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随着国家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的启动和实施,甘肃省古浪县郭朝明、贺发林、石满、罗元奎、程海、张润元等6位年过半百的老汉,带头以联户承包的方式组建了八步沙集体林场。
转眼38年,八步沙“六老汉”三代人扎根荒漠、接续奋斗,在400公里的风沙线上建起了300公里的防护林带。
2019年3月29日,中共中央宣传部授予甘肃省古浪县八步沙林场“六老汉”三代人治沙造林先进群体“时代楷模”荣誉称号。
地处河西走廊东端的腾格里沙漠南缘,是甘肃省古浪县 “八步沙”,如今这里梭梭成林,植被茂密。
38年前,“八步沙”是漫天黄沙的不毛之地,沙丘以每年7米多的速度向南边10多个村庄、2万多亩良田推移,3万多名群众的生产生活以及过境公路铁路遭受威胁。
沙逼人退,护卫家园,刻不容缓。
1981年春,饱受风沙之苦的古浪县土门镇6位年逾半百的汉子,卷起铺盖挺进八步沙,风餐露宿,治沙造林。38年来,“六老汉”及其后人祖孙三代在这里累计治沙造林21.7万亩,管护封沙育林(草)37.6万亩,以愚公移山的毅力创造了荒漠变林海的人间奇迹。
义无反顾
八步沙位于古浪县东北边,是腾格里沙漠南缘凸出的一片内陆沙漠。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当地人形容这里是“一夜北风沙骑墙,早上起来驴上房”。于是,当地人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让庄稼不被风沙埋掉?”“怎样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1981年,古浪县对荒漠化土地开发治理试行“政府补贴、个人承包,谁治理、谁拥有”政策,并把八步沙作为试点向社会承包。在土门公社漪泉大队当主任的石满第一个站出来:“多少年了,都是沙赶着人跑,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治住它,决不能看着村里人让风沙困死,我们是共产党员,我们来干!”于是,石满、郭朝明、贺发林、罗元奎、程海、张润元相继在承包沙漠的合同书上按上了红指印。从此,他们以联户承包方式,组建了八步沙林场,“六老汉”走上了漫漫的治沙路。
刚开始,没有任何治沙经验,六个人只能按“一步一叩首,一苗一瓢水”的土办法栽种树苗。年龄最小的张润元回忆说:“那时候沙漠里寸草不生,也没有草保护树苗。第一年,我们造林1万亩,第二年春季,一场大风就把六七成的苗子刮没了。”
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在树窝周围埋上麦草就能把沙子固定住,树苗就能保住。
树苗是成活了,看护却成了最重要的任务。张润元说:“沙漠里最难的不是种树,而是看管养护。好不容易种下的草和树,一夜之间就会被附近村民养羊的毁坏。为了保护好树,我们6人每天日头一落就进沙窝‘值班’,夜里12点再返回。”
沙漠距离村庄七八里路,为了节省时间,“六老汉”干脆卷着铺盖住进沙漠。在沙地上挖个简易的地窝子,用树枝和草支撑铺顶,搭起 “治沙指挥部”。六个人白天在沙漠里劳作、夜里睡地窝子,有时大风刮起来,“指挥部”被卷得七零八落,六个人只能头顶着被窝在冰冷的地窝子里挨到天亮。
1981年,石满老汉的儿子石银山只有11岁。他清晰地记得父亲当年治沙的艰辛。“先挖了个地窝住,后来塌了。又挖了个窑洞,老爷子们在窑洞里坚持住了一年多,1983年,在林业局的支持下才修建了三间房子。”
秋季压沙活多任务重,“六老汉”就各自回家动员家里人“参战”,六户人家40多口齐上阵,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多岁。
黄沙不负有心人。渐渐地,一个乔、灌、草结合的荒漠绿洲在八步沙不断延伸。
经过十多年的坚持不懈,“六老汉”和家人让4.2万亩沙漠变绿了,而老汉们也真正白了头。1991年,贺发林去世,第二年,石满离世,接下来是郭朝明、罗元奎,当初向沙漠毅然挺进的“六老汉”中,已经走了四位。
然而,郭朝明的儿子郭万刚、贺发林的儿子贺中强、石满的儿子石银山、罗元奎的儿子罗兴全、程海的儿子程生学、张润元的女婿王志鹏接过了治沙的铁锹,成了第二代“六老汉”……
薪火相传
2000年,郭万刚担任了八步沙林场场长。今天,在他的帶领下,八步沙林场已经成了一家资产上千万的民营股份有限公司。
可当初,曾经在县供销社端着“铁饭碗”的郭万刚,并不甘心当“护林郎”。他曾对父亲说:“治沙,沙漠看都看不到头,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
但一场黑风暴,彻底改变了郭万刚。1993年5月5日下午,忽然大风平地而起,周遭随机漆黑一片,狂风掀起的沙子转眼将他埋在了下面。郭万刚死里逃生后的第二天早上,一个消息传来:黑风暴致全县23人死亡。郭万刚沉默半天,此后再也没有说过离开八步沙。
然而,林场却遇到了新困难。
1993年起,由于国家生态政策的调整,八步沙林场没有了造林补助,1995年,林场发不出工资,面临破产倒闭的危机。头脑灵活的郭万刚提议“以农促林、以副养林、农林并举,科学发展”,在林场附近购置300亩荒地,打眼机井,种些小麦、玉米等粮食和西瓜、西红柿等经济作物,多种经营。这个建议的实施让治理后的荒漠发挥出了经济效益,林场固定资产由原来的200多万元一下子增加到2000多万元,职工年收入由原来的年均不足3000元增加到现在的5万多元。
林场要发展,就不能只守摊子,治沙的脚步必须继续前进。林场渡过经济难关后,八步沙第二代治沙人又主动请缨,向腾格里沙漠风沙危害最为严重、远离林场25公里的黑岗沙、大槽沙、漠迷沙三大风沙口进发。
面对恶劣的环境,每天天刚麻麻亮,郭万刚就组织治沙队伍进入风沙口,吃住在沙漠。他们坚持“黄沙不退人不退,草木不活人不走”,又探索出了“治沙要先治窝,再治坡,后治梁”的治沙办法。2003年至今,他们在三大风沙口完成治沙造林6.4万亩,封沙育林11.4万亩,栽植各类沙生苗木2000多万株。2015年,他们治理完黑岗沙后,又继续向北部沙区进发。
“六枚鲜红的指印,六个家族的信仰。四万亩贫瘠的荒漠,两代人出征的疆场!三十余年如风而过,一片绿洲已经茁壮。那是生活的顽强,那是不灭的希望!如铁,似钢!”这是前不久央视慈善之夜写给八步沙人的颁奖词。郭万刚很喜欢这段话,他说:“八步沙人大多是农民,没有多少文化,但懂得坚持。”
近年来,林场还先后承包实施了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项目、“三北”防护林等国家重点生态建设工程,并承接了国家重点工程西油东送、甘武铁路等植被恢复工程。郭万刚等人还带领八步沙周边农民共同参与治沙造林,到河西走廊沙漠沿线张掖等地“传经送宝”,不仅壮大了治沙队伍,也增加了当地农民的收入。
“但这远远不够,我们还打算购置无人机巡林,继续吸纳专业技术人才,通过发展沙漠扶贫产业,带领更多沙乡人民脱贫致富奔小康。”郭万刚说。
绿色梦想
2016年5月中旬,郭朝明的孙子,郭万刚的侄子,1985年出生的郭玺来到林场,成为八步沙第三代治沙人。2016年,林场还迎来了第一位大学生陈树君。
没有治沙经验的年轻人经常向前辈们请教,更不断琢磨。他们认为,林场目前现代化的机械设备还是用得太少,造林护林的技术和新时代还不能很好地“合拍”,于是开始琢磨起他们这一代治沙人前进的方向。
郭万刚说,年轻人是治沙的希望。
从“六老汉”时代的“一棵树一把草,压住沙子防风掏”,到现在的打草方格、细水滴灌、地膜覆盖等,第三代治沙人在父辈的基础上治沙方式不断创新。
陈树君说:“看着脚下的沙土逐渐变绿,每一个人都会无比自豪。老一辈已经给我们作了榜样,我们要运用新技术、新办法,把他们辛苦编织的绿色牢牢巩固住。”
王虎原本住在古浪县岘子乡沿土沟村,2002年举家搬迁到八步沙林场。在过去,从山区搬迁到沙窝,无异于苦上加苦。但王虎说,八步沙治理得好,环境好。“比山里强10倍,每年种地和打工能收入3万多元。”
“现在,八步沙周围10万亩农田再也不像以前受风沙的侵害了。不光我們环境变好了,这里还安置了很多山区来的移民。”郭万刚说,“风沙口真正变成了致富地,我们几代人再苦也值了。”
在三代“六老汉”的不懈努力下, 10万亩农田得以保护,确保了过境公路铁和西气东输、西油东送等国家能源建设大动脉畅通,为治理当地生态环境作出了杰出贡献。八步沙林场发展为古浪县唯一一家由农民联户组建的生态公益性林场,也成为甘肃省农民联户承包治沙造林的典型之一。
八步沙“六老汉”的故事在代代延续,而绿洲也将继续向沙漠挺进。
(本报道图片由中共古浪县委宣传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