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宁
愿与笔纸为伴,枕墨香而眠。
轻轻推开那扇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只见几个略大我几岁的哥哥姐姐有模有样地照着字帖、拿着毛笔,在草黄色的纸上书写。老师引我进来,递给我一支毛笔。我怯弱地拿起那只毛笔,小心翼翼地将雪白的笔毛浸入在墨汁中,不一会儿,便全部染成墨色。老师纠正了我拿笔的姿势后,握住我的手,叫我不要使劲,但我还是不禁紧张地攥紧手中的笔。笔尖轻轻触碰到纸张,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起笔,走,提,顿,收。”我看着纸上的那一横,大可算有属于我的功劳,从此我与这笔,这墨,这纸有了交集。
七八岁的我缠着妈妈将笔墨纸砚全部备齐。开始时我实在是喜欢书法喜欢得如痴如醉,一有空闲时间就拿着毛笔在元书字上练习,即使漂亮裙子上被沾上墨痕也丝毫阻止不了我对书法的喜爱。但是后来,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课业的加重。总之,日积月累,我对书法越来越兴致缺缺。把写书法渐渐当做一项任务,总是要找找不去上书法课的借口,将笔墨纸砚封锁于柜子中,布满灰尘。写毛笔字变得越来越枯燥,每每不得不练字之时,我也只是机械地临摹字帖,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直到一次与母亲争执失败后,迫不得已同意参加一个书法比赛。
在草草完成了作品之后发与老师点评,老师委婉地指出了许多处不得当的地方。我无奈地看向宣纸上干硬的墨迹烦闷地叹气。再次扯出一张宣纸,我急躁的操控着毛笔,留下的是生硬的似深冬的枯枝般的字迹,没有丝毫生气。我便烦躁地将宣纸揉成了团状,扔在地上。
我撒气地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随意翻开我最喜欢的书法家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祭侄文稿》是颜真卿为祭奠就义于安史之乱的侄子颜季明所作。开始时颜真卿尚能驾驭住自己的情感,写的大小均匀,浓纤得体,而后便再也压制不住那百感交集的愤激,像火山迸发,狂涛倾泻,字形时大时小,行距忽宽忽窄,用墨或燥或润,笔锋有藏有露。至节奏达到了高潮,随情挥洒,任笔涂抹,苍凉悲壮。起首的凝重,篇末的忘情,无不是颜真卿心情自然流露。原来,辉耀千古的价值大概就在于以真挚情感主运笔墨,不计工拙,无拘无束,纵笔豪放,一气呵成。血泪与笔墨交融,激情共浩气喷薄。
合上字帖,我呆滞地坐在地板上发了一会儿呆。似是突然清醒过来,我振作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铺开一张洁白的宣纸,将镇纸压在其上。缓缓倒入墨汁,偶尔飞溅出的几滴墨花也在砚台上隐匿了踪迹。笔尖饱含墨汁,小心翼翼在墨汁间滑过。轻刮笔尖,抬腕,下笔。中锋起笔,侧转笔锋,顿笔回锋,我连带着笔尖轻微地回转,一横跃然纸上。
正如蔡邕在《笔论》中所说的那样“夫书,先默坐静思,随意所适,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则无不善矣”,我变得从容不迫,小心翼翼地书写每一个字,余光一直看向字帖,确保了笔画都分别在什么位置,方敢下筆。渐渐我开始大胆起来,忆起刚刚读过的颜真卿在书写时的展纸挥毫,笔走蛟龙,我也想模仿那气韵生动,风神潇洒。
一时专注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如同漫步一般,使我心神安定。一时挥舞着墨迹,实在是解了我心中的不快。神采飞动之气也渐渐浮于纸端。丝毫不得大意,分厘不可懈怠。手由腕带,腕由心控。直画如剑,曲笔似藤,点若危峰坠石,撇如兰叶拂风。是点线的巧妙组合,是生命的悲喜交融。
缓缓落笔,心中的的情绪却依旧汹涌,看向这张宣纸上酣畅淋漓的字迹,不禁莞尔一笑,心中的喜悦不言则明。
小天地里有大世界,方寸之间蕴乾坤。如今,我重拾儿时的欢喜,愿始终与笔纸为伴,枕墨香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