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金辉
除夕夜,诵读纪伯伦的《花之歌》,其中写道:
我饮着朝露酿成的琼浆;听着小鸟的鸣转、歌唱;我婆娑起舞,芳草为我鼓掌。我总是仰望高空,对光明心驰神往;我从不顾影自怜,也不孤芳自赏。
正如纪伯伦短暂而辉煌的一生,一朵花的神态是“对光明心驰神往”,一朵花的姿态是“总是仰望高空”。反观自己,问自己:是否靠近了一朵花?
祝福时刻,才感到自己的富有;奉献自己的温馨之际,始觉自己心灵的强大。而焦虑嫉恨彰显心灵卑微,烦躁愤恨显示内心孱弱。花一样明媚的心语,馨香悠远。油然想起的是另一位东方文学巨匠泰戈尔《飞鸟集》那句的“生如夏花之绚烂”。的确,在他神奇的笔下,白昼与黑夜合二为一,溪流和海洋贯通一体,自由和背离融合如一,顺达与挫折密不可分……
还记得早岁求学的坎坷经历吗?可谓是屡战屡败。青春期敏感而脆弱,偏偏诸事不顺。在春节这喜庆的日子,却因现实的惨淡而黯然失色——正是亲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优秀,让我一次次看到自己的驽钝和乏力。此刻,家前那奇冷的旷野,正是晨诵的好去处。读书本不出色,更不敢在家高声诵读,惊扰四邻。贫弱而能听旷野的大风,也是好的。瑟瑟发抖的当儿,见麦苗青青在寒风中翩然起舞,彼时的心路尚历历在目。
是年,秋收后大旱,一直不降滴雨,靠天吃饭的乡亲们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苦等,农人脸色阴云密布,长天却是晴空万里。终于,节气已过,立冬已过,今年收成没了指望。然而一场雨雪突如其来,在雨雪霏霏之中,乡亲们把种子播撒田间,结果竟是如此神奇——小麦竟也“郁郁葱葱”。可见,只要播种希望,无论何时都为时不晚。
那一刻,一顆僵冷的心融化了。喜读鲁迅先生的《秋夜》:“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惊心动魄,是为有精魂的大文章。鲁迅先生笔下的“瘦诗人”将眼泪滋润“最末的花瓣”,令我精神一振,自此心灵深处摇曳一朵花,心香一瓣,不言冷寂,不言放弃。我又捧起来书,重续农家子弟艰辛的求学路。
除夕夜,不离读写生涯。于繁华处,独忧患,是为心境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