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费洁老师

管建刚

费洁老师白白净净的，戴着眼镜，齐耳短发。短发的女性往往显得精干，奇怪的是，短发的费老师还显得那么文雅、那么文静。费老师说起话来，轻声柔语的，我就忍不住想到，年轻的费老师给小朋友上课，就像一个邻家大姐姐;现在的费老师给小朋友上课，就是好脾气的老师妈妈。

我和费老师的名师工作室都参加了全国“作文名师工作室”联盟，于是跟她见面就多了。每次见费老师，她总是热情而不热烈地跟我打招呼，典型的苏南女教师。费老师是语文教研员，可她总像个刚出道的年轻教师，跟着教师们一起听课，一起议课，一起评课。一次巧了，我俩邻座，费老师一边听课一边跟我讨论，讨论很正常，我受不了的是，她居然把我当老师一样地请教。我受不了这个待遇啊，可你瞧费老师那真诚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做作或作秀的成分。费老师在农村小学教书15年，我也在农村小学教书15年。在农村小学待过15年的人，骨子里就有了农民的朴素，走到哪里都骄傲不起来。这样一想，跟费老师更有了一份亲近和亲切。

谦逊的人总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谦逊的人不会停下赶路的步伐，费老师就是这么一个谦逊的人。

小时候，哪家的大哥哥、大姐姐戴了眼镜，我真心崇拜，看了那么多书，眼睛都看得戴了眼镜啊。现在，连文盲都在戴眼镜了。眼镜已经不是读书人的象征了。戴着眼镜的费老师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那份气质不是从镜片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她的举手投足里散发出来的。费老师说“阅读能让我们的心灵更柔软”，她说这话我信。她就是这么一个“心灵柔软”的人，并且，“心灵柔软”已经外化到她的一举一动上。费老师上课是柔软的，费老师评课是柔和的，费老师说话是柔声的。

前段时间，我在朋友圈转发了一个暑假阅读书目推荐单，其中，“教师成长”推荐的9本书里，居然有我32岁那年写的《不做教书匠》，我在朋友圈留言“有点意外，有点开心”。现在，费洁老师专门以《不做教书匠》为例，谈了“阅读能让我们的立场更坚定”。一本书10多年后还有人这么用心地提起，我就不是有点意外、有点开心，而是很意外、很开心、很感慨。费老师还说，“阅读能给我们带来思想和尊严”“阅读能让我们的视野更开阔”“阅读能让我们的专业更精深”。说实话，这些观念并不算新颖独特。可是，读书要什么新颖的观念，读书是一个常识而已，只要去读就好，像费洁老师那样把读书当作常识当作常事，那就是好啊。

没有思考的读书，不是消遣就是死读书。现在的人只有“想”，没有“思”。整天在那里想啊想啊，想到这里，想到那里，想到昨天，想到明天，想可能发生的事，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的人很会想，就是不去“思”。思和想是兩码事。思，要深入地，沿着一条线钻进去。思，不能浮躁，不能东想想西想想。思，要顺着那条线闯进去，会遇到河，会遇到山，会遇到黑，会遇到火，遇到了也不后退，想办法往里想，想清楚了再出来，那就是思。费老师显然明白。费老师用行动做了回答：“思”的最好方式是“写”。

费老师一边读一边写，她说“读的内容就是写的内容”，读着读着有想法了，就可以写，写了以后投出去。多么真实多么常见多么实用的“读写结合”！上好了课，费老师不是想一想了事，也不是在自己的教案上写几个字了事，这只是“想”而不是“思”。每次上了公开课，费老师都要拿起笔来写，成功了就写经验，失败了就写教训。当了教研员的费老师，上课的机会相对少了，听课的机会则大大增加了，费老师马上想到“听的内容就是写的内容”，听一线教师的课可以写，听培训班学员的课可以写，听名家的课可以写，写的天地打开了就是思的天地打开了。写也就是深度的思，有了写做后盾的读、听、做，那个读、那个听、那个做就是真读、真听、真做。有人问我成长的秘密，我就说一个字：写。写了以后，你的读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读，你的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听，你的做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做。你的读、听、做有了一个叫“思”的催化剂;那是化学反应，不是物理反应。

一辈子的事情大概可以分成四类：重要而又紧急的事情、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紧急而不重要的事情、不重要也不紧急的事情。“重要而又紧急的事情”谁都知道要马上好好去干，“不重要又不紧急的事情”谁都知道可以丢在一边。最不知道取舍的，在“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紧急而不重要的事情”之间。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做“紧急而不重要的事情”，来了QQ马上看，来了微信马上看，来了新闻推送马上看，朋友圈来了回复马上回，来了一点事儿马上发朋友圈……这些看似很紧急的事情，耗用了人们无数的时间和精力，却一点也不重要。一辈子都在这样的“紧急而不重要的事情”中过的人，不可能有什么成长，不可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未来。

读书从来不是一件紧急的事情。这本书读或者不读，一点也不影响你当下的日子。写作从来不是一件紧急的事情，你若觉得写作是一件紧急的事情，那你的写作不是写作，你只是在完成一个名叫“写作”的工作和任务。日常的写或不写，那实在对你的工作没什么看得见的成效。然而，读书和写作都是重要的事情。一个人读书、写作10年，那么第11年起，他的人生一定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因为他做了10年的重要的事情。那些天天在做看似紧急却不重要事情的人，做了30年，也还是老样子。费老师每天都在做“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这需要一份执着，这需要一份意志，而在我看来，这里面还有一份人生的智慧。

费洁老师白白净净的，柔声细语的;费洁老师柔和得都有点柔弱了，不由担心她会不会压不住阵脚什么的。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老子的“柔弱胜刚强”“强大处下，柔弱处上”，那是老子的智慧，那是老子的精华，于是我很惶恐自己写的这点文字了。■

（作者系江苏省苏州市吴江经济技术开发区长安实验小学副校长，江苏省特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