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 张丽洁
周教授款款走上讲台:“今天讲爱情。晚上,躺在宿舍关了灯,它可能是你们卧谈会的主要话题。”大家笑起来。
“什么是爱情?你们的教材上有定义:爱情是一对男女基于一定客观物质基础和共同的生活理想,在各自内心中形成的最真挚的仰慕,并渴望对方成为自己终身伴侣的最强烈的感情。我们来看看是不是这样——首先,‘一对男女’,不是一对一行不行?谁规定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啊,还可以这样想?大家听得乐起来。
“‘基于一定客观物质基础’——是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爱有物质、有钱的人?必须要有共同的理想吗?那中国人能不能嫁给美国人?能啊!‘并渴望对方成为自己终身伴侣的最强烈的感情’——‘渴望’,一定是在婚前,那结婚后就没有爱情了?”周教授逐句批驳,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定义我批判了10年了,不说实话。2000年,新教学大纲给‘爱情’重新定义:爱情是情爱和性爱的结合,核心是责任。有一年我上完课,一位退休的老教授说,周正啊,你的很多观点我都赞同,但是有一点:你怎么能在课堂上讲‘性’?我说,不是我要讲,国家要求讲的,大纲上就是这么规定的。拿来新大纲让他看,老教授摆摆手:‘我不管了,理解不了。’”大家笑。
“很多老年人不是不想让孩子过好,他们是不知道怎样让孩子过好。”周教授不动声色地转回主题,“现在,假如我们对一个词有争议,应该以什么为标准?”
“《辞海》!”
“请大家猜猜《辞海》中怎么给爱情定义?”
“应该和大纲一致吧?”大家显然不敢乱说话。
看着大家莫衷一是,周教授郑重地揭晓答案:“《辞海》中没有‘爱情’这个词——《辞海》里面,连苏打、沙发、沙拉、摩托等外来词都收录了,但确确实实没有‘爱情’这个词。中国历朝历代所有辞书、典籍都没有收录‘爱情’一词——这意味着什么?有这个东西必有这个词,相对应的,没有这个词,就是现实生活中没有这个东西——唯一的理解:中国没有爱情。”
中国没有爱情?骇人听闻啊!
周教授看了看非常吃惊的我们,认真地说:“‘爱情’这个词从西方来,由love翻译出,《牛津词典》如此解释‘love’:warm kindfelling between two Dersons——两个人之间热烈而美妙的感情。中国古代虽无‘爱情’一词,却有‘爱’这个词,中国古代将‘爱’解释为:博爱、怜惜、舍不得。
“博爱就是爱所有人,敌人也包括在内;爱一切人,爱人的一切。”
“怜惜,含在口里——”“怕化了!”
“捧在手里——”“怕摔了!”
“对啊,爱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教授接着说,“舍不得——一岁的小孩子,会不会表达感情?别说一岁,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有这能力,他能够发现,只要妈妈一穿上外衣就要消失了,他就哭,他舍不得妈妈须臾的离开。一穿外衣宝宝就哭,一脱了外衣就不哭了,再穿上又哭,最后哭得你心里舍不得了,母子之间的爱,是舍不得。
“男女之间也是,你爱上一个女孩儿,会整天关注她,你去教室上课,发现她不在,听课就心不在焉。等你结婚了,丈夫要出差,中午的飞机,到了中午,你的心也随着飞走了……爱上一个人就会有舍不得的感觉——中国古代对爱的解释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
“中国古代有‘爱’,还有‘婚’:男女有昏(婚),生死相恤(恤:怜惜,支持)。中国人在2000年前就提出来,爱上一个人就‘昏’了,智商为零。创造灿烂文明的古代文化,对爱的理解很有水平。
“凡爱,皆有奉献精神,都是高于自我,很大程度上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电影《泰坦尼克号》讲述了一个十分感人的爱情故事,男主角为了爱情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实际上,我们不需要翻船,不需要用《泰坦尼克号》的方式,日常生活中就可以看出对方爱不爱你、爱的能力如何。”
周教授娓娓道来:“在旧金山,一个普通的美国家庭,女儿4岁时,父亲应征前往越南打仗,战死沙场,母亲一生没有再嫁,母女相依为命。母亲病逝,26岁的女儿收拾遗物时,在母亲一只收藏纪念品的小盒子里发现了一首母亲亲笔写的诗,诗的名字叫作《你没有做到的事情》。
“记得那一天,借了你的新车,一出门我就撞瘪了它。我以为你会骂我,可是你没有。
记得那一次,拖你去海滩,你说天会下雨,到了海滩果然下雨了。我以为你肯定会说‘我告诉过你啦’,可是你没有。
有一次参加舞会,忘了告诉你要穿正装,而你穿牛仔裤到场。我以为你会埋怨我的,可是你没有。
还有一次,我向在场的所有男子挑逗,以引起你妒忌。我以为你一定会放弃我的,可是你没有。
是的,所有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做,你只是钟爱我、宽容我、保护我。所有这些事情我都要回报你,当你从越南回来,可是你没有!”
听着周教授缓缓读出来的诗句,偌大的讲堂似乎飘过一阵夏日里的凉风,舒心、惬意。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令人心惊肉跳的情节,却有真爱的感觉、温馨的味道,深深地打动了我们。
“爱情诗写到这种感觉很罕见。假如你的女友向你借车,借之前你就会说:‘这车可是新买的,1000多元呢,别碰坏了!’等你的女朋友回来,车丢了,你很生气:‘告诉过你要小心点儿,就知道你会弄丢!’外出下雨了,你说:‘我早说过会下雨,你非要来。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死不改悔。’”大家笑。
“而這个女人说出了三种品质:钟爱、宽容、保护。钟爱,就是只爱,不爱的事没看见。女孩子,你就看日常生活中,他是否‘钟爱你、宽容你、保护你’。如果是男孩子,你很爱一个女孩儿,她借了你的新车,丢了,你会怎么说?”
“人回来就好。”“人没丢就行。”有人说。
周教授笑笑,不置可否:“老远看见女朋友回来,‘回来了?’‘回来了。’‘吃饭去吧!’你就不问,坚决不问。最后,她自己就说了:‘你咋不问车呢?’”大家又笑了。
“下一次就是这样,你就不说。开始,你可能需要装,时间一长,就习惯成自然了,就真了——第一感觉:人回来了,其他的看不见。这首诗中的男人之所以打动女人,他真的就是这样,在他心里,这个女孩子就是一切,其他都是次要的,一定要养成这种习惯。做到这样好不好呢?”
“不好,太难了!”
“不好练也要练,如果你要幸福。你们想想:有人愿意花3年、5年的时间,学会计、学钢琴,为什么不愿意花时间学习爱的能力呢?将来有了孩子,开完家长会,回到家:‘来,吃饭。’你什么都不说,一会儿孩子就哭了:‘妈妈,我没考好,你咋不说我呀?’——是不是?”
“对!”大家一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