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钰
摘要 经济稳定是经济呈良性发展的重要特征之一,也是宏观经济政策制定的目标之一,而省际贸易与国际贸易同样是地区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利用1991~2015年我国内陆除西藏、重庆外的29个省份及直辖市的面板数据,实证考察我国各省的贸易开放水平、地区市场规模对于本省的经济波动的影响。我们借鉴前辈学者们的研究思路,构造地区市场规模的指标,并加入四项控制变量,构造固定效应模型。研究结果显示,地区市场规模的扩大对于经济波动具有放大作用,而贸易开放则对于经济波动具有缓和效用。
关键词 地区市场规模;貿易开放;经济波动;
一、 引言与理论准备
步入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经济在这短短的四十年里实现了巨大的腾飞,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世界第一大贸易国,GDP总量不断增长,在1997~2018年年GDP增加率均高达6%,经济体制与市场机制也在经济不断地发展中逐渐趋于完善。于整个中国,随着市场开放度越来越高,我国经济与世界的经济生态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起来。而于省市地区,在交通愈发便捷,分工不断明晰的当下,随着地区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张,省与省之间的经济联系也更加紧密起来。而当经济的联系度不断紧密之时,对经济的发展也同时受到更多因素的影响,而各类因素的作用机制也更趋于复杂,经济运行的稳定性也随之受到影响。经济波动作为一个对于经济增长、生产率增长、就业等有着重要影响的经济指标,具有较强的研究意义。
为研究经济波动这一课题,本文选取地方市场规模、贸易开放度作为关键影响因素进行讨论与实证分析。从贸易开放角度思考其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实质上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影响的传导机制有两个相对的作用形式,即平稳或增强。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平稳效应主要从三个方面体现:(1)通过外部与内部市场的联通,当本国经济体系内部出现冲击或危机时,可以依靠与国际市场的紧密联系,借由别国市场调节本国经济,消解内部经济波动;(2)对外贸易的进一步发展促使国家进一步融入国际市场,而国际市场则推动专业化分工的深入发展,使得贸易国的可贸易部门与其他的经济部门互相分离,减小内部关联性,从而减缓经济波动在国家内部不同经济部门之间的传递;(3)国际贸易通过竞争效应对于一国的经济、生产率等发展的促进作用不容小觑,提高贸易国的资源配置效率,通过助力经济体自身的发展,贸易开放也潜在地平抑了经济波动。
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增强效应主要从两条路径进行传导,一是随着地区的贸易开放程度越高,该地区就越容易受到外部市场的影响与冲击;二是贸易的开放,对于外部市场的融入同时会使地区经济体成为完整经济体专业化分工中的一环,地区会根据其自身的比较优势形成专业化生产,而当这种专业化生产面临来自外部市场特定产业的冲击时,会加剧外部冲击对于本地经济运行的影响。
综合以上的叙述,贸易开放水平的提高所带来的专业化分工程度提高,经济规模扩大,以及地区经济实力的发展等对于地区经济波动的影响是不确定的。
前辈学者在研究对外贸易对于经济波动、通胀水平波动、经济发展等的影响时,市场规模(或经济规模)经常以GDP、地域面积等为衡量方式来被作为一个控制变量在文章中体现,例如在经济波动的问题上,郭峰与洪占卿老师就曾着重考察过各省际贸易潜力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在考量应把对外开放水平与何种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因素并列作为本文的研究重点时,考虑到对外开放为各省单纯的对外的,未直接反映经济本体发展状况与国内各地区的贸易来往的经济指标,在查阅相关文献后,笔者决定以各省市场规模这一能够反映经济本体与国内省际之间的贸易关系的经济指标作为另一核心解释变量。国际贸易与省际贸易皆为促进一省经济增长与经济分工的重要源泉,也都是影响一地区经济波动的重要因素。
对于市场规模这一经济指标,我们认为一国内部各个地区的市场规模不仅仅决定于自身经济的发展水平、人口、地域等区域内部的发展特征,还应该包括来自于其他地区的需求。这是因为考虑到我国大陆的各个省份处于同一货币区之内,生产要素与商品可以几乎不受限制的自由流动,各个省份经济所面临的外部冲击几乎是等同的,因此我们也可以将一省份与其他地区的经济往来看做本地市场规模的一部分。有许多学者曾经对市场规模的衡量方式进行过相关研究,其中Harris提出的“市场潜力”理论认为,一地区的市场潜力可视为一个空间加权平均值,这一指标与本地区与其他地区的市场容量(或经济繁荣程度)呈正比,与此地区到其他地区的运输成本成反比,许多中国学者在研究国内各省市场规模对于经济增长或通胀波动时也曾采用此方法衡量一地区的市场规模(黄玖立与李坤望,2006;潘文卿,2012;郭峰,2013),本文同样借鉴这一方式来构建“地区市场规模”指标,以衡量各省的市场潜力。
根据地区市场规模的定义,市场规模体现了一省份与其他省份经济发展水平与贸易来往,在国内各省间经济开放、要素自由流动的现实环境下,一省的经济实力与省际贸易对于一省的经济波动影响。我们认为这一影响同样也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市场规模的增大能给经济注入更多的活力,省际贸易联系越紧密,一地区市场的深度与广度便也会随之扩宽,经济实力随之增强,这将会增加经济运行的稳定性,减弱经济波动给地区经济带来的冲击。而另一方面,地区市场规模的扩大也标示着该地区更全面地暴露在了外部市场的冲击下,而专业化生产也可能会放大特定市场的经济波动对于该地区经济的冲击。市场规模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取决于这两方面影响的作用效果。
二、 文献综述
现有的研究相关问题的文献大多从贸易开放角度切入,且不同学者所得出的结论也并非一致,就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来看,洪占卿(2012),郭峰(2013)以及Parinduri(2011)的研究结果皆显示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呈显著的减弱效应。而黄漓江(2017)等学者的研究结果则显示贸易开放水平与经济波动呈现显著的正向关系。同时也有许多学者研究了不同条件下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不同效用,如张露丹(2013)认为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受到出口市场集中度的影响。Bejan(2006)认为不同的发展阶段与地区不同经济规模同样影响到了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作用方式。
相比于贸易开放,研究地区规模对于经济波动影响的文献数量较少,在洪占卿(2012)对于省际贸易潜力与经济波动之间关系的研究中,他得出省际贸易潜力对于经济波动有显著的减弱作用。郭峰(2013)对于地区市场规模于省际通胀波动的影响的研究中得出,地区市场规模对于通胀波动具有显著的缓和效用。
与此同时,在查阅现有的研究文献时,我们也注意到,除了贸易开放与市场规模之外,还有许多影响一地区经济波动的因素,如经济规模(Bejan,2006;Down,2007)、产业结构、政府财政波动等。我们将这些指标设为控制变量,来更好地研究关键解释变量对于省际经济波动的影响。
三、计量模型,指标与数据
本文的研究重点是国际贸易开放度与地区市场规模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我们借鉴洪占卿(2012)的做法,建立以下模型:
式子中的t代表时间段,i代表省份,GDPVOL为被解释变量,即经济波动,OPEN与RMS分别代表贸易开放度与地区市场规模。X代表相关控制变量(初始经济规模等),α代表不可完全观测的省际效应,ε代表随机干扰项。
(一) 被解释变量:经济波动
对于经济波动这一解释变量,我们根据当前大部分文献的共同做法,用GDP实际增速的标准差来体现。我们借鉴郭峰、洪占卿等对于波动的表达方法,从1991年开始,以五年作为时间分段,计算每五年的GDP实际增速标准差,即经济波动,且这一时间窗口也大致与我国每五年一次的“五年规划”相符合。
如图1所示,在1991~2015年这一时间段里总体处于下降的趋势,其中1991~1995年以及1996~2000年,经济波动出现了较明显的减弱,下降近2个百分点,而在1996~2015年这二十年的时间窗口中,波动水平虽并非处于连续下降的阶段,但一直稳定在1%~1.75%这一数据区间中。在这其中,参考前一时间窗口。2001~2005年与2011~2015年这两个时间窗口都出现了0.24%与0.42%的波动增长(平均值)。然而细分到各省之间经济波动的区别,我们会发现每个时间窗口的省际差异是较为明显的,如1991~1995年时间段,极值差超过7%;1996~2000年时间段,极值差超2%;2001~2005年时间段极值差为1.9%;2006~2010年极值差为3.3%;2011~2015年则为3.1%,总体呈现先下降后缓慢波动的趋势。
(二) 核心解释变量:贸易开放度与地区市场规模
1.贸易开放度。贸易开放度的表示形式为各省进出口总额与该地GDP的比值,进出口总额根据该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年度均值换算成人民币值。我们可以通过图2 获知,我国各省的贸易依存度在1991~2015年有较显著的变化,其中市场经济改革目标的确立与进入WTO这两个事件都为我国的贸易发展提供了新的增长舞台,而2008年的金融危機则打破了我国近十年的贸易依存度的增长。而对比各年的平均值与中位数的数值,我们可以得出我国省际贸易开放程度是极不平衡的,如2010年,浙江省的贸易依存度高达0.709,而贵州省的贸易依存度只有0.055。
2.地区市场规模。市场规模为新经济地理学“市场潜力”理论的延伸,该理论认为某一地区的潜在市场容量可以被视为一个空间加权平均值,这一指标与该地区的市场容量成正比,与地区与地区之间的距离(运输成本)成反比。在此我们借鉴黄玖立与李坤望(2006)、潘文卿(2012)、郭峰(2013)构造的“各省地区市场规模”指标,构造地区市场规模指标(RMS):
在这一式子中,RMS指在i省在t时期的地区市场规模,GDP为j省在t时期的地区生产总值, 指i省与j省省会间的地理距离(通过经纬度计算), 指i省的省区内部距离,借鉴黄玖立的计算方式,取i省地理半径的2/3,即2/3
作为衡量地区内部市场的指标,并利用stata14计算得出各省区各年份的RMS值。
(三) 控制变量
为了更好地研究地区市场规模与贸易开放度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我们参考现有文献的做法,引入了以下控制变量,包括:(1)产业结构=第三产业增加值/GDP,不同的产业结构面对的经济波动冲击的消化能力也会有所不同,在此前大部分的理论研究认为第三产业能够缓和经济周期波动,因此我们将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作为我们的控制变量之一;(2)经济规模。一地区的经济规模对于当地的经济波动有着重要的作用,我们采用每年各省的常住人口作为各省经济规模的代理变量,既具有时变性,也减少了变量间的内生性;(3)经济发展水平=各省实际人均GDP,对于不同发展阶段的经济体来说,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是不同的:就发展中经济体而言,贸易开放会放大本国的经济波动,而对于发达经济体来说,贸易开放会平缓经济波动。我们选取各省人均实际GDP来表示各省的经济发展水平;(4)政府财政波动=政府一般预算支出/GDP五年标准差;(5)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GDP。投资作为经济活动中重要的一环,对于经济波动有着显著的影响,并且投资也是国家进行宏观调控的重要手段。
(四)数据说明
本文数据主要来自各省各年的经济统计年鉴。其中(1)各省的贸易额、GDP总量,三次产业GDP增长额来自各年的中国统计年鉴;(2)一般预算支出、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来自前瞻数据库;(3)常住人口来自万德数据库;(4)实际有效汇率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金融统计数据库。实际GDP基于以1990年价格水平为基期算得,地区间的距离为根据各省省会的经纬度计算出的球面距离。
本文数据包含了除重庆与西藏之外的中国内地29个省区1991~2015年这25年的数据。为了配合以五年的时间窗口来计算的经济波动指标,同时消除可能出现的异方差性,我们均以五年期的窗口来处理计算各个变量,其中财政波动为五年的标准差,人口规模与实际人均GDP以各个五年窗口期的初值的对数值来表示(如1991、1996年等),其他变量都处理为取对数后的每个五年窗口的平均均值。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平稳性检验
进行数据分析之前,我们首先检查所需使用的面板数据是否平稳,我们通过Eviews8.0对于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结果所示如表2。根据LLC、IPS、ADF、PP四种面板单位根检验的结果,所有变量皆为平稳、去均值平稳。我们将所有变量都视为平稳变量。
(二)协整检验
基于本文所利用的数据时间跨度较长,且经过平稳性检验后我们得到数据符合协整检验的前提,因此我们通过协整检验中的Kao方法来检验各个变量之间是否存在长期的均衡关系。验证结果如表3。
得P值为0.0061,P值小于0.05,因此我们认为各变量间存在协整关系。
(三)面板模型的选择与回归
面板数据模型的选择共有三种形式,即混合估计模型、随机效应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前文提到过(1)式中的α指代不可观测的省际效应,这一效应可能与模型中的其他解释变量相关,若将其看做是与ε相一致的随机误差项,那么模型的解释变量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这一问题有可能导致普通最小二乘回归非一致。我们选择采用控制了省际差异的固定效应模型,使α无论是否与模型的其他解释变量相关,固定效应模型的参数估计量总保持不变,与此同时当α与模型的其他变量不相关时,随机效应模型更加有效。我们同样利用了Hausman检验来确定是建立随机效应模型还是固定效应模型。检验结果如表4。
得P值小于0.05,拒绝原假设,由此我们建立固定效应模型。最终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可见在经过调整后,拟合优度由0.43提高到0.54,拟合效果更加精确。再看F值,F值表明模型拟合样本的效果,即选择的所有自变量对因变量的解释力度,P值(F-statistic)小于置信度说明F大于临界值,方程显著性明显,本例中Prob(F-statistic)为0.000266,远小于显著性水平0.05,因此模型方程是显著的。
(五)实证结果分析
我们首先讨论关键解释变量之一的OPEN,即贸易开放水平的系数为-0.01074,衡量了贸易开放水平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表示在五年的时间窗口内,贸易开放水平变化1%,这五年的经济波动将会减弱0.01074%。这显示国际贸易发展程度与经济体的经济波动呈负向关系。贸易开放对于经济波动的抑制作用大于其对于经济波动的加剧作用,贸易开放可显著缓解该省的经济波动。
而另一核心解释变量RMS,即地区市场规模的系数为0.0206,且P值小于0.05,说明一省的地区市场规模对于经济波动具有显著的放大作用。事实上这与先前许多对于2010年之前的省际数据研究相似问题的学者得出的结论略有相悖。而在回顾各省RMS值以及其经济波动指标后,我们得到了相应的解释:事实上,我国众多自改革开放后便实现经济腾飞的省及直辖市(如浙江、北京、广东、上海等),这类省市的经济波动指标,即实际GDP增長率的五年标准差在1991~2015年五个时间窗口内基本呈现较稳定或下降的趋势。而位于我国内陆地区的许多经济欠发达地区(如广西、甘肃等),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省内经济的不断发展,这类省市则在2010~2015年出现了较大的经济波动。同时,随着我国2010年后逐步步入经济发展的新常态,经济发展走到关键的转折点,许多进行着内部经济结构优化的省区,其经济增长同样出现了较大的波动,其中以山西、辽宁、黑龙江等省为典型。而RMS作为本地区与其他地区经济发展呈正比,与距离成反比的,在1991~2015年呈明显上升趋势的指标,并不能很好地反映省区经济的变动情况,仅有少部分省区的经济波动随着逐年增长的地区市场规模减少,而更多面临新的发展与改革点的省区经济波动由于内部发展方式调整的原因随着逐年递增的地区市场规模增加,因此会出现正相关的关系。
在控制变量方面,初始经济规模,即常住人口系数为负,说明经济规模对于经济波动有减弱的作用,然而其显著性较差,说明这与经济波动并未有显著的经济关系。而人均实际GDP,即初始经济发展程度系数同样为负,这说明一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经济波动越小。三次产业增加值/GDP与经济波动成正向关系,但影响依旧不显著,这也可以作为部分的对于RMS与经济波动呈正向关系的解释,因为在2010~2015年许多省市的第三产业占比随着经济转型不断增长,经济转型某一程度上是以经济发展的不平稳作为代价的。同时投资规模的扩大对于经济波动具有显著的放大效用,我们可以认识到投资作为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对于经济的良好发展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会增加经济运行的脆弱性。
五、总结与展望
本文利用1991~2015年中国29个省市的面板数据,研究分析贸易开放与地区市场规模对于经济波动的影响。研究发现,各省的对外开放度对于经济波动具有显著的缓和作用,而由于地区市场规模的逐年增长性以及经济新常态的到来,地区市场规模的扩大对于经济波动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这说明我国应该进一步促进贸易开放,同时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也要注意转型对于经济平稳运行带来的风险,带动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以及面临发展转型地区稳定地向好向上发展,壮大经济实力,增强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
参考文献
黄玖立, & 李坤望. (2006). 出口开放、地区市场规模和经济增长.经济研究(6), 27-38.
洪占卿, & 郭峰. (2012). 国际贸易水平、省际贸易潜力和经济波动.世界经济(10), 44-65..
盛斌, & 毛其淋. (2011). 贸易开放、国内市场一体化与中国省际经济增长:1985~2008年.世界经济(11), 44-66.
沈炳珍, & 黄漓江. (2012). 政府支出规模、经济波动与经济增长——基于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经济经纬(1), 18-21.
黄玖立, & 黄俊立. (2008). 市场规模与中国省区的产业增长.经济学(季刊),7(4), 1317-1334.
Giovanni, J. D., & Levchenko, A. A. (2009). Trade openness and volatility.Review of Economics & Statistics,91(3), 558-5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