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材泓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王维的诗,异乡人对文学不太感冒,犹以诗为甚。但最近这段时日,无论是走路、吃饭、发呆还是睡觉,异乡人脑海中总是显现着这两句诗。它似乎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存在着,像周敦颐心中的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不知道为何,这些让异乡人感到乏味的詩句竟一个又一个在异乡人脑中映照,弄得异乡人有了一种研讨和探求的心境。“五十年的时光似乎不是功名的积淀,却更像是无情的刀刃,刺在诗人心头。”这是异乡人看了这句诗的第一感受。仔细数数,异乡人这种称呼也萦绕了五年之久了。五年与五十年又有多大差别呢?异乡人只知道五年还不是个终点,他还在求取功名、谋求生计与发展的路上跋涉与奔波。
“或许从本质意义上,我们都是既失去家乡又永远没办法抵达远方的人。”蔡崇达的《行囊》被异乡人的同伴偶然提起。对于生在本地、长在本地的同伴来说,自然领略不到听到这句话的异乡人稍纵即逝的呆滞,也就更领略不到异乡人的某种情感被悄然唤醒。
异乡人虽说是异乡人,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尽如此。177km的距离在今天来说并不算长,通讯设备的先进也意味着异乡人可以与家人随时联系。但这中间的一座大山,似乎把两个城市分隔开来,除了因特网,二者再无精神上的缔结。然而,即使是因特网,也丧失了一种最简单的联系。异乡人说不上来,像是卡在喉中的枣核,只好顺其自然,却隐约地硌得人生疼。
异乡人想在生活中寻找情感共鸣。拜访同乡,谈及故乡,他们眼神无光,失去了神采,好像没有一丝可以留恋的记忆,他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座更加现代化的城市,融入了这座城市。听完异乡人近来的感受,他们略显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揶揄之色,便用一句哲学话语来回应:“兄弟,要抓住主要矛盾啊,大可不必纠结此类小事。”异乡人不置可否地轻轻摇摇头,转过身去,一个人在走廊漫步。
又是新的一天,异乡人张开双眼,半梦半醒着去获取这一天的第一份能量。这里的粉要么扁,要么圆,粗糙中有种浮躁在律动,给异乡人一种无法安心之感。家乡的鱼粉与这就大不相同了,新鲜的鱼肉将粉汤调和得白白的,似粉刷过的天穹,有着无限的活力。生榨的米粉细细的,略带酸味,嗦一口便胃口大开。鱼与粉的融合,浑然天成,一湾湘水是这里面最亮的底色。丘陵上的人们,如丘陵般生活略有坎坷,但当他们品味到了这世间少有的、廉价的珍馐美味时,再多的困难、烦恼便也烟消云散了。异乡人回忆着,像是醉倒在温柔乡里,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引来了邻座食客的偷偷嗤笑。异乡人不恼,却浮现出一丝黯淡,一声不吭地付账离去。
星辰满室,归来仿佛三更。异乡人拖着疲惫的身躯酣然入睡,异乡人不记得他梦见了什么,只记得很过瘾,很酣畅淋漓,给人一种愉悦的快意。
天色微明,天空一抹鱼肚白。异乡人在思忖着什么,想着想着,他悄然转身,独自行走在冬日的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