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常败将军” 实权人物

2019-09-10 07:22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9期
关键词:陈诚蒋介石

陈诚是蒋介石最信任的心腹爱将,是“追随蒋介石最久,最为忠诚又最受信任的得力助手”,也是有名的“常败将军”。虽然屡打败仗,却屡受提拔,一路青云,成为国民党二号实权人物。他之所以能脱颖而出,除了和蒋介石有三大过硬关系外,还有两大过人之处:第一即使和蒋介石有意见分歧,只要蒋介石最终决定了,他都一定全力执行;第二他还经常能代蒋介石背黑锅,且毫无怨言。

开篇 陈诚:“反共、忠蒋、爱国”

陈诚是中华民国史上的一名风云人物,是国民党中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是蒋介石执政的心腹之一,有“小委员长”之称。他从1918年考入北京政府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起,开始了终其一生的戎马生涯,经历丰富而繁杂,充满了传奇色彩。

陈诚是蒋介石的重要嫡系将领。中国著名史学家章开沅称其为“追随蒋介石最久,最为忠诚又最受信任的得力助手”。

蒋介石宠幸陈诚,最初的信号是,在1934年让他担任“庐山军官训练团”的副团长,而蒋介石则亲任团长。尽管当时陈诚身为第18军军长和指挥19个师(旅)的“进剿军”总指挥,但是他并不希望部下称他“军座”“总座”,而乐于部下称他为“副团座”。陈诚对于能担任蒋介石的副手之重视,于此可见一斑。

抗战期间,蒋介石对陈诚的使用,殊异于一般将领。如陈诚在担任六战区司令长官后,仍奉派去其他战区指挥战事;在担任远征军司令长官后,仍继续担任六战区司令长官等。

此时,蒋陈关系,也达到了“爱恨交加”的地步。据《陈诚回忆录》揭示:当1943年9月陈诚向蒋介石请辞远征军司令长官后,蒋介石在复信中竟称:“凡你要求者,无不遵你意旨照办;于我个人,无论公私,我以为已到至极地步。”“现在除向你三跪九叩首之外,再无其他礼节可以表示敬意。”语言中包含了亲近、尊重、气恼、挖苦等多重元素。这样的交流,恐怕再不能从蒋介石与其他任何一个下属中间找到。蒋介石甚至表示:“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

抗战胜利后,在国民党政权崩溃的过程中,陈诚又一再被派往最关键的地方。当国民党政权即将于整个大陆崩溃的时候,蒋介石任命正在台湾休养的陈诚为台湾省政府主席,为国民党政权下一步的栖身之地安下了一颗足以放心的棋子。在国民党政权撤台后,蒋介石共两度7年任用陈诚担任“行政院长”,又先后提议陈诚出任“副总统”、国民党副总裁,使其成为台湾实实在在的“二号人物”。

陈诚最早在黄埔军校并不是蒋介石的嫡系,在黄埔教官中也属于“小字辈”,却脱颖而出,成为蒋介石最信任的心腹爱将,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还建立了中央系中实力最强的分支“土木系”,到台湾后更是成为仅次于蒋介石的二把手。他是怎样做到的呢?

陈诚毕生的思想、活动,有着明显的特点。除了在性格和作风上比较踏实、清廉和雷厉风行外,陈诚的主要特点可以用六个字来概括,即“反共、忠蒋、爱国”。

在国民党与共产党分裂,进行反共、反人民内战或准备“反攻大陆”的时候,应予以陈诚批判与否定,不过否定的同时,对他在国民党与共产党合作,共同推进中国的革命事业和反击外国侵略,对于那些开发祖国边疆、抵御自然灾害、反对“台独”和“托管台湾”等方面的努力,也应给予实事求是的评价。陈诚坚决主张“一个中国”,曾谴责从事“台独”“托管”活动者为“野心分子”和“不肖之徒”。尽管他所主张的“一个中国”乃是由国民党统治的“中华民国”,但在客观上,却有利于祖国的独立、完整和统一。或许可以用周恩来的一句评价,来为他的一生盖棺定论:“陈辞修是爱国的人。”★

壮志少年

1898年1月4日,正当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戊戌变法运动日趋高涨的时候,在浙江省青田县高市外村的一座旧式院落里,一个后来中华民国的显赫人物出生了。他就是陈诚。

陈诚,字辞修,别号石叟,从小就有不凡的志向,少年时代曾题“游石门洞”诗云:“鼓旗对峙镇山门,昔日文成策主勋。安得驰驱旗鼓出?青天之下扫余氛。”由于家境窘迫,父亲一度希望他打理家中小生意,让弟弟正修考中學。但陈诚力图改变命运,自作主张先在家温习一年,然后瞒着父母,以外出做小买卖为名,步行百余公里,投考学校,被省立第十一师范学院录取。

陈诚在学校就读时爱好体育,喜耍棍棒,还曾染上赌博恶习。一天晚上,他出外赌博至夜方返,见校门已关,便爬墙洞钻进学校。后来事发,多数教职员工主张开除其学籍,以示惩戒。唯校长坚持认为,他虽严重违犯校规,但念其已属高年级,不久将毕业参加工作,便免予开除处分。对此,陈诚感激不已,从此戒赌。

1917年师范毕业前夕,同学们多心情喜悦,笑逐颜开,但陈诚却暗自懊丧,为未来的前途担忧。他感到凭师范学到的一点知识,踏上社会后是不足的,若到其他高等学校进修,家中又无力供给。其时青田县敬业高等小学缺少体育教师,陈诚父亲系该校校长,有教师知道陈诚体育不错,便建议让他补这个缺。但父亲严肃拒绝:“那怎么成?我身为一校之长,怎可利用职权录用自己的儿子呢?若是这样做,岂非被人抓住谋私利的笑柄吗?”

陈诚20岁时,经同乡同学吴子奇的介绍,和他妹妹吴舜莲结婚。1918年陈诚带着妻子来到杭州,准备另图深造。正当他踌躇徘徊的时候,一张招生广告和一位邂逅的前辈,把他推向戎马生涯。

1918年7月,北京报纸刊登了保定军校的招生广告,陈诚借了一张中学毕业文凭,冒名顶替报考保定军校。但因为考试成绩差,身材矮小,没有被录取。陈诚到杭州汽车站买票准备返乡时,认识了北京政府的国会议员、父亲的挚友杜志远。经杜志远保荐,陈诚以备取生名义进入保定军校第8期炮科。

不久直皖战争爆发,保定军校停办。他只好南下广州,在新建粤军第1师任职,并于1920年加入国民党。不久,保定军校复课,他仍回校继续学业。1922年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被分配至浙江第2师第6团任少尉排长。从此,陈诚结束了军校的学习,登上了军事舞台。

从与蒋介石的第一次见面,到进入蒋介石的嫡系圈子,陈诚只用了5年

陈诚在浙江第2师干了没多久,觉得没有出路,于1923年3月离开,再度南下广东参加革命,在邓演达任团长的建国粤军第1师第3团任上尉副官、连长,并深得邓演达的器重。

1923年5月,陈诚随孙中山讨伐西江沈鸿英叛军,在作战中负了重伤,是邓演达亲自带人将他抢下战场才脱险。他在后方医院养伤时,时任大元帅行营参谋长蒋介石来医院慰问伤员,这是陈诚与蒋介石的第一次见面,但仅仅是礼节性的一面之交,并没有给蒋介石留下深刻印象。

1924年春,黄埔军校成立。陈诚不计官阶,随邓演达到该校任上尉特别官佐,教育副官之职。在这里,26岁的陈诚又偶然碰到一个机会。一天晚上,他随邓演达访友归营,见天将黎明,不能再睡,便携带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到操场练习单杠,恰巧遇到清晨散步的校长蒋介石。蒋介石随手拿起《三民主义》翻阅,见上面圈圈点点,显然已被认真阅读过,遂对陈诚大加赞赏,并询问了其姓名、单位,还作了记录。操场的奇遇,是陈诚依靠蒋介石发迹、一生追随蒋介石的开始。

1925年黄埔军校成立炮兵营,陈诚任第1连连长,随部参加第一次东征。这年2月15日,淡水城战斗打响后,蒋介石亲赴炮兵阵地督战,陈诚指挥炮兵第1连猛烈轰击,命中目标并摧毁城墙多处。淡水城破,东征初战告捷,陈诚在革命军中崭露头角,受到蒋介石、何应钦的赞赏。

接下来的棉湖之战,更使陈诚声威大振。1925年3月12日,陈炯明部粤军林虎部队乘右翼东征军久战疲惫,与黄埔军校教导第1团在棉湖激战。教导第1团以千余人兵力与2万敌军对抗,战场形势异常险恶。蒋介石亲赴前线督战,与苏联顾问鲍罗廷驱车赶至炮兵阵地。其时陈诚右臂挂彩,炮兵连因大炮发射过多,撞针发软,已卸下炮身。但面对冲过来的叛军,蒋介石命令陈诚重新架起大炮。陈诚明知炮弹已不能发射,又不好违抗命令,便硬着头皮,亲自将炮架起,不料第一炮不仅打响,而且正好击中叛军一群散兵。接着陈诚又连发三炮皆中,似有天助,阻止了敌军攻势。蒋介石从观察镜看到敌军被炮火轰散,四处奔逃,高兴地对鲍罗廷说:“这个连长不错,打得准!”其战功再次获得蒋介石赞赏。

在战争的洪流中,陈诚不断升迁。1926年7月,广州国民政府决定出师北伐,组成了以蒋介石为总司令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此时陈诚由炮兵大队长调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中校参谋,跟随在蒋介石身边,开始与蒋介石有了较多的接触。不久,调升国民革命军预备第1师严重部所辖第3团团长。

陈诚身为团长,在战斗最猛烈的时候,横穿于宽300米的阵地第一线,督饬官兵奋勇作战。他因战功,擢升第21师少将副师长仍兼第63团团长。在不到一年的北伐征战中,陈诚历经营、团、师三级官阶,这在国民革命军中尚不多见。严重曾在日记中称赞他说:“将来救中国必此人也。”1927年,严重因病请假,保荐陈诚代理第21师师长。这年7月2日,陈诚正式任第21师师长,时年29岁。谁知接下来,陈诚便迎来了戎马生涯中的第一次挫折。

1927年8月对于陈诚来说,是灾难性的一个月。他先是在徐州败北,威望扫地。随后,陈诚率部参加龙潭战役,因胃病复发仍抱病上阵,忍痛乘轿指挥作战,先后攻克栖霞山、龙潭两地。本来陈诚带病指挥,勇于负责,战果辉煌,应受奖升迁,但他实际得到的是一枚酸涩的苦果。由于部队中派系的矛盾,又逢蒋介石下野,被看作是蒋介石的人的陈诚,受到牵连,以“乘轿上阵不成体统”为由被免职,赴沪养病。

不过,1928年蒋介石复职后,陈诚也立即翻身。同年4月7日,蒋介石任陈诚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警卫司令部司令官,这是一个贴近蒋介石并受其宠信的要职。蒋介石视为嫡系的,一是黄埔军校出身,二是浙江人,三是忠心耿耿同进退的。陈诚完全符合这三个条件,自然就进入了蒋介石的嫡系圈子。

从与蒋介石的第一次见面,到进入蒋介石的嫡系圈子,陈诚只用了5年。

治军有一套

屈指数来,陈诚于黄埔崛起到北伐鏖战,仅4年光景就由一个上尉特别官佐跻身中将级警卫司令,就军人生涯来说不可谓不迅速。其间,他还与黄埔学生建立起紧密联系,所属部队除延用保定军校生外,多任用黄埔学生为各级指挥官,为其在黄埔嫡系中逐渐形成军事集团打下了牢靠基础。

1928年8月29日,国民革命军编遣后,陈诚任缩编后的第1集团军第11师副师长,实际掌握该师实权。

1929年3月,陈诚指挥11师参加讨桂战役。同年夏天,师长曹万顺因处事失当,引起11师黄埔系下级军官的强烈不满,陈诚趁机鼓动黄埔出身的中下级军官上演了一出“逼宫”剧,迫使曹万顺离开11师,陈诚也就順理成章地接任11师师长。

随后陈诚大量招揽黄埔学生,在11师中锐意改革:一是公开提出任用官佐条件为:“不贪财,不怕死”、会带兵、能打仗、没有不良嗜好,服从命令,忠于领袖;二是在其所属部队倡导“人事、经济、意见三公开”;三是注重强化军事与政治相结合的基本训练,严禁军阀抢夺民财与嫖赌风气,提倡各级官佐与士兵进餐叙谈,笼络人心,破除军阀派系;四是加速改造部队“中央化”“黄埔系”步伐,广泛任用第1至7期黄埔学生充当所属部队中、下级军官,短时间内有效地控制部队,所属部队最早实现将原北洋军队改造为中央军“黄埔嫡系”部队,同时走出一条个人治军示范带头的独特路子,深为蒋介石称许。

陈诚除了治军有一套独特的办法外,在国民党里以“生活简朴”著称,他不喝酒、不抽烟,没有不良嗜好,每天的饮食简单到被人戏称为“和尚”的地步,而且还经常要求别人“向他看齐”。

他历来痛恨军官吃空额、克扣军饷的现象。据他本人的自述,早在他任东征军炮兵营营长的时候,营里一名军官诬陷他侵吞军饷。上司把他找去,拿告状信给他看,说:“一个营长亏公款数百元不算什么!”陈诚大受委屈,当即抗议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有分文出路不明或是浪费,愿受严厉处分。”上司想做和事佬,陈诚不依,坚决要求调查处理:“革命者遇事含糊,将与反革命者何异?现在我无以见信于所部,恕不能奉命回营。”后来事情查明,对他的控告实属诬告。

此后,陈诚在21师、警卫司令部任职期间,在财务管理上更加谨慎小心,不敢有半点差池。1927年10月离开21师时,他将手里的公积金全部移交给了下任师长。1928年6月,警卫司令部遣散,他又将该部结余全部交给了蒋介石。这使蒋介石对他大为赞赏。后来抗战初期陈诚任政治部主任时,向军政部申请增加活动费用,军政部压着不办,蒋介石知道后,对时任军政部主任的何应钦说:“陈诚是干事的人,不会贪污。你要给他多批点儿钱。”

11师驻防襄阳期间,有一天,陈诚在洗澡堂里听几个士兵说他们的连长拖欠军饷两个月没发,他便马上下令调查。后来查实那个连长果然挪用饷银一个月,陈诚命令师军法处审查。按军法条文,军法处顶多判那个连长撤职或判刑,但陈诚却批示了两个字:“枪决。”由于陈诚对挪用军饷、贪污公款、吃空额等行为制裁十分严厉,11师以及他后来的18军的军官几乎没人敢触犯。

“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

在陈诚的锐意改革下,11师面貌焕然一新,战斗力迅速提升,并成为陈诚戎马一生中的起家部队。

1930年的中原大战,陈诚率11师首战马牧集,再战曲阜,三战济南,连战连捷,战功卓著。1930年1月,陈诚借中原大战勝利的机会,大量收编杂牌部队,迅速将11师扩充为5个旅又5个团,实力几乎相当于1个军。

中原大战结束后,陈诚提升为第18军军长兼第11师师长,总兵力达4万余人。与此同时,陈诚对第18军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将其建设为一支以他为中心的、具有独特风格的战斗部队。自此,人们便习惯地将蒋军中的陈诚系称为“土木系”(按中国的字形拆解释义,土者,十一也;木者,十八也)。

陈诚在升为第18军军长之后,便开始投入了“围剿”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的战斗。1931年,南京国民政府对江西苏区发动的第二次“围剿”被红军粉碎后,蒋介石于6月21日亲赴南昌,部署对中央苏区的第三次“围剿”。27日,国民党军事当局制定了第三次“围剿”的战斗序列,陈诚在左翼集团中,任第2路进击军总指挥。

“围剿”红军给陈诚扩张实力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通过收编被红军打垮的杂牌军,至1932年10月,陈诚已统率5个师29个团的兵力。

在这期间,1931年12月,陈诚与吴舜莲离婚,随后与国民党元老谭延闿的女儿谭祥结婚。谭延闿曾说服宋子文同意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婚事,因此和宋家关系非常密切,谭祥还是宋美龄的干女儿。而把陈诚介绍给谭祥的,就是蒋介石。不仅如此,蒋介石和宋美龄还是他们的证婚人。由此可以看出陈诚在蒋介石眼里是何等地位。如此一来,陈诚和蒋介石有了三层信任关系:浙江同乡、黄埔军校出身、干女婿。

蒋介石有意培养陈诚的迹象也逐渐显露,陈诚开始在各种不同场合,担任蒋介石的副手。1936年6月,陈诚奉派赴山西协助阎锡山防御红军东渡黄河,任“剿匪军”第1路总指挥。其间蒋介石曾电告阎锡山说:“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

从另外一件事上也可以看出蒋介石对陈诚的信任。

1931年8月,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决定实行武装起义,推翻南京国民政府的专制统治。邓演达是这次起义的总指挥。不料,邓演达赴江西领导起义尚未成行,即因叛徒出卖而被捕,这件事,对陈诚的影响颇大。

邓演达和陈诚同是保定军校的毕业生,后来在工作和战斗中,陈诚也一直是邓演达的部下,陈诚在战场上负伤,也是邓演达火线相救。邓演达被捕的消息传来,陈诚曾由江西“围剿”红军的前线打电报给蒋介石,请求释放邓演达。后来邓演达遭蒋介石杀害,噩耗传来,陈诚十分震惊,泪流不止,既恸逝者,又恐蒋介石对他怀疑,顾虑重重,食不下咽,意志消沉。他曾致电蒋介石辞职:“上无以对总司令,下无以对恩友。”

结果蒋介石对陈诚支持邓演达一事,并未深究。他电召陈诚往见,称其和邓演达的交往,纯系私谊,不涉及政治,并勉励陈诚安心工作。于是,陈诚与蒋介石的关系愈加密切和亲近。后来,陈诚在“西安事变”中遭东北军扣留,扣留期间,他曾对张学良说:“如果蒋公遇害,请早一点送我上路。”

被称“常败将军”,何以步步高升

在中国现代史上,陈诚还是个有名的“常败将军”,但每次打了败仗之后,他反而会受到提拔。

1931年,蒋介石发动对江西苏区的第三次“围剿”,任命陈诚为第2路指挥官。结果陈诚指挥的国民党第18军在赣东南一带疲于奔命两个多月,始终没有找到红军主力,反而搞得精疲力竭,“胖的拖瘦,瘦的拖病,病的拖死”,最后无功而返。

1932年冬,蒋介石又发动了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陈诚任中路总指挥。此役中,陈诚先是被红军引入包围圈,三天内被吃掉两个师,之后其麾下的王牌第11师又被红军合围,损失过半。这致使国民党军队兵力锐减,战线上捉襟见肘,直接导致了“围剿”的失败。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诚先后参与和指挥了“淞沪会战”“武汉会战”“第一次长沙会战”“桂南会战”“南昌会战”等重大战役,结果无不以损兵失地告终。

1947年,陈诚又被蒋介石派去东北,指挥东北“剿共”事宜。结果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又连吃败仗,输得一塌糊涂。不仅丢掉了大半个东北,还使得新5军等国民党王牌精锐丧失殆尽,国民党在东北从此元气大伤。

奇怪的是,虽然陈诚在各大战场上屡战屡败,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仕途。第四次“围剿”失败之后,何应钦大骂他是饭桶,逼蒋介石严惩。江西省主席熊式辉则电告蒋介石说:“辞修(陈诚字)骄横,目中无人,不听劝阻,惨遭失败,其责非浅,望委座撤销他全职,改编18军。”

蒋介石为平息众怒,便给了陈诚降一级、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并解除其所兼任各职。但不久蒋介石又恢复了他军长的职务,并且大大地扩充了他的第18军。在随后的第五次“围剿”中,又派他做北路军前敌总指挥兼第3路军总指挥,实际上是升职了。

“淞沪会战”之后,陈诚不但没有被降职,反而被任命为武汉卫戍总司令,同时兼任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部长、湖北省主席、航空委员会委员等要职。在湖北,陈诚指挥的“鄂西会战”也惨败,宜昌等重镇沦陷,湖北大部丢失,但他却很快升任新成立的第六战区司令长官,辖境包括鄂西、鄂南、湖北、湘西、川东等地,被蒋介石称为“军事上拱卫首都(陪都重庆)之第一重要战区”。

在东北一败涂地后,陈诚虽然在国民党内一片“杀陈诚,谢天下”的呼声中,被蒋介石解除了一切职务。但半年之后,又被蒋介石委以“台湾省政府主席”兼东南军政长官的重任,不久又升任台湾“行政院”院长、“副总统”、国民党副总裁等要职。

那么这样一个败绩连连的将军,为何能够一路青云地步步高升呢?

其实国民党第三次“围剿”时,陈诚压根儿就没想“围剿”,而是按照蒋介石的意思,以各种借口收编杂牌部队,扩充蒋介石嫡系部队的实力。这种排除异己的事蒋介石需要做,但又不能亲自出马,因此只能让信得过的陈诚代劳。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必然会招致其他派系的报复,这时候还需要陈诚来背黑锅。

再比如,抗战时期陈诚指挥的“鄂西会战”以失败告终,但这并非是陈诚的过错。战役期间,蒋介石曾打电话给陈诚:“辞修,你把李玉堂的部队抽一个师来调往××地。”结果不到两个小时,蒋介石就变了主意,又打电话来说:“李玉堂集团军还是全部移驻××地吧。”会战失败后,陈诚承担了各方指责,替蒋介石背黑锅。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杨天石说:“陈诚的军事能力非常突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陈诚是非常会打仗的,尽管我们现在总说他是‘常败将军’。单就抗日战争来说,从武汉会战、鄂西会战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前者令日本军队死伤十万以上,后者不仅守护了战时陪都重庆的大门,而且令日本‘几无所得’。早期的东征、北伐和中原大战均是很不错的……”

“在蒋介石的儿子具备条件之前,他会被看成临时的继承人”

1937年8月上海“八·一三抗战”爆发后,日军侵华攻势日益严峻。8月18日陈诚奉蒋介石电召抵达南京,策定抗战计划与战斗序列。

第二天陈诚与熊式辉赴沪视察,8月20日返回南京后,蒋介石询问视察情形。熊式辉说:“不能打。”陈诚说:“非能打不能打之问题,而是打不打的问题。”蒋介石问是什么意思?他说:“敌对南口,在所必攻,同时亦为我所必守,是则华北战事扩大已无可避免。敌如在华北得势,必将利用其快速装备沿平汉路南下直赴武汉,于我不利。不如扩大沪战事以牵制之。”

蒋介石当即肯定陈诚的判断,并表示“一定打”。陈诚又说:“若打,须向上海增兵。”蒋介石便委任他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冯玉祥)部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正式任命时间为1937年11月12日),左翼军总司令兼第15集团军总司令,并增调部队赴沪参战。以国家名义对日八年战争遂正式打响。

自全面抗战爆发后,陈诚先是参与指挥了抗战初期规模最大的淞沪会战。南京政府迁至武汉,陈诚又担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武汉卫戍司令兼湖北省主席,指挥了武汉会战。尽管上海、武汉最终都没能守住,但是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给予日军以沉重打击,是抗战初期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胜利,陈诚在战役指挥上功不可没。

武汉失陷后,陈诚于12月初赴重庆,专任政治部长。但是,每遇重大战役,蒋介石又常派陈诚返回前线,指挥战事,如南昌、长沙之战等。

1938年10月,国民党政府以鄂南、湖南、江西赣江以西成立第九战区,陈诚兼任司令长官。1940年8月,重新成立第六战区,陈诚又改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北省政府主席,负责指挥湖北地区的作战。1943年2月,中国决定派出远征军赴缅甸作战,陈诚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長官。5月,日军进攻鄂西,陈诚又被从云南紧急调回湖北,指挥第六战区部队对日作战。此战结束后,陈诚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云南,继续指挥远征军,并于10月拟定远征军反攻计划。后来陈诚因胃病复发,于11月底赴重庆休养,未及实践这一计划,远征军司令长官一职由卫立煌接替。后来卫立煌基本按照这一计划,实现了与英美盟军会师、打通国际通道的目标。

与陈诚打交道较多的中国战区参谋长、美国驻华军事代表史迪威认为:陈诚是中国诸将领中的一位“最强有力和令人感兴趣的人”,“在蒋介石的儿子具备条件之前,他会被看成临时的继承人”。

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陈诚担任的本兼各职很多,而且大多是掌握实权的要职,无论是前期负责军事,还是后期主管行政,陈诚都深得蒋介石的青睐。

1938年7月,三民主义青年团成立,蒋介石兼任团长,陈诚兼任书记长,负责处理日常事务。这时陈诚的权力已经不仅限于军界,还发展到党、政、团系统,身兼党、政、军、团的多项要职,成为蒋介石的心腹亲信,也成了黄埔系中大红大紫的人物,风头不仅盖过了顾祝同、刘峙,而且直逼何应钦。在众多的黄埔师生中,何应钦只是名义上的二号人物,陈诚才是真正的二号实权人物。

1944年12月,他接替何应钦出任军政部部长。

在东北,现实没有按照陈诚的剧本发展

1947年,国民政府军在各战场损兵折将,战局的发展对国民党越来越不利。与全国其他战场相比,对于国民党来说,东北战场显得特别重要。但东北行辕主任熊式辉同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配合不好,上层人物忙于争权夺利,下层官兵又热衷于“劫收财产”,掠夺民脂民膏,营私舞弊,弄得整个东北乌烟瘴气,这样的军队又怎么会有战斗力?

1947年8月,蒋介石有鉴于战后东北问题复杂,于是任命参谋总长陈诚兼任东北行辕主任。

陈诚对东北国军贪污怠惰的不正之风深恶痛绝,认为东北实际已经出现了“纵兵殃民,逼民为匪,收匪为兵”的恶性循环现象。1947年9月11日,他在写给夫人谭祥的信中说道:“老熊在东北将近两年,一切毫无计划,毫无办法,无怪东北人民之反对。尤其贪污浪费,完全是过去军阀官僚的作风,简直无钱不要,而对人民之死活毫不顾及。”

为了挽救垂危的局势,陈诚深感必须从整饬军纪和整治贪污做起,他说:“如其说向‘共匪’拼命,不如先从自己拼命做起!”

陈诚“首将东北行辕第二处所接收之电影院,拨归中宣部。对于现役军人经商开设舞场者,逮捕若干人。假借兵学研究会名义,占用马路湾大厦之中将军官,亦毫不徇情,拘送法办”。倒卖汽油的汽车兵团团长冯恺,勒索钱财的日俘管理处处长李修业,收编伪军吃空额的少将参议刘介辉,都一一受到严惩。

陈诚对高级将领也不手软,甚至连刚在四平战役立功的第2兵团司令官陈明仁亦因约束部下不严遭到变相撤职。辽宁省参议会议长马愚忱说:“熊式辉是内科大夫,开药治病;陈诚是外科大夫,对东北的恶性肿瘤开刀了。”

陈诚“铁面无私”地处治了一大批贪污犯,不可避免招来派系之间的龃龉,认为他是以整肃军纪政纪为名排除异己。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撤销了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规定作战指挥由行辕直接指挥,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独揽了东北国民党党政军大权,就连一向受蒋介石器重的郑洞国也只成了一个挂名的副主任。

陈诚还开始着手强化东北国军的兵力,以期扭转战场颓势。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整军,使国民党军在东北的总兵力达到14个军55万人,比之前国民党军在东北兵力最高峰时期的48万人还有很大增加。陈诚信心大增,放言要在6个月恢复东北优势,收复一切失地。

然而,现实却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发展。他决定贯彻机动防御方针,积极发动攻势。结果却在东北解放军的秋季攻势和冬季攻势中一败涂地,损失了近20万人,其中包括精锐之师新5军。

1948年5月,陈诚被撤销参谋总长和东北行营主任本兼各职,到上海“养病”。对于陈诚在东北的指挥,郑洞国曾有过比较客观的评价:

他(指陈诚)在国民党高级将领中,算是作风比较廉洁的人,做事也喜欢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很有些魄力,且善于辞令,这是他的长处。但他野心很大,一有机会便想吞掉别人的队伍,排除异己,同时又千方百计偏袒自己的亲信,培植个人势力,搞得国民党军队内部矛盾很深,不少人既怕他,又讨厌他。至于在军事上,很难说有什么过人的天才,尤其是在指挥大兵团作战方面,他是远不如杜聿明的。这一点在后来的东北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不过,后来国民党内许多人都把几十万国民党军队在东北战场上的最终覆灭,很大程度上归罪于陈诚,这也是欠公正的。

陈诚完成了蒋介石最紧要的一步棋

1948年10月,蒋介石安排陈诚携家眷前往台湾养病。

蒋介石的这一安排其实颇有深意,毕竟陈诚是他最信任的部下。很快,这步棋就起了作用——面对节节败退的战局,国民党党内纷争更烈,蒋介石的地位岌岌可危。1948年12月29日,蒋介石在下野前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这是蒋介石下野前的一次紧急人事布局。

不过陈诚起初并未领悟蒋介石的意图,对这项任命颇为困惑。加之台湾当时的军政官员并无纰漏,陈诚久历官场,出于情面,打算婉拒。蒋介石立刻回电,表示“如何不速就职,若再延滞,则夜长梦多,全盘计划,完全破败也”。

在蒋介石看来,“有台湾在,即使大陆尽失,也可复兴”。留法出身的台湾省原主席魏道明则对陈诚表示:“如此重大人事调动,蒋总统既未征询我的意见,又不曾给你打一个招呼,这种事似乎并无先例。足见政局起了重大变化。”

1949年1月5日,陈诚正式就任台湾省主席。此时他刚过完51岁生日。

临危受命的陈诚,在台湾采取了多项措施,如实行公教人员配给和住房的公平再分配,提出“浪费必贪污,节约当生产”的口号。面对台湾物价狂飙、粮食产量陡降的局面,他也实行了军事戒严,颁布《入境限制办法》,实施币制改革,抑制通胀。他所成立的“生产事业管理委员会”(简称“生管会”),颇有计划经济管理机构的味道,管公私企业事务,管物资分配,管贸易,管技术,几乎包罗万象。“生管会”被誉为台湾经济腾飞的奠基石,陈诚兼任生管会主任委员,尹仲容任副主任委员(有人认为,陈诚对尹仲容的任用决定了1949年后的台湾经济走向。台湾光复后头20年的经济政策大都出自尹仲容之手,尹仲容也因此被称为“台湾经济之父”)。其中,陈诚与尹仲容出力最多、惠及最广的举措是土改。

面对日据时期结束后,土地所有权混乱的情形,陈诚做了详细的准备工作,动用2000多名调查员调查了200多万笔土地的大小、土质和所有权。

当时,台湾土地制度混乱,土地分配严重不均,地主占据了半数以上的耕地,农民半数以上甚至80%的收成被地主掠夺。从1949年到1953年,台湾当局采取三个步骤推动土改。现在老一辈还能将这三步挂在嘴边:一是“三七五减租”,二是公地放领,三是实行“耕者有其田”。

后世提起台湾土改的成功,大多指其阻力较小。当时的台湾地主虽然占有大量土地,但社会影响力有限,在台湾当局的强势面前原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但国民党为了立足台湾,采取了和平土改的方式。

当然,撂几句“狠话”也是必然的,陈诚曾公开表示:“三七五减租工作一定要确实施行,我相信困难是有的,调皮捣蛋不要脸的人也许有,但是我相信,不要命的人总不会有。”但狠话也仅此而已,并未变成事实。

他还以政治上的利益和经济上的甜头来安抚地主,一句“农业利润只不过是数学级数,而工业利润却是幾何级数”,使得许多地主在半信半疑中逐渐接受。

陈诚“三七五减租”制度推行半年后,台湾共订立30万用地租约,农民的积极性大大提高,粮食产量大大提升,地主与佃农的紧张关系也得以缓解。当时,台湾甚至还有“三七五新娘”一说,指佃农在三七五减租制度下收入提高,得以盖屋买牛娶媳妇,可见其影响之大。

有趣的是,陈诚面对议院各路委员的质疑,搬出孙中山的“耕者有其田”作为护身符,宣布要“完成总理遗愿”,在“理论高度”上占了先机。

陈诚推动的土改,使他得来三个外号,一是“贼仔诚”,为痛恨他的地主所起,另两个则是“阿公”和“陈诚伯”,由获得土地的农民所取。陈诚去世后,许多农民自发前往殡仪馆为其送行,每年到陈诚墓前烧香拜祭者也大有人在。

当蒋介石退守台湾时,陈诚交给他的,已是一个较之前大大稳定的台湾。

蒋经国的最大对手

正因对台湾的有效建设和在“金门之战”中的重要作用,蒋介石极为信任陈诚。

1950年3月,陈诚任“行政院长”。6月,蒋介石宣布解散派系林立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和监察委员会,建立中国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陈诚等为中央改造委员会委员,负责改组国民党。

这项改造工作历时两年,国民党在大陆时期的元老全部退出政坛,陈诚和蒋经国成为中坚。1952年10月,国民党召开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体大会,票选中央委员,蒋经国得票第一,陈诚第二。

1957年,陈诚来到宦海生涯的巅峰,当选为国民党副总裁。翌年,由于“行政院长”俞鸿钧遭弹劾而辞职,蒋介石再次请出陈诚组阁。这样,陈诚身兼“副总统”、副总裁和“行政院长”三要职,成为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在这十余年时间里,蒋介石负责军事与党务,陈诚则负责经济和民政,蒋介石口中那句“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早成事实。

但即使如此亲近,一旦遇到传位大事,也有崩坏之虞。晚年蒋介石的最大心愿,除了“反攻大陆”,便是传位蒋经国。在这种情况下,陈诚的位置、态度,以及与蒋经国的关系,都变得非常敏感。

以蒋经国的资历以及党内派系的复杂,要成为蒋介石的接班人颇有难度。也正因此,蒋介石在极力栽培蒋经国的同时,还着手人事布局,连续逼走陈立夫,驱逐吴国桢。但相比前两人,人气更佳的陈诚才是蒋经国最大的对手。尽管陈诚对蒋介石极为忠心,但对蒋经国总以长辈自居,在蒋家父子看来,这种态度已是威胁。

当然,对陈诚的忠心,蒋介石起初仍抱信任态度。陈诚与蒋经国不合,蒋介石还曾于士林官邸召见二人,表示“你们都是我们革命的同志,更是我最亲近的两人。如今我们退守台湾,已经十年有余,河山尚未光复,同胞犹在倒悬,你们两人若还区分彼此,明争暗斗,那我们党国还有什么希望呢?”

但陈诚与蒋经国的关系并未因此改善,甚至在1958年的“行政院”改组时出现了更大的问题,以至于蒋介石对陈诚产生了猜忌。

当时,陈诚希望由自己兼任“行政院长”,由黄少谷出任副院长。因为两年后就是“总统”换届,蒋介石已连任两届,按规定不能连任,陈诚大有希望。因此,陈诚希望有人能告诫蒋经国不要太急,等自己干完一届,再向其交班。此事后来托付给了与蒋介石关系甚好的黄少谷。

黄少谷对蒋经国说:“辞修对你父亲百依百顺,又是与你父亲共事最久的党国重臣,你应该尊重他,不要与他争高低。你的治国才能,朝野钦佩,将来担大任,举国皆服。他干一届后,自然会把位子让给你,由你来干,你现在不必急。”

蒋介石知悉此事后,大骂黄少谷,并对陈诚大为不满。他在日记中写道:“辞修手段言行風度毫无改正,令人灰心。而黄少谷之自私,政客作风,其心不可问。”

1958年6月30日,蒋介石提名陈诚兼任“行政院长”。然而,陈诚与蒋介石在内阁人选上又发生了激烈冲突。首先在“教育部长”人选上,蒋介石主张由上一届“部长”张其昀继续担任,陈诚却坚决反对。陈诚认为“教育部长”必须德高望重,希望由曾任北大校长的梅贻琦出任。对于梅贻琦这种自由知识分子,蒋介石能容之却不愿用之,于是认为陈诚在政治上的缺点是“不察邪正”。

次日,蒋介石在日记中记载:“与经儿谈晓峰(张其昀)事。晚约晓峰来谈,其调职问题,余虽知其受北大派攻击而遭辞修之无情打击,亦明知此为胡适等反党分子对党的重大胜利。孰知行政院长改组未露消息以前,此事早为胡适所悉,并以此预对晓峰示威,望其早自预备下台,此实为余所万不料及者。可知,辞修不仅不分敌我,已失党性,而其不守机密至此,殊为可叹。”

上述日记表明,蒋介石最初对陈诚在“教育部长”人选问题上的不满,还不算很严重,只认为陈诚“不察邪正,好听小人细言”。然而,到了第二天,他从蒋经国和张其昀处得知在“行政院”改组之前,陈诚已将消息透露给“胡适等反党分子”后,对陈诚已是极为不满,并上升到政治高度,认为陈诚“不分敌我,已失党性”。

在“行政院副院长”的人选上,蒋介石与陈诚又有分歧。蒋介石属意王云五,陈诚却希望由黄少谷出任。几番争执后,蒋介石大为愤怒,在日记中写道:“十时,辞修来见,谈行政院人事。彼对王云五任副院长事并未有新行动,反来征求我意见。其意在黄少谷,但要我决定,而陈雪屏仍任秘书长。余认为,其对余不应如此诈伪不诚也,殊出我意外。三十年来苦心培植,不惜他人怨恨与牺牲一切情感而扶植至今。其结果如此,伤心极矣。此为余平生对人事干部所最失败、痛心之一次也。”

这段记述非常微妙,一方面可见蒋介石的“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以至于用了“最失败、痛心之一次”的说法;另一方面,那句“牺牲一切情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蒋经国,可以看出陈诚确实曾为蒋介石心目中的接班人选。

蒋介石在1948年出任“总统”后,至1960年将任满两届,按规定不能三连任。外界也有反对蒋介石违宪的声音。胡适也表示反对,并请陈诚等政要转达意见。蒋介石大为不满,因为胡适等人与陈诚关系密切,而且蒋介石若不连任,陈诚显然是“受益者”。因此,蒋介石甚至认为陈诚与胡适等人串通一气。

后来,蒋介石召开国民大会,对《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进行修改,规定“动员戡乱时期总统副总统得连选连任,不受宪法第四十七条连任一次之限制”,取得了无限期连任的权力。

不过,尽管生了嫌隙,陈诚仍然是蒋介石不可缺少的臂膀。后来陈诚请辞“行政院长”,蒋介石不允许,直至1963年改组“行政院”,才批准陈诚以健康原因辞职。不过陈诚的继任者是素无派别的技术官员严家淦,无疑也为传位蒋经国铺平了道路。

被国民党认为“政治不正确”的遗嘱

在国民党高官中,陈诚以廉洁著称,对贪腐的态度是“零容忍”,其妻谭祥亦是著名的贤内助。陈诚与谭祥于1932年结婚后,一直感情甚笃。谭祥为人持重,虽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加高官太太,但勤于持家,从不过问政治;举家赴台后,陈诚政务繁忙,谭祥仍是其坚强后盾。尽管陈诚的政治生涯跌宕起伏,但夫妻二人始终荣辱与共。

陈诚与谭祥育有四子二女,家风甚严。陈诚担任台湾省主席期间,三子陈履碚、四子陈履洁正读小学,每日走路上学,从不让司机接送。陈履洁常常最早到教室打扫卫生,他小学快毕业时,陈诚给他买了一辆旧自行车,他每日放学后都会将车子擦得干干净净,绝不花钱假手车店。陈履碚在工专读书时,坚持记账,哪怕是几毛钱的邮票都记得清清楚楚。若孩子生病,不能到校上课,陈诚夫妇总是写好请假条,语气恭敬,派人专程送给老师。

长子陈履安在六个子女中最为知名,他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电机工程学系毕业后,再进纽约大学深造,获数学博士学位。后来从政,官至“监察院长”。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学费全靠自己打工挣来,有时甚至会暂停学业,打工一学期,凑够学费再读。

陈诚病危时,家人急电召唤子女回台,蒋介石也命人给陈诚子女每人提供一张机票。陈履安时为纽约大学助教,收入微薄,结果连妻子的机票钱都拿不出来,好在妻子求助娘家,才购得机票一起回台。

陈氏家族至今仍是台湾望族,热心公益,家族募捐成为常态,不追求物质的朴素家风延续至今。

1961年访美归来后,陈诚的身体情况便大不如前。1963年3月,他又带病出访南越和菲律宾。当年夏天病情恶化,医生要他停止一切活动,专事休养。但到了9月中旬,台风引发北部暴雨,发生特大水灾。陈诚顾不上休假未满便赶回台北,几日几夜冒雨指挥抗洪救灾,导致病情加重。到了年底,陈诚实在无法支撑政务,请辞“行政院长”。

1964年6月,石门水库竣工。这个与土地改革并称为“两大奇迹”的工程堪称陈诚从政生涯的杰作,他抱病参加了竣工典礼。不久,他被诊断出肝癌。

1965年初,陈诚病情日渐恶化,尽管蒋介石指示全力救治,仍无力回天。据说陈诚卧床期间,谭祥每天一早必然出现在其床前,若是晚到一阵,陈诚就会询问。而当谭祥出现在床边时,陈诚都会说一句“我等你很久了”。

当医生表示无力回天之际,谭祥再也不肯离开陈诚半步,不睡不吃,在病榻旁边放置躺椅,日夜守护。辞世之前的陈诚口述遗嘱,由长子陈履安记录——

一、希望同志们一心一德,在总裁的领导之下,完成国民革命大业。

二、不要消极,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全国军民,共患此难。

三、党存俱存,务求内部团结,前途大有可为。

据说,这个未提到“反攻大陆”的遗嘱起初并未得到当局认同,有人认为国民党二把手怎可如此“政治不正确”,于是提出修改遗嘱。但谭祥坚决不允,即使当局派人劝她“大局为重”,谭祥仍以丈夫尊严为先,表示:“辭修的遗嘱如果一定要发表,就只能按照他生前的口授原件,如果感到这样公布不合时宜,也可以不发表。不过要发表就只能如此了!”

后来,在蒋介石授意下,遗嘱才得以不修改发表。1965年3月5日,陈诚病逝,终年68岁。谭祥在挽联上写道:“伤心成独活,哪堪白首不同归。”

“陈辞修是爱国的人”

关于陈诚的这份遗嘱,跨越海峡,还有一个故事。

陈诚和周恩来相识已久,周恩来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时,陈诚还是个炮兵队长,可以说是周恩来的学生。抗战开始后,周恩来还曾给陈诚当“副手”,在武汉掀起抗日救亡。

从1949年陈诚离开大陆到1965年陈诚在台湾病逝,周恩来始终关注着陈诚在台湾的情况。20世纪60年代初,毛泽东提出“一纲四目”的对台工作指示。

“一纲”是:如果台湾可以回归祖国,其他一切问题都可以按蒋介石和陈诚的意见研究解决。

“四目”是:一、台湾回归祖国以后,除外交问题必须要由中央决定之外,其余军政和人事安排可根据台湾方面的意见办理;二、台湾如果建设费用不足,中央财政可以下拨;三、台湾的社会变革可根据台湾方面的意见研究拟定并付诸实施;四、大陆和台湾均不派人进行破坏对方的团结之事。

1963年,周恩来请来与陈诚有旧的国民党起义将领傅作义、张治中共同商议如何给陈诚写一封信,以便向陈诚转达毛泽东的几点指示。最后,傅作义、张治中两人以个人名义致函陈诚,期盼他能够顺应时代潮流,早日为海峡两岸的统一大业做出力所能及的工作。

遗憾的是,就在傅作义、张治中两人的联名信送到台湾不久,陈诚身染重病,不久去世。

周恩来获悉陈诚病逝的消息后,虽然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示任何态度。但就在这一年的夏天,周恩来前往上海迎接从海外归来的李宗仁时,在虹桥机场候机厅休息室里,面对陈毅、叶剑英以及上海市委的陈丕显、曹荻秋和一些著名民主人士,即席讲了一段颇有深意的话。周恩来十分动情地说:“陈辞修是爱国的人,他坚决反对美国制造‘两个中国’,可惜他身体不好……他临终时留有遗嘱。台湾当局要修改发表,他夫人反对,说要动就不发表,要发表必须原文。”“陈辞修是爱国的人”,周恩来虽然只是一句话,却可为他们的黄埔情画上圆满的句号,同时也为陈诚盖棺论定了。★

(责编/袁栋梁 责校/林佳 来源/《陈诚传》,孙宅巍/著,团结出版社2016年10月第1版;《陈诚:主政台湾的“小委员长”》,叶克飞/文,《同舟共进》2015年第7期;《周恩来和陈诚的黄埔情》,窦应泰/文,《党史博览》2008年第12期;《小字辈如何混到二把手 陈诚:蒋介石最信任的心腹爱将》,周明/文,《国家人文历史》2018年第1期;《陈诚与黄埔军校》,陈予欢/文,《黄埔》2012年第3期)

陈诚大事年表

1898年1月4日:出生于浙江青田县高市乡。

1918年:进入保定军校第8期炮兵科。

1923年:随邓演达去广东参加国民革命军。

1924年:黄埔军校成立后,任上尉特别官佐。

1925年:先后两次参加东征,屡建战功,升任炮兵第2营少校营长。

1926年:参加北伐,升任第21师少将副师长兼第63团团长。

1928年:升任总司令部中将警卫司令,并兼任第1集团军炮兵司令,随同蒋介石参加第二期北伐。

1929年:升任11师师长。此后,率部参加中原大战。

1931年:参加对工农红军的第三次“围剿”,任第2路进击军总指挥。

1937年:上海抗战爆发后,调任第15集团军总司令,旋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

1938年:任湖北省主席、武汉卫戍司令和第六战区司令长官,负责武汉防务。

1943年: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

1946年:任国防部参谋总长,并兼任海军总司令。

1947年:任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东北行辕主任和东北政务委员会主任委员。

1948年:任台湾省政府主席和台湾警备总司令。

1950年:任“行政院长”。

1954年和1960年:连任两届“副总统”,并兼任“行政院长”。

1965年3月5日:因肝癌逝于台北,终年6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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