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男孩

杰克·甘托斯

我用剪刀刺伤了同学玛丽亚的鼻子，第二天，我没有听妈妈的话留在家里。而是趁她上班时，拖着受伤的腿，穿过了十个街区，来到玛丽亚家。一路上，我都在反复练习着道歉的话，我想让她知道，我真的很内疚。敲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练习了一遍。

门开得真的很快，一个大块头男子出现在了门口，穿一条油脂麻花的连体裤，像是机械工，我猜应该是玛丽亚的爸爸。

“你是谁？”他问。

“我是乔伊·彼戈萨。”我回答，心里紧张极了。我一直以为开门的会是玛丽亚，我所有的练习都是为她准备的。

“我来这儿是想道歉的。”我微笑着说。

他反手关上了门，把我和那栋房子隔了起来，就像是我会突然耍个花招，从他两腿间钻过去，再次去攻击玛丽亚的鼻子一样。

“出去！”他说。我比了一个“剪刀手”，说：“我没带剪刀来。”

他一步步逼近我说：“他们原本就不该让问题孩子和正常孩子上同一所学校。”

我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有一点点问题。”我低声说。

他又向前一步，“过来。”他边说边伸出手，像是要把我举起来扔出去一样。虽然脚踝很疼，可我的反应还是很快，转身跑向了人行道。我回头一瞥，他的步伐很快，像是要用大肚腩来撞我。在他身后那面大大的前窗里，我看到玛丽亚正看着我们，她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不到表情。我很想跑过去向她道歉，可又想尽快从那男子身边逃走，一时进退两难。他过来了，我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儿，闭上了双眼。

不过他并没有打我。“出去！”他说。

“那是一次意外，我不是一个坏孩子。”我带着哭腔说。

“我才懒得管你是什么东西，”他说，“你要是再敢伤害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全家。”

“我妈妈和这事无关。”我说。

他目露凶光，把头往后一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妈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當时她不在那儿，”他竟然这样说妈妈的坏话，我生气了，也不再害怕了。“问题不在我妈妈身上，”我反驳道，“我才是问题的根源。”我的话让他很吃惊，他竟没反应过来。于是，我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开。我保持着这种姿态，一直走回了家。坐在门廊下，我才想起自己不能回正常学校上课了。想到这儿，我不禁害怕起来。我马上要和一群奇奇怪怪的孩子待在一起。不得不说，这事确实吓坏了我，于是我进屋找药，想吃上一大把，好让我自己变回正常。

可药却被妈妈带走了，她从来不会把药放在家里。我蜷缩在椅子里，盯着我那张一动不动的照片发呆。妈妈打来电话时，我告诉她现在一切都很好。

那天晚上，吃了妈妈做的干酪通心粉后，我们一起出去散步。

“我整天都在想你。”说话间她环住了我的肩膀。

“我也想你。”说着，我不停地一会儿抬头看她，一会儿低头看地。

“嗯，之所以想你是因为担心明天我要上班，不能送你上车。”

“哦，”我声音很轻，难过极了，“我一直希望你能去的。”

“我也想啊！”她柔声道，“可我实在是调不了班。不过，我有礼物给你，两份哦。”

我抬头看着她，“两份？”我问，“给我的？”我喜欢礼物。

我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她捧着我的脸，低头注视着，“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她异常严肃地说，“一个好建议。我希望你能时时想着我，让我省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到一件坏事，就得赶快想一件好事。而且，你永远、永远也不许把三件坏事连起来一起想，不然你的心情就会非常糟糕。”

“好。”我答应着，心里希望着除了这份礼物，还能有其他礼物——那种可以真实握在手中的礼物。

“我是认真的。”她似乎知道我听得不够认真，至少没有她想得那么认真。

“第二份礼物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那是一份非常小的礼物。”她说。

“比第一个还小？”我叫了起来，踉跄了一下，装出了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耐心点。它开始时是很小，但会越变越大。”

我们路过了冰激凌店，一个我知道自己永远不能靠近的地方。还有一个地方是爸爸永远不能靠近的（“波兰——美国人”酒吧），奶奶说爸爸就是在那儿混了一段时间后才去的匹兹堡。

我们走进了一家二手书书店。

“一本书？”我一边问，一边想我这两份礼物可都真够小的。

“书只是其中一部分。”妈妈说。我们走到了书店后面，那儿有一排短短的书架，上面摆放的是关于宠物和宠物饲养的书。她伸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关于狗的书。

“乔伊，如果你在特别教育中心好好表现，”她说，“你就可以养一只狗。”

我心里立刻乐开了花儿。我一直想养一只狗，我跟奶奶说过我想要一只，可她说要是家里再养一只狗，那就会有两个我了。我飞快地翻着那本书，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书里写了无数种类的狗，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只吉娃娃。

“谢谢！”我说，“现在我没有一点儿坏想法。”

她跪下来，吻了吻我的前额。“你最好没有，”她回答，“你的好运气就要来了。从现在开始，你将会是著名的‘乔伊·彼戈萨，那个养狗的幸运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