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炜的诗

2019-09-10 07:22:44付炜
散文诗世界 2019年9期
关键词:纳博科福楼拜垂柳

付炜

危机感

我虚构夜色,恋人们疲惫的嘴唇

预感到夏日田野,草花蛇将会有

一次趋向完美的捕猎,而你

敏感的手指收缩了更多的渴望

曾经在某个词语中,我试图挣脱

那片被雨水喂养的天空,我无比怀疑

周而复始的事物能否保持恒久的新鲜

河岸上,有人在审视一株柳树的倒影

也许回答会带来更多陈旧的辩解

我枯坐在深鎖的时间里

谁打开未知,打开一场莫名的危机

迫使我接受,与之对等的沉默与欢欣

纳博科夫的蝴蝶

飞过南方废弃的钢铁厂房,飞过

一条条染色的河流,一只蝴蝶

透明的蝴蝶,为我带来关于语言的

一切细节,纳博科夫崇拜福楼拜

福楼拜说“善良的上帝在细节中”

而怪异的捕蝶人如同蝴蝶一样翩然远遁

纳博科夫“一个迷失在天堂里的偏执狂”

仍试图在蝴蝶的翅膀上营造宫殿

他乐在其中,像玩一场解构游戏

我无法阐释那些蹁跹的寓意,刹那绚烂

与人们普遍热爱的永恒,有本质的对立

只是,我的眼睛深谙解脱之道

不经意间,蝴蝶就殉道般地消失了

洛丽塔从此开始深陷情欲,一种枯竭感

在不可抗拒的时间面前,变得日益虚无

在六月末想到的

微风过枝,寂静如此脆弱

杨万里的荷花,此刻,正在水塘深处

临摹流水的动与静,就像我,常常

揣测这夜晚一样,总是

在无意义中负载而成

一切的事物都天生携带语言的局限

在对立与交织的时间里

形成了海德格尔

“从跃动、喧嚣不止中唤出幻境和梦”

然后,栖居在经验的丛林之中

与植物为伴,似白云远遁

仿佛这世间每一个蜉蝣都在思考

在我独处的时候,诗与哲学必须拯救万物

而当我变回群居动物时

便默默豁免了自己体内的理想主义

只是偶尔,让静止的肉体,感受那些

层层叠叠的鸟鸣,这声音来源于

茂密的树林,与鸟本身毫无干系

华严湖观荷

独坐湖畔,我目睹了众荷的喧哗

在深秋枯萎的事物,也纷纷跃动不止

唯有风的寂然,呼应了我的沉默

而漫长无人的小径通向何处

荷叶中潜藏的哲学,究竟谁人知晓

一个下午,我在长长的阅读过后

来到湖边,试图思索荷叶与垂柳之间

某种深度的契合,在形态之外的美学

犹如柳永眼中“败荷零落,衰杨掩映”

那看不分明的局部,恰恰是

放牛小儿王冕勾勒的几处精巧闲笔

如果我寻求的仅仅是衰败之美,为何

要在苍老的词语中反复构造新鲜

为何要凝视倒影,看磨损的湖面

像看另一处人间,这种对称的修辞

充满假象,荷叶的凌乱证实了我的不安

多少次,我对自然界中的事物顶礼膜拜

从它们自身的裂隙里窥见了我的无知

活着,为了呈现,或者,为了再次诞生

我的每一次深思,都带来一次危险的枯竭

正如这一湖的荷叶,此时正

拍打着无止境的秋风

隐喻

在我故乡,那个豫南小城

河岸的垂柳总是那么从容不迫

即使我精研物象,也捉摸不透

这种气质是如何衍生而来

如今我未满二十,离家千里

体内生长着故乡柳树的枝条

而它可疑地晃动,总会令我

感到一阵惶然,仿佛置身于

一个微妙的隐喻之中,像是

被深深蒙蔽或深深觉醒

我所怀疑的世界的荒谬

仅是我自身荒谬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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