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以往史书均将这一事件说成国民党当局有预谋、有计划的暴力行动。该书则根据内部的保密资料，以及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当时的困窘处境与急迫的求和心态，认为该血案固然是国民党反动当局长期反共反人民方针与言行导致的结果，但确属反动的军官收容总队擅自所为，带有突发性质。在这一点上，该书还原了历史真相，在学术上具有创新意义。

（二）揭示“三浦战役”的重要地位与全面认识南京解放方式。该书引用大量珍贵的档案与口述史料，记述了“三浦（指江浦、浦口、浦镇）战役”的经过。以往一般都将南京的解放说成未放一枪一弹的“和平解放”，是在解放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国民党军弃城而逃。这一看法，固然大体符合南京解放的实际情况，但对其具体过程而言并不完整准确，忽视了发生于南京江北地区的作为渡江战役重要组成部分的“三浦战役”。该书专列一节，比较详细地论述了“三浦战役”的激烈过程和重大意义，揭示了在相对平静中占领南京的硝烟弥漫的一面，从而使人们对于南京解放方式的认识更加完整和科学。

（三）披露中共南京地下组织干部赴香港培训详情及其对于南京解放与接管的重要意义。该书运用一些过去罕见的档案史料和当事人的亲历回忆，比较详细地披露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遵照中共中央上海局指示，分别于1948年5月、1949年1月选派骨干，秘赴香港接受干部培训的情况。该培训班每期约两个月时间，培训内容主要為学习中央关于党的地下组织在国民党统治区开展群众工作的指示，学习党在城市工作中的方针、政策，总结党的地下工作经验与部署当前工作，特别是在后期学习了《中共上海局关于地下党应如何配合解放军入城的指示》文件。这些都为南京的解放与顺利实行接管，在思想上与干部上做了重要准备。

（四）运用丰富、生动的史料，展现南京人民胸怀大局、积极支持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崇高精神。南京在中国民主革命的历史进程中，为江南地区最早获得解放的重要城市。在渡江战役发起前，南京江北地区人民群众就积极地支援人民解放军做好渡江准备，包括筹集粮食、征集船只、动员船工等，其间有许多生动鲜活事例。渡江战役发起后，船工们更是无惧危险，不顾疲劳，来回运送解放军与物资过江，表现了军民团结合作，共同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坚定信心和英雄气概。南京解放后，南京人民积极配合和支持军管会工作，协助维护社会秩序，还响应中共中央号召，在人力人才方面支持解放军进军大西南，解放全中国。其中最具影响的就是组织和参加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西南服务团”组建伊始，明知西南地区十分落后、西去征途艰险，但南京许多青年学生、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仍纷纷表示无条件献身于解放西南、建设西南的光荣事业，踊跃报名者众多。据资料显示，在南京参加西南服务团的就有3000多人，占整个西南服务团1.7万人中的18%。这些在文化程度和思想觉悟方面都较高的人员，在南京刚解放后百废待兴的情况下，都是宝贵的急需的人才。南京参加西南服务团的人员，在解放大西南、接管旧政权和保卫当地新生政权的斗争中，有80多人献出了宝贵生命，其他大多数留在当地成为各行业的骨干力量，为当地的建设和发展贡献了毕生心血和精力。

五、充分运用历史档案及各类文献资料，做到立论有据，所记唯实。

一是大量采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与南京市档案馆保存的国民党政权档案史料。这些档案史料分别来自国民政府行政院、教育部、经济部、粮食部、新闻局，首都卫戍总司令部及南京市政府等单位。其往来公文、“戡乱”命令、社会动向等内容，真实地再现了抗战胜利后南京的政治、经济、社会状况等。

二是首次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不畏艰险，搜集成书的《南京调查资料》与《南京概况》等珍贵史料，充分地运用于《南京解放史》的各章节撰写中。这使得该书对于解放前夕南京的各级政权机构、重要社会团体之叙述，更为具体、翔实、生动。

三是在论述中共南京地下党的组织、活动与斗争策略时，多处采用了经考证过的亲历者所撰写的回忆史料或其口述史料。如中共南京市委书记陈修良、副书记刘峰对南京地下党斗争的回忆史料，南京大、中学校学联负责人马新农对地下党组织撤退的口述史料，金陵大学党支部书记陆庆良对地下斗争中传送情报的口述史料等，均真实地记录了中共南京地下组织进行革命斗争、迎接解放的斗争细节和红色记忆。大量新鲜史料的披露和采用，使该书的立论与所记得到了可靠的支撑。

南京解放已经过去70个春秋，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即将迎来第70个生日。此时《南京解放史》的精心编撰和隆重出版，不仅在学术上具有填补空白的积极作用，而且在推动人们比较系统、完整、深入地认识这段历史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

当然，阅读之余，也感到该书在某些方面尚存不足之处。如各章内容由于系由不同作者执笔，个别段落叙事风格稍显不够协调，个别背景介绍略见重复等。总的说来，瑕不掩瑜，该书不失为一部新中国成立序幕壮美史诗的成功、创新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