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吴
未来数十年很可能将出现一个美、中、欧、俄构成的“多中心”世界,同时也会有若干占据“枢轴”地位的国家,如哈萨克斯坦、印度尼西亚、伊朗等。“多中心”与过去常说的“多极”大不一样。“极”的概念更多体现的是一种19世纪的思维,与“势力范围”“后院”“大博弈”等一连串带有封闭性、冲突性的理念密切相联。“多中心”世界在承认相关同家拥有“中心强国”地位的同时,也强调这些“中心强国”之间的联通性和相互依存。在一个权力分散的“网络化世界”或“多节点世界”中,国际社会的等级性结构逐渐被网络化结构所取代。一个国家的权力不仅来自于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力量,还来白于对“关系”或日“互联互通”的掌控,如果能处于在不同利益下形成的多种临时性组合的结点,与其他利益攸关者和重要力量建立“联通性”,就有望在21世纪成为最有权力的国家。面对很可能出现的“多中心”世界,同时考虑到中国的现实国力、发展挑战、政治制度、文化传统、地缘限制等因素,中国应选择一种以“互联互通”为导向的大战略。“互联互通”目标是有限的、可控的,战略姿态是克制的,重在发挥中国的真正优势,以包容、融合、聚合化解封闭、排他、阵营,彰显的是“和羹之美,在于合异”的“东方智慧”。
既有国际关系和外交理论存在明显不足,对“一带一路”缺乏理论话语层面的适用性。欧洲式的一体化理论要求欧盟成员国让渡主权,追求建立法制化程度较高的政治联盟,旨在从“多元”走向“统一”。然而,欧洲一体化模式的刚性色彩太强,欧盟内部压力日增,“英国脱欧”等表明其存在深层次弊端;美国式的“霸权稳定论”强调“一家独大”的合理性,追求由霸权国家来确保全球稳定,既缺乏道义基础,也与世界发展的“多中心”趋势不符;苏联式的同际分工论实质上是以“分工”为名行“控制”之实,充满“大国沙文主义”色彩,其内在的“剥削性”受到东欧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广泛诟病。不难看出,上述理论的共同弊端在于,都是以上下关系为基础的“等级制”,都出现“中心一边缘”的不平等发展模式,都具有阵营性、排他性的价值取向。
“一带一路”所体现的“互联巨通理论”具有以下主要内涵和鲜明特征。一是不以削弱各国主权为代价推动跨国性合作,而是肯定主权、维护主权,注重发挥各国政府在促进合作方面的枢轴作用。不以建立超国家实力为目标,而是倡導建立平等互助、合作共赢的“共生体系”。二是不以消除差异性为目标,而是充分尊重文明多元性和国际发展模式多样性,重视以共同理念、共通目标凝聚各国合力,实现“开放性聚合”。不靠什么唯一的价值观和体制来“统合”他国,而是寻求适应“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各具特色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生态。三是不搞“唯我独尊”,要“合唱”不要“独奏”,强调“对接”而不是“趋同”,力求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网络”而非“等级性秩序”,不强求他方制定新的战略呼应中方,而是将中方倡议与各国已有的发展规划紧密衔接起来,以务实的共同规划推动相关合作。四是不搞“唯规则论”,既推动规则建设,也重视沟通、协商、调解的作用,尽量照顾各方舒适度,维护彼此默契。面对分歧摩擦,既靠规则疏导,也靠关系“润滑”,将“规则治理”和“关系治理”相互结合。五是不搞“小圈子”,拒绝非此即彼、阵营分立、零和博弈,注重协调“一带一路”建设的“沿线同家”和“相关国家”的关系,力求以互联互通消解和超越霸权秩序等内生的“排他性”和“对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