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志伟 张焕新 闫翛然
他与其他团队成员也曾扪心自问,一张FAST的招聘启事改变了姜鹏的人生轨迹,是什么信念促使他们在FAST项目干了这么多年?
姜鹏,国家天文台研究员,FAST总工程师,FAST调试组负责人,2009年博士毕业于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毕业那年,姜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思考着——是应该继续走科研的道路,还是做工程师解决实际生产中的问题?恰好这时,一则FAST的招聘启事引起了姜鹏的注意。“望远镜有一个500米直径的索网,能在它的不同部位变形形成抛物面,控制精度达到毫米级……”这是姜鹏第一次听说FAST项目,天文学家的设想在力学人眼中简直不可思议,但也正是这极具挑战性的建造难度激起了他的兴趣。抱着尝试的心态,他进入国家天文台工作,并被委以重任,负责索网工程。索网工程是FAST反射面实现主动变位的核心部件。姜鹏带领团队攻克了索网疲劳等关键问题,实现了FAST安全持久运行至少30年的设计目标。
姜鹏还记得,初次见到南仁东时,还是博士生的他暗自打量着眼前留着八字胡的南仁东,想着,“一看就是头儿”。南老师特别认真地盯着姜鹏的简历,抬起头,直截了当地说:“就你这简历,毕业后想在中科院系统其他研究所也不太好找工作吧?”然而转眼,姜鹏已经在这个团队待了近10年。
因为支队成员大多是力学同行,姜鹏对设计方案讲得格外细致。为了实现超高的控制精度要求,从反射面和馈源舱的总体设计,到主索节点盘的限位设计和工件苛刻的加工要求等等,每个困难都是依靠奇思妙想和以年为单位的时长的探索才得以解决的。“竟然真的做到了,不可思议。”姜鹏的口吻幽默又云淡风轻,但话语里满满都是对FAST工程的热爱,和他作为力学人的自豪,“学力学的嘛,受过这么多思维训练,很容易就发现关键问题在哪儿了,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问及FAST的局限性和下一代望远镜的建设构想,姜鹏坦言:“说到FAST的缺点,那可能是它的覆盖天区不如传统望远镜那么大,它能覆盖–40°~40°的天区,不能像全可动那样覆盖180°天区,但即使如此,我们比世界第二大望远镜Arecibo的覆盖天区还是要大两倍的。对比综合孔径和单口径望远镜,我首先觉得这两者不应该独立来看。FAST也可以做综合孔径,比如我们跟天马就建立了合作,也可以用于干涉成像观测。目前存在的最大争议可能在于这一系列望远镜是大是小,建立小的望远镜阵列,优势就是视场大以及巡天效率高,但视场大不一定就完全是好事儿,需要额外考虑针对卫星的抗干扰问题。除此之外,过多的个体数量会带来巨大的数据压力。但建立数个大型的望远镜阵列,其产生的数据量就小很多,但巡天效率就相对要低。单口径望远镜和综合孔径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综合孔径对点源更敏感,而单口径望远镜测量对面源更敏感,所以对于一些科学目标来说,可能还需要结合起来使用。FAST的500米口径基本上到瓶颈了,口径继续做大的可能性不大,倒是从降噪等方面出发继续提升灵敏度或许是可行的。”
“20年前,南仁东先生牵头提出FAST项目,建立世界最大的单口径500米射电望远镜,超越美国最大的单口径射电望远镜Arecibo,中国的射电天文事业有望领跑世界。对于工程力学出身的我来说,这项超级工程需要攻克诸多困难,简直是天方夜谭。正是FAST项目本身具有的科学价值以及充满挑战的科学问题,让很多仁人志士满怀斗志。回首当年,和南先生并肩作战的大多数人,最开始都对FAST项目抱有浓厚的兴趣,大家都想投身到这一大国重器的建造过程中来。20年如一日地守望深山,兴趣始终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很多同事都经历过迷茫,也曾抱怨工作的艰苦,但大家都坚持到FAST建成,纵使困难重重,也要奉献自己的汗水。我和其他团队成员也曾扪心自问,是什么信念促使我们在FAST项目干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认同地回答:是情怀。这种情感在这个时代不被看好,但它恰恰是振奋人心的有力支撑。在南先生身上,情怀体现得尤为明显,从台址选择到项目施工,他一直打头阵,在成员们已经疲惫不堪的时候,他是团队的强心剂。他凭借强大的勇气和执着激励着身边的每一位同事,他放弃优渥生活的奉献精神增强了团队的凝聚力。我想宇宙探索應该有中国人的贡献,我想我们做到了。”
姜鹏戏说起自己读博期间的艰辛和无奈。在对未来职业发展道路选择的建议上,他说:“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根据我的个人经历,总结起来就是,第一,将国家需求与个人兴趣结合起来,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第二,抓住机遇,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遇到要果断做选择。这个时代很好,你们都很幸运。还有,学力学的同学一定要有自信。”
来源|微信公众号“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