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布罗陀：为何惹得英西剑拔弩张？

袁野

这是西班牙海军几十年来第一次接近实战。2月17日，该国一艘军舰闯入直布罗陀附近海域，并要求停泊在港中的商业货轮“离开西班牙领海”。英国海军随即出动，对西班牙舰只进行了拦截和驱离。随着英国脱欧“大限”将至，围绕这片战略要地的紧张局势不断加剧，军舰对峙事件就是最新的一幕。

英西军舰对峙直布罗陀

英国《卫报》报道称，事件涉及几艘在直布罗陀巨岩附近下锚停泊的当地商船。在《卫报》发布的一段商船无线电交流录音中，可以清晰地听到“我建议你提高速度并离开西班牙领海”的发言，该报称，声音来自西班牙海军“龙卷风”号近海巡逻舰。英国军舰到场进行拦截后，这艘西班牙军舰缓慢驶离，当时其舰载武器“暴露在外，毫无遮掩”。

随后，英国政府发言人强调，“英国对直布罗陀附近海域的主权受全世界和联合国承认”“那些不接受英国对直布罗陀周围海域无可辩驳的主权的人，是在玩愚蠢的游戏”。英国路透社报道称，政府发言人质疑“西班牙海军中有些人似乎相信自己能凌驾于国际法之上”。

直布罗陀政府也针对西班牙发表了措辞严厉的声明，指出被赶跑的只有西班牙军舰，那些商船还好好地留在原地。

西班牙方面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西班牙政府表示，那些“停在西班牙海域”的商船收到该国军舰的联络信息后，随即离开该区域。西班牙外交部长约瑟夫·博雷尔强调，“龙卷风”号的监管行动属于标准程序。

“‘龙卷风’称.3艘商船违反了西班牙领海的海上安全法……”博雷尔告诉西班牙《国家报》，“这些船只响应‘龙卷风’的要求，离开了该地区。”

事件惊动了唐宁街。“我们确信，我们对整个直布罗陀拥有主权。任何入侵都是对主权的侵犯，但构不成对它的威胁。”英国首相特蕾莎·梅的发言人表示，英国将始终捍卫其在直布罗陀的主权利益。

“欧盟的风”吹向西班牙

虽然面积不到7平方公里，人口3万出头，直布罗陀却以其战略地位举世闻名。它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最南端，扼守连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咽喉要道，距离非洲大陆仅20公里。1713年，作为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结果之一，西班牙根据《乌得勒支条约》将直布罗陀割让给英国。此后的几个世纪，先是作为“王家殖民地”，然后是“自治领”，这块“巨岩”一直是大英帝国的基石之一。

如今，“巨岩”在英国脱欧的舞台上再度大放异彩。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称，从独裁者佛朗哥的时代起，西班牙一直希望恢复行使对这片地区的主权，但由于直布罗陀的大部分居民是英裔，在1967年和2002年举行的两次公投中，直布罗陀均以压倒性票数决定留在英国。

如今，英国脱欧给了西班牙意想不到的机会。

2016年，直布罗陀居民以96%对4%的投票率支持留在欧盟。西班牙政府随即提议允许其介入“共治”以换取留在欧盟，遭到拒绝。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直布罗陀首席部长法比安·皮卡尔多表态称，直布罗陀不会为了留欧而转投西班牙的怀抱，西班牙为了“自身狭隘的政治利益”而“操纵欧盟理事会”，手法“卑劣”。“脱欧已经够复杂了，即使没有西班牙来搅混水。”他补充道。

直布罗陀立场坚定，事态发展却不如英国人所愿。欧盟的脱欧指导方针草案明确表示，影响到直布罗陀的决定需得到西班牙议会批淮，这无异于给了西班牙一票否决权。

欧盟官员称，欧盟支持保护成员国利益，在眼下的场合，就是西班牙利益。英国《独立报》指出，此前，西班牙屡屡为直布罗陀与英国“掐架”，令欧盟左右为难，但自从英国决定离开欧盟，风向就变了。

“英国不重视直布罗陀，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一名欧盟官员告诉《独立报》，“不能怪西班牙乘人之危。”

欧盟的背书是实实在在的。据英国广播公司（BBC）2月1日报道，继拒绝英国脱欧修正案后，西班牙近日还要求在欧盟对英免签规定上加“标注”，将直布罗陀地区标为“英国殖民地”“主权有争议”。BBC报道称，此举令英国十分不满，驻欧盟大使蒂姆·巴罗斯爵士发声抗议。“直布罗陀不是殖民地，这样描述不恰当。直布罗陀的地位不会因脱欧而改变，各方应尊重当地民众成为英国人的民主愿望。”英国政府发言人称。

作为“当事人”，皮卡尔多也表达了抗议，他指责西班牙“欺凌”英国海外领地。“没人会对西班牙政府的挑衅感到惊讶，直布罗陀的3.2万居民不时遭到西班牙政府的各种欺凌，这次跟他们过去的行径没有区别。”他告诉《直布罗陀纪事报》。

皮卡尔多和英国人眼中的“欺凌”，在西班牙人看来却是正义之举。据英国《太阳报》报道，2018年12月4日上午，一艘西班牙军舰用高音喇叭放着西班牙国歌，大摇大摆地驶入直布罗陀领海，英国海军巡逻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一幕被途经此地的西班牙渔民记录下来。

视频被上传到网络，迅速引起了广泛关注，英国外交部不得不紧急出面回应此事。BBC报道称，外交部确认，的确有一艘西班牙军舰“入侵”直布罗陀的英方水域，但他否认军舰播放西班牙国歌，认为视频经过人为修改。BBC称，那是西班牙军舰第26次进入该水域。

“我们都因英国脱欧而损失惨重。”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2018年11月对《国家报》说，“但就直布罗陀的情况而言，是西班牙赢了。”

被大国“夹心”，直布罗陀风声鹤唳

没有人知道，围绕直布罗陀的争端是否会继续发酵，直至发展成更严重的外交和政治对抗，给本就痛苦的英国脱欧进程再添一道难题。2月17日的海军对峙虽然规模微不足道，但没人能保证未来事态不会升级。

2018年2月，英国海军将新锐的“伊丽莎白女王”号航空母舰开到了直布罗陀，这是该舰服役以来第一次对海外领土进行访问，警告意味浓厚。据《独立报》报道，英国保守党前党魁迈克尔·霍华德曾表示，英国1982年的果断出兵成功维护了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愿以同样的方式捍卫直布罗陀。

《纽约时报》指出，直布罗陀问题此时爆发并非偶然，英国和西班牙围绕此地的边境检查、走私和水域划分等问题已缠斗多年。西班牙坚称，直布罗陀的地位是殖民时代的遗物，割让该地区的《乌得勒支条约》同时把地中海西部的梅诺卡岛也割让给了英国，而该岛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就已回归西班牙。对此，直布罗陀政府反驳称：“（殖民时代的案例）进一步表明了西班牙对直布罗陀怀有不合时宜的痴迷，放在今天的欧洲完全不合适。”

对直布罗陀人来说，欧盟成员国身份更重要。根据英国在1970年代加入欧洲共同体时确定的条款，直布罗陀具有自由港的特殊地位，被排除在欧洲关税同盟之外，使得它能够以有利的过境和税收条款进行服贸活动。得益于低税收和网络赌博等行业，直布罗陀的经济欣欣向荣。《纽约时报》估计，每天都育近万名西班牙人涌入直布罗陀上班。

这就是为什么多达96%的直布羅陀人投票要求留在欧盟。他们担心一旦脱欧，西班牙会重启边境检查，使他们的小城邦陷入孤立，经济上更是要背负难以承受之重。相比于另一个有争议的边界问题，即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界，直布罗陀更小、更脆弱，也更不引人关注。

未来局势的走向令直布罗陀人乐观不起来。3月29日是英国脱欧的“大限”，而西班牙将在4月28日迎来提前举行的大选，两个大日子如此接近，各种效应相互叠加，足够让直布罗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