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释越南«白云庵诗集»中的知足与闲适思想

摘 要：“知足与闲适”是中国道学基本思想，其思想带有深厚的中国民族文化的传统哲理。“知足与闲适”，即功名顶峰时懂得合理处世、懂得知足退回，过安闲、从容的生活。这是一种积极、英明的生活方式，是东方明哲所表现出来的。阮秉谦才华横溢、能力强，但是出生于越南封建政权衰落的时期，其衰落时期将他的才能、志向束缚住，所以老庄思想就成为了他心灵、生活的依靠点，成为他的引路方向的一把火焰，使他毫无贪恋地决定离开官场。他接受道学的“知足与闲适”生活态度源于他对时局所掌握的规律的哲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对自己和他选择的生活方式都有主动性和自信性。本文首先略谈阮秉谦的简介，然后以道学的“知足与闲适”思想来探讨阮秉谦«白云庵诗集»里所表现的他的处世方式和生活方式。

关键词：道家思想;越南古典诗歌;阮秉谦;白云庵诗集

一、阮秉谦的简介

阮秉谦（1491-1585），字阮文达，又字亨甫，道号白云居士，越南海洋省永赖县中庵乡人（今为海防市永宝县理学乡）。生于经典儒教家庭，自幼聪明、好学，长大后长期无心于仕途，以钻研书经与教学为业。1534年才参加莫朝的科举考试，获得连中三元（乡试、会试和廷试），莫朝任命其为东阁校书，然后升为东阁大学士，同时任职左侍郎刑部和左侍郎赖部。1540年，因朝廷混乱，奸臣把持朝政，阮秉谦上疏请诛18个奸臣，莫王不同意，1542年，他辞官回乡。退回家乡他建中津馆，立碑传播仁义思想，在雪江附近建校收徒，号为白云居士。除了教学之外他还作诗，他的著作有汉字著作（至今留存580首）和汉喃字著作（现留存151首）1。越南历史上，阮秉谦被视为越南民族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化家、诗家、教育家、预言家等。他对越南民族文化的发展有很大的贡献。

二、《白云庵诗集》中含有道学的知足与闲适元素

“知足与闲适”是道学的基本思想。知足是满意你所拥有的，满意老天所赋予的。就像蝉和斑鸠看见鹏鸟飞行数千里，以宽大的翅膀从北海飞行到南海，讥笑说：“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逍遥游》[2]02因此，大智顺着大智，不因其傲慢;小智顺着小智，不因其自卑，像蝉和斑鸠飞到榆树和檀树，虽然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也没什么的，力小何必欲望如鹏鸟？人也是这样。庄子又说：“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2]04。这也意味着以毫无保留的态度来生活。即不要等待任何事情，不要期待比你该得的还要多的东西。所有的纠纷根源都源自贪婪，不知足的人心。老子说：“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第四十六章 知足常乐》[3]243。知足就常常满足心里的欲望，因为天地自然力量运行平衡，会将多余之处填补空缺之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第七十七章 不欲见贤》[3]381。想要知足，人们必须知道寡欲，“見素抱朴，少私寡欲”《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3] 99。我们要理解，在这里“少”字意味着不是没有任何欲望，只是迎合我们自然的需求的。

（一）适可而止的处世态度

阮秉谦是越南的一个文学时期代表作者。他的作品内容反映生活在封建制度衰退时期的知识分子的思想。对阮秉谦的处世方式，古今就已存有不同的观点。有的学者认为，阮秉谦的处世或隐藏都可以看为是以儒家思想规则为指导，“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述而篇第七》[4]92;有的又认为，阮秉谦退隐的原因是时代混乱;又有很多学者认为阮秉谦的闲适哲学思想源自于老庄思想。其实，阮秉谦都受中国儒道思想的影响，在适时及主动的处世方式显明地接受道家的“知足常乐”的观点。

阮秉谦生活在动荡时代，诗人决定抛弃官路前途是容易理解的。因为莫朝没有阮秉谦的期待，不是他想象中的一個圣王贤臣、人民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朝代，即“尧舜王、尧舜民”。他的诗歌已经真实地记载了当时社会的颠倒惨景。在«憎鼠»作品里，阮秉谦把一些无情的统治者比作贪婪的老鼠，他们隐藏在角落、洞穴里，隐藏在那里便于计算狡猾的意图、便于偷吃、便于偷人民的财产，以此造成广泛的惨景。他们就像害民之虫，使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硕鼠胡不仁，草窃滋阴毒，原野有稿苗，廪庾无馀粟，劳贫农夫叹，饥瘠田野哭…”[8]305。激起诗人灵魂的另一个事实就是生活的黑暗。当代社会有很多人贪婪，贪金钱、利重于义，轻视父子、兄弟、夫妻、亲戚的各种关系。金钱就像蜂蜜、芳香花朵结芯似的，而人们就像蜜蜂、蚂蚁、苍蝇一样。人们不仅贪婪而且还危险、狡猾、自私等。阮秉谦叹气：“…险莫险世途，不剪便荆棘，危莫危人心，一放便鬼域”《又十二韵》[8] 285，仕途本来是一个危险的道路，人心本来都爱享乐，如果不收敛就会踏上荆棘变成恶灵。

官场复杂、危险、充满风雨，在那里人们生活在一起的是仇恨、嫉妒、欺骗，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践踏对方。那个“喧闹”的地方，阮秉谦早就认识到似乎已经成为一个规则的痛苦现实：何处具有名利何处就有危险、灾祸。“声名”和“牵连”共存就像因果范畴不可分割一样，其中“声名”是因，“牵连”是果：“厌看浊世斗浮争”《寓兴7》[8]336;“厌看丗熊几炎凉…利名自笑为身累…”《津館寓興52》[8]336。留在名利的地方，享受富贵的生活，如果不被伤害，人们就总觉得不安，焦虑灾难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因此，老子曾经劝过人们：“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即，满盈时、功名富贵全备时应该考虑到退回隐逸，要不就会被坏人陷害，难于保持生命和荣誉。所以他主张：“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第四十四章 无知止不殆》[3]234。阮秉谦深感到这一点，所以诗人不让名利盲目，而在处世方面都占主动地位：“…利名自古多为累…”《自述2》[8]352;“不于富贵履危机，做得闲中与老期”《寓兴12》[8]347。

回顾阮秉谦八年的职业生涯，他没有觉得惭愧而且还觉得自豪。他没有鞠躬，敢于揭露真相，在國王面前勇敢谴责奸臣。阮秉谦写“厌看浊世斗浮争，津館偷闲我独清”《寓兴7》[8]336，这首诗作者表达了他讨厌混淆、浑浊的地方，讨厌看到官场角逐，都竞争着虚伪的荣华富贵，他自己回家乡隐逸、建立中津館，过着清静、朴实的生活。这表明，阮秉谦认为自己当官是缘分，官场只是作者寄托自己的志愿来满足遂平生志。如果大志不成，那么功名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阮秉谦对功名的错觉彻底崩溃，说到这里，百无聊懒：“名遂功成休笑休，承闲世故一虚舟”《寓意1》[8]1388。

功名已经达到最顶峰了就自知退隐，世事就撒手不管，就像虚舟一样在河上漂浮，享受清闲之乐：“功名不系一虚舟，聊向田园觅胜游”《寓兴4》[8]330。“虚舟”在这里不单纯只是指闲适的生活，而且还能表达作者已经走出名利的束缚，然后意味着深刻的人生哲理。«庄子.山木»篇里的“…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山木》[2]199，庄子总结出处世的态度：如果我们经常用“空船”的哲理来对待别人，那么就会没有人陷害我们的。换一种说法，意思就是不要太自我、太自私、太把自己当回事。一个人如果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太把自己当回事，那么就很容易与别人起冲突，相反，一个人如果不把自己当回事，不以自我为中心，放下自以为是、放下偏见和无用的面子，谁又能伤害他呢？庄子的“虚舟”也就是阮秉谦的“空船”的。

（二）自求其乐的生活方式

为了可以在封建礼教环境里自由生活，庄子提出：“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郤，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德充符》[2]53。阮秉谦已经彻底地领会了古人的训言，所以他轻松、自愿归退隐逸过悠闲的生活。在«白云诗集»里他写：“…有志于道德者，有志于功名者，有志于闲逸者。余幼承庭训，长登仕版，晚志闲逸，以山水自娱…”《白云庵诗集序》[8]111。

离开朝政之后，诗人似乎已经离开旧的生活，重新创建新的生活一样。回故乡，他给自己建了一个小庵，起名为“白云庵”，起号为白云居士。“白云”这个名字也能表达他的无为、平静、从容、自在的生活。在家乡他具有一个与朝廷完全隔离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能不在意人生之烦恼，像中国东晋时代文学家陶潛一样，与山水、风月交友，饮酒、吟诗，欣赏菊花晚香;像中国唐代诗人卢仝在茅屋里过着清淡、易朴的生活一样。生活过得很有趣、使诗人高兴地欢呼，自认为“人生之仙人”：“云庵之近小溪泉，买断初无费一钱，高洁谁为天下士，安闲我便地行仙，晚香三经陶彭泽，破屋数间卢玉川，别有这般真乐处，清风明月醉吟边”《白云庵寓兴》[8]1403。

阮秉谦愿意把官员的富贵、光荣换来平凡、易朴的生活。在自然的景致里他感受到“白云庵近白云乡，守拙都无宦债恾，红日初升东海近，清风微递北窗凉，闲中最乐山泉趣，分外休谈富贵场，谁识一般春意足，数声嘀鸟落花香”《津館寓興27》[8]216;或者：“清风明月为吾友，碧水青山独自娱”《津館寓興27》[8]208。他在家乡过着逍遥的生活：吟诗、赏月、饮酒、听琴，心灵自在等。作者在职时或退隐时均有自己的爱好。为官时尽力尽心扶助国王，回家乡时，喜悦地与村民、与大自然混合在一起，过着愉悦的生活：“雪江笑指是吾家，懒散今将老奈何，松菊一园为故旧，烟霞半担是生涯”《津館寓興35》[8]232;“晨临津館上，晚向雪溪边，残照渔村笛，清风野渡船，闲中消日月，吟外逐云烟，无限春风好，今年胜昔年”《中津館寓兴》[8]400。

老庄思想提倡“无为”的生活方式，观念万物由于“道”，每个事物都有它们自己的道，每个事物都有它们自己的德，每个事物都有自然性。若万物顺其自然，他们就得到幸福，而不需要外求。其“无为”的生活方式已经解救了诗人，诗人已经按照此理论解释了人生，解脱了当代社会给他带来的烦恼。他顺其自然、顺其社会的“道”而安闲、悠闲，他乘凉风时，拿出一只笛子来吹;喝醉时，借深夜的月亮，随风舟归岸：“短笛清风闲处弄，孤帆明月醉中归”《问渔者》[8]448。

大声朗读阮秉谦的诗歌，给读者和听者带来豪爽的感觉。在破烂的茅屋里过着贫穷的生活，没有让作者灰心却反过来，其生活给他爽快、自豪：“茫茫天地一蘧盧，笑我台头倭屋居。溪鸟往还知早暮，江湖進退验盈虚，簞瓢陋巷贫而乐，烟浪扁舟兴有余…”《津館寓興11》[8]181。生活在家乡，他就有机会与大自然混淆在一起，得到大自然的恩赐是最美好、最新鲜的恒产：“江楼秋万里，暮色正熹微，雨霁千峰在，天空一雁飞，寒村烟薄薄，远岸树依依，莼菜出泥滑，鲈鱼上钓肥。…”《江楼秋日晚望》[8]148。乡下的生活已经冲洗了他的心灵，使他变成一个愉快的人。他发现生活充满诗意，而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担忧：“觅得村溪地一廛，闲来吾亦乐吾天，晓临菜圃霜黏履，夜泛渔矶月满船…”《寓兴10》[8]343。

作者说他在村子里的溪条旁边找到一块地。空闲的时候“我”就乐于自己的禀性。早晨到菜园里，满鞋就是霜，晚上坐船钓鱼，船上满是月光。这是一个超出儒家的纲锁的高士的闲逸生活。他随着自己的爱好，完全按照自然而不受任何客观因素的约束。他跟乡下劳动者的生活、工作一样：早上到田里种菜，晚上在河上划船、乘风、赏月：“白云庵傍白云乡，近挹江楼对夕阳，座上笑谈春更好，闲中吟咏笔圣香，数杯明月留花影，半枕清风惹晚凉”《自述》[8]412;或者，怕人们不懂此生活中的喜悦之感，诗人还表示：“山水亦从仁智乐，这般意味孰消详”《自述》[8]412。

达到自由自在、悠闲的顶点时，阮秉谦的心灵愉悦，想要永远沉浸在这个神仙生活中：“…寄言紫阁红楼客，莫把笙歌括醉眠”《寓兴10》[8]343。诗人也把此闲逸生活理想化和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结论，就像前辈将生活经验留给在朝的后辈一样：“…青云争似白云高”《里居简著同志》[8]395。

三、结语

阮秉谦的“知足与闲适”的态度是为了乐天、知命、愉快地生活，是脱离名利约束而不是脱离社会、对社会没责任、无情、狂风的态度;“知足与闲适”就是安然、自在、不争名利、守清高人格、乐道忘穷的态度，就是不让欲望覆盖良心、弄脏心灵，就是不参与犯罪、侮辱的行为，就是关闭、离开热闹、烦恼的名利大门;知足与闲适”就是在山水乡景，与月亮、凉风交友，与乡下的老人、幼童结缘，沉浸在温暖的人情，乡下的风景…的温情中过着愉快的生活。

参考文献

[1]陈重金·越南通使【M】·商务印书馆，1954.

[2]莊子著，周苏平、高彦平注释·南华经【M】·安微人民出版社，2005.

[3]春秋、李耳著·道德经大全集【M】·同心出版社，2012.

[4]张学贤主编·论语导读【M】·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

[5]Hội đồng lịch sử Hải Phòng，Viện Văn học，Trạng trình Nguyễn Bỉnh Khiêm（Kỷ yếu Hội nghị khoa học nhân 400 năm mất），Xí nghiệp in Hải Phòng，1991 .

[6]海防历史审委会，文学院·阮秉谦程状忌日400周年科学会议纪要【C】·海防印刷企业，1991.

[7]Nguyễn Huệ Chi chủ biên，Nguyễn Bỉnh Khiêm danh nhân Văn hóa，Bộ thông tin và thể thao xuất bản，1991.

[8]阮惠芝·文化名人阮秉谦【M】·文化通讯与体育部出版，1991.

[9]Trần Thị Băng Thanh，Vũ Thanh Tuyển chọn & giới thiệu，Nguyễn Bỉnh Khiêm về tác gia và tác phẩm[M]. Nxb Giáo dục，2001 .

[10]陈氏冰清、武清选择与介绍·阮秉谦作家、作品 【M】教育出版社，2001.

[11]Phòng Văn học Việt nam cổ trung đại – Viện Văn học & Hội đồng Lịch sử Hải Phòng， Thơ văn Nguyễn Bỉnh Khiêm tổng tập，Nxb Văn học，2015 .

[12]越南社会科学翰林院所属文学院 – 中古代越南文学厅、海防历史委员会主编·阮秉谦诗文总集【M】·文学出版社，2015.

[13]1根据[12] 越南翰林院属下文学院、海防市委员会组织·阮秉谦文学遗产，思想与审美观研讨会【C】·2015.资料的统计。

作者简介：

范氏玲（1980-），女;越南人，广西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越南海防大学教师，研究方向：中国与东南亚语言文化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