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普希金作为一位民族诗人,中外学者对他的研究从未停止过,从传记生平,到文学评论等,当人们以为有关普希金的一切已经一览无遗时,阿赫玛托娃用她独到的眼光,严谨的治学态度,从全新的视角对普希金作品进行研究,阿赫玛托娃主张,必须向理解一个人那样理解普希金,认为要研究一个诗人,就必须专心研究其笔下反复出现的意象,以捕捉其个性和精神。阿赫玛托娃的普希金研究,是俄国文学史和文艺学中崭新的一页,可谓别开生面。
关键词:普希金研究;阿赫玛托娃;《金公鸡的故事》
1引言
如果说要理解英国、法国和德国的文学,可以忽略某一个作家或诗人的作品进而对其文学整体进行研究的话,那么对于俄罗斯经典文学来说,就必须把注意力一次又一次的投向普希金。当然,在普希金之前俄罗斯就已经有了文学,但是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却正是从普希金开始的,普希金是公认的既用俄语写,又用俄语思维的第一人,在俄罗斯,普希金是诗歌创作的源泉,是每个作家开始其文学创作之路的起点。普希金的影子不断的出现在后人的作品中,因此,“普希金学”也逐渐变得炙手可热。
20世纪的普希金研究者中,人们更多的是把自己置于作家或哲学家的位置,例如展示他们做了许多工作用以加深对普希金生活和创作的理解,弄清伟大诗人在俄罗斯文学史和社会上所占据的地位。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著名的1880年演讲中,普希金被定义为民族思想的指路人,在此之后又有众多作家和哲学家加入到这一论证中,例如:勃洛克,茨维塔耶娃,布尔加科夫,特瓦尔多夫斯基等等。当然我们并不置疑普希金的权威地位,但分析角度很显然这并不能得到阿赫玛托娃的共识。阿赫玛托娃的普希金研究更在乎表达读者的个人感触以及对艺术的独一无二的认知。她认为在普希金的作品中一定隐藏着某种秘密,找出这一秘密所在才能更进一步的理解普希金的艺术世界。对于阿赫玛托娃来说,普希金不单单是她步入文坛的导师,更是她一生不断探寻的文学森林。普希金隐秘的形象不仅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阿赫玛托娃的作品当中,普希金研究也成了女诗人文学创作整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2研究背景
对于普希金的研究更是阿赫玛托娃发自内心的一种选择。阿赫玛托娃对普希金的钟情早已不言而喻,而且普希金同她一样,也是个备受争议的诗人。普希金和阿赫玛托娃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他们都同自己的时代格格不入;他们都遭受到同时代人们的不理解、误解甚至是诽谤和谴责;他们都是在一个严酷的时代为了忠于灵魂而冲破重重禁锢,歌唱着自由之诗。对于普希金的研究,更像是女诗人在忧难中寻求“同路人”,寻求心灵共鸣的举动。
“О Пушкине”(《关于普希金》)是一本阿赫玛托娃对普希金研究成果总结的论文集,其中收录了自20年代中期开始至晚年的几乎所有成文的文章,分别是:“Слово о Пушкине”(话说普希金)、“Последняя сказка Пушкина <Сказка о золотом петушке> и <Царь увидел пред собой…>”(普希金最后的童话《金公鸡的故事》和《沙皇萨尔坦、他的儿子光荣而强壮的勇士格维顿·萨尔坦诺维奇公及美丽的天鹅公主的故事》)、“<Каменный гость>Пушкина”(普希金的《石客》)、“Гибель Пушкина”(普希金之死)、“Александрина”(阿列克谢耶夫娜)、“Пушкин и невское взморье”(普希金与涅瓦海滨)、“Две новые повести Пушкина”(普希金的兩部新小说)、“О ⅩⅤ строфе второй главы <Евгения Онегина>”(关于《叶甫盖尼·奥涅金》的第二章第十五诗节)、“Пушкин в 1828 году”(普希金在1828年)、“Болдинская осень(8-я глава<Евгения Онегина>)”(波尔金诺之秋——《叶甫盖尼·奥涅金》的第八章)、“Затеки <Каменный гость>Пушкина.Дополнения 1958-1959 годов и заметки для новой редакции”(1958—1959年间对普希金的《石客》这篇文章的重新校对与注解)。
阿赫玛托娃的“普希金研究”文章并不多,然而每篇文章都不是在重走前人的老路,而是尝试从女性独特视角出发,对普希金进行阐释。可以说,安娜·阿赫玛托娃的普希金研究是俄国文学史和文艺学中崭新的一页,可谓别开生面。本文将主要选取其中的《金公鸡的故事》进行简单介绍和分析。
3《金公鸡的故事》出处问题
童话《金公鸡的故事》是普希金创作的最后一篇童话,在整个普希金的文学活动中,并不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也很少能引起各国学者对这篇童话的研究兴趣。即便如此,我们仍能够在文学史方面找到关于此文的只言片语,尽管我们能找到的,只是很少的或是不准确的有关普希金最后一部童话的评论。大多数人在没有经过严密考证的情况下,仅从文章的故事情节便主观的判断,普希金该文取材于《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集。在这种情况下,阿赫玛托娃写下了《普希金最后的童话<金公鸡的故事>和<沙皇萨尔坦、他的儿子光荣而强壮的勇士格维顿·萨尔坦诺维奇公及美丽的天鹅公主的故事>》这篇文章。
《金公鸡的故事》讲述的是一名叫做达顿国王的遭遇:达顿的国家经常受到敌国的侵犯,尽管在国王的命令下,军队时刻保持警惕,但对敌人还是防不胜防。国家转眼间就已经危在旦夕了,达顿国王情急之下向阉人(俄国18世纪的一种阉割教派)求救。阉人送给达顿国王一只金公鸡,这只金公鸡只要朝哪个方向大声鸣叫,就意味着那边有敌军来犯。凭借金公鸡的神奇魔力,国家重振威名。在一次战争中,达顿国王俘获了一位美丽的女郎,阉人想让国王将女郎赐予自己,达顿国王不允,情急之下杀死了阉人。这时金公鸡从屋顶飞下来,啄了达顿国王的脑袋,顷刻间,国王从马上摔下来死了,美丽女郎也消失不见了。“《金公鸡的故事》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出现在俄罗斯或是其他国家的民间传说中,使我觉得,这篇童话应该有一定的文学源头。但是在最近的20、30年间的全部寻找过程中,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我曾经同其他人一样,尝试在童话集《一千零一夜》中寻找《金公鸡的故事》的源头,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在查找文献资料的过程中,阿赫玛托娃发现,普希金与《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传说》结缘也许可以追溯到1833年,普希金当时正在起草《美丽的天鹅公主故事》提纲。在阿赫玛托娃看来,《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传说》很容易使人联想起18世纪比较流行的《东方童话》这本书,也许也正是在这本书和《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故事》,以及理性对待外来文学和对本民族文学的与生俱来的热爱的多重影响下,普希金才决定写一篇具有政治讽刺意义的“檄文”,在这样的背景下《金公鸡的故事》便运应而生。“我成功的在华盛顿·欧文(美国文史家-作者注)的作品《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传说》中找到了《金公鸡的故事》的源头。这本书于1832年在巴黎出版。同时也出版了该书的法文译本。在普希金博物馆中共存放了7本华盛顿·欧文的书和两卷集。最终,我们在1835年版的《读者图书馆》的第四卷中出现了文章《华盛顿·欧文》,也是在这部书中,第一次出现了《金公鸡的故事》。”
《金公鸡的故事》与普希金其他的童话故事有着明显的不同。第一:它并不是来源于俄罗斯民间传说,而是取材于《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故事》;第二,在普希金通常的童话创作过程中,作者普遍使用俄罗斯民间语体,而《金公鸡的故事》中,普希金却沿用了拉吉舍夫的创作传统,拉吉舍夫在叙事诗中表达了他对沙皇专制的反对,很明显,普希金对拉吉舍夫的观点持赞同态度。在语言方面,他一改前人曲高和寡的高雅之风,把人民大众的语言引进文学童话,并且将民主细想贯穿始终。《金公鸡的故事》与《关于阿拉伯占卜师的故事》的故事情节十分相似,但普希金并不是完全的抄袭,只是对故事情节的一定意义上的借鉴,在文章细节上,可以发现许多不同。普希金压缩了原作中不协调的部分,而增加了具有俄罗斯民间传说的特色部分,用以使整部作品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原汁原味的俄罗斯民间传说。在普希金笔下,达顿国王在故事的一开头是在完全静谧的环境下入睡,而战争开始后的喧闹则与开头产生了强烈对比,具有一定的视觉与听觉的冲击力,这样的描述方式较符合于人们对俄罗斯古老帝国的理解。
透过对《金公鸡》的分析,阿赫玛托娃得出结论——俄罗斯作家不能简单的照搬他人的故事情节,直接挪进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其间要融会贯通自身的民族思想。按阿赫玛托娃的说法来看,在普希金的最后一部童话中,我们能够找到的秘密即是普希金乃至尼古拉一世的影子,尽管诗人只是隐晦的指出。阿赫玛托娃认为,1834年,宫廷中的普希金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他无法使生活中的各部分达到平衡的状态,更无法表达内心的真实,因此只能委曲求全,在外表看似纯洁无害的童话中,隐藏对沙皇虚伪与蛮横的含沙射影。除了《金公鸡的故事》外,《论“石客”》与《别尔金小说集》也是阿赫玛托娃普希金研究成果中的杰出作品。这两篇文章以阐述普希金的心理创造力为重点;在论四部“小悲剧”的文章中,阿赫玛托娃着重从“普希金对沙皇宫廷做了什么”而不是“沙皇对普希金做了什么”的角度,研究了普希金写于“波尔金诺之秋”的四部作品,并揭示其所蕴含的心理内容。安娜不喜欢长而无味的文章,自谦说她“不会写文章”,尤其不会写“大部头的文章”。所以,她对普希金的评论文字都是极精致的散文,短小精悍,却又隽永深沉。晚年,阿赫玛托娃通过电台亲口朗诵了这些批评文章,成为普希金研究史上的一大盛事。
4结论
在阿赫玛托娃的传记中,关于普希金创作与生活的思考贯穿始终,可以说这一切整合起来,即是一部完整的阿赫玛托娃视野下的普希金研究。阿赫玛托娃注明的第一个明确的时间是1924年,从那时起到1936年便开始了她普希金研究的第一阶段,在这一阶段,阿赫玛托娃写下了《金公鸡》等作品。1936—1946这十年间,由于政治等诸多原因,阿赫玛托娃不得不中断了对普希金的研究。1947年《石客》的发表拉开了女诗人对于普希金独特理解的第二幕。第二阶段与第一阶段有一定区别。关于1926—1936十年间的创作,阿赫玛托娃给予自己的评价是:“他们的内容十分丰富,有就普希金风格重现的简述,也有对诗人创作风格的鉴赏。”可見,阿赫玛托娃第一阶段的普希金研究着重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普希金作品的研究,而第二阶段阿赫玛托娃将精力更多的放在了对普希金自身的解读上面。在第二阶段,阿赫玛托娃更多的利用传记体的优势,连续地展现了普希金整体创作中隐藏的深层次的个人特点以及体裁的特性。
在对普希金的研究中,阿赫玛托娃也一定会受到普希金的影响,继而反映在她的作品之中。阿赫玛托娃既以普希金为其榜样,更以普希金的精神鼓舞和激励自己。和这位生于19世纪的大诗人一样,阿赫玛托娃同样也有理由说自己是在一个严酷的时代,为自己歌唱了心声,为人民歌唱了自由。她和普希金一样,成为俄罗斯文化不朽的见证。
参考文献
[1]辛守魁.20世纪文学泰斗——阿赫玛托娃[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2]Анна Ахматова:сочинения,том второй–проза и переводы,изд.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М.1990.
[3]维·阿格诺索夫主编,凌建侯等译.20世纪俄罗斯文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
[4]王加兴.俄罗斯文学经典的语言艺术[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作者简介
李懿(1982—),女,汉族,现任职于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西安外国语大学白俄罗斯研究中心人员,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俄罗斯文学研究。
项目:本文为2018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故事体小说叙事理论之俄国学派研究”(18YJC752018)和陕西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项目“俄国故事体小说叙事伦理研究”(18JZ048)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