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贩

2019-09-10 07:22小当小唐
少男少女·校园 2019年2期
关键词:司徒祠堂村长

小当 小唐

乡村小贩蔡齐

自从日军的铁蹄踏至五邑各地(广东江门地区,包括台山、开平、恩平、鹤山、新会,史称“五邑”。它位于珠江三角洲的西侧,是全国著名的侨乡),中共广东省委及沦陷区地下党组织发动群众,组织民众抗日武装,英勇抗击日军。

粤剧戏班花旦司徒娟和广州某英文学校学生威仔都是中共广东省委的地下交通员。开平县赤坎镇是司徒娟老家,刚开春,地下党派戏班的何班主为特派员,带着司徒娟和放寒假的威仔,以唱戏之名来到赤坎镇,寻找工程师关灿辉和香港要塞建筑结构图的下落。最后,在村自卫队长司徒坚的配合下,抓捕了投靠日军的保长关同,为国民党军统情报员阿莲正了名,并赶在日军进攻香港前把香港要塞建筑结构图,交给秘密通信员送到根据地,转交香港英军(详见本刊2012年下半月刊第9、10、11期《空屋幽魂》)。

任务完成后,威仔和司徒娟正要随戏班返回广州,当地地下党派人来传达了省委的新指令,省委要求司徒娟、威仔以及村自卫队长司徒坚,立刻前往60多公里外的台山广海镇,查清当地乡村小贩蔡齐被杀真相和设法找回一批失踪的,准备送往东江纵队的急救药品。

自从日军占领五邑,国军和国民政府跑了。日军因为兵力不足,也无力向四乡渗透,这一带便成了个三不管地区。

于是,我地下党粤中特委通过发动,在一些村子成立了由当地农民组成的自卫队,名义上是维持治安,实际上是我地下党掌握的民间抗日武装。

接到任务后,司徒娟、威仔、司徒坚一行三人,坐上了一辆美国卡车,开车的,仍是当地富商关礼儒那位穿着长衫的管家(详见本刊2011年5月《失踪的挂钟》),不到2个小时,他们便来到了台山县广海镇的一条村子。

被杀的蔡齐居住在村子里已有数个年头了。他是村里一位家境不错,颇受人钦羡的乡村小贩。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蔡齐骑着他那匹从广西买回来的德保矮马离家,向镇上进发。广海镇离他住的村子不到10公里,他打算当日傍晚返回村里。那匹矮马是广海的一道风景(德保矮马是世界稀有的优良马种,主要产于广西德保、靖西等县及百色地区,个头在100cm左右,最矮的仅有85cm。据考证,它是西汉时期“果下马”的后代),蔡齐经常用它驼着货物,走村过镇地贩运货物。

这天,蔡齐在矮马背上放了两个袋子,据他说袋子里全是贩给镇上一位熟客的货物。

没想到,两个钟点过去了,蔡齐的矮马竟独个儿地奔了回来。蔡齐和矮马背上驮着的两只货物的袋子均已不知去向。而且那匹矮马也受了重伤,浑身泥污不堪。

彭九如和蔡远球

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自然会引起小镇上居民的无比惊讶和不安。直至次日早晨,蔡齐仍然毫无踪影,杳无音讯。他的亲朋好友以及村民们决定出外寻觅。

决定外出查找的领头人,当然是蔡齐的挚友彭九如。镇上人都称他为“老朋”,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朋友”。彭九如忠实厚道,笑容可掬,心地善良;他嗓音洪亮,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坦率和真挚,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虽然彭九如在广海镇定居下来仅有六七个月,但他平易近人,深受村民的喜爱和尊敬。

蔡齐对他尤为好感,倍加青睐。而且他们又是邻居,没过多久,他们就成了莫逆之交,成了真正的“老朋”。

彭九如并非富有者,平时颇为节俭,注意节约用钱,这也许是蔡齐常常主动邀请彭九如作为座上客的部分原因。蔡齐当乡村小贩多年,虽然走村过镇,卖的是村民日常生活和生产用品,赚的也只是吆喝钱。但这些年时势不好,商路不通,反而给了蔡齐这样的乡村小贩机会,只要拿到货,就不愁卖不出去。

虽然能赚钱,但蔡齐属老派的中国人,有国才有家的道理,是世代传下来的祖训。所以,当我地下党找到他帮忙采购、送递一些日军禁运的军用物品,如药物时,他总是当仁不让应承下来。

彭九如一天要去上蔡齐家三四次,中午常在蔡齐家中就膳。两人在筵席间觥筹交错,劝酒畅饮,享尽了珍味佳肴。九江双蒸酒是彭九如最喜爱的一种名酒。

一天,在喝完九江双蒸酒以后,邻居曾亲眼看到,蔡齐在酩酊大醉之际,兴冲冲地在彭九如背后击了一拳,并且说:

“彭九如,你真是好样的;咱们萍水相逢,情投意合,确是人生一大乐事。你对九江双蒸酒爱喝如命,我要亲自为你订购一大箱名牌九江双蒸好酒,而且是市场上价格最昂贵的那种!你不用说多谢,事情就此决定下来了。你等着吧,不过,总得候十天八天,才能把酒从南海县的九江运到村里来。”

慷慨大方的蔡齐对于手头拮据的好友彭九如的关怀备至,解囊相助,确实令人感动。

直至星期日早晨,蔡齐仍然毫无音讯。彭九如眉宇紧蹙,忧心如焚,食不甘味,几乎到了精神崩溃,万念俱灰的地步。他早已获悉马背上的兩只货袋下落不明;马的前胸有着两个弹孔——子弹从一端穿进,并从另一端飞了出去。但这未能使这匹坐骑顷刻殒命。

“我们还是耐心地等待吧。蔡老板一定会回来的,佛祖会保佑他的!”彭九如一开始就坚信这一点。

可是,蔡齐的年轻侄子蔡远球则竭力反对等待。这样,彭九如也不好坚持己见,同意立即出发搜寻。

蔡远球和蔡齐共居一处已有很多个年头了。蔡远球放荡不羁,常常聚众玩牌,酗酒生非,寻衅滋事。因为他是蔡齐的嫡亲侄儿,邻里诸亲只得让他三分,不敢惹他。当蔡远球提出“要去寻找尸身”时,大家只能唯命是从。

就在此时,彭九如提出了一个令人值得深思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你的叔叔肯定已经死亡了呢,蔡远球?看来,你对你叔叔的意外知之甚多哪!”

“是呀,蔡远球怎么会断定他叔叔已经死去了呐?”

众人在七嘴八舌地轻声议论着。

由于蔡远球对彭九如的提问缄口不言,不予理会,两人之间开始了恶声恶语。对这样的争吵,人们根本不以为意。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冤家对头,这次又狭路相逢了。蔡远球一向是个孤家寡人,他对于蔡齐和彭九如之间的深情厚谊恨之入骨。在以往的一次争吵中,蔡远球竟把彭九如一拳击倒在地。彭九如从地上爬起后,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只是说了句: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是,人们深知彭九如是个宽宏大量,非一般见识之人。

季芙小刀

经过众人商议,蔡远球最后提出,搜寻工作应该在周围各处全盘铺开。在村子到县城之间的一大片田野和树林的伸展范围将近20公里,蔡远球坚持搜索其间的每一个地段。

可是,彭九如却持不同看法。他也许要比年轻的蔡远球更加老谋深算。他以一种果断而又正直的嗓音侃侃争辩着。

“这种做法似乎大可不必。你叔叔骑着矮马驰向县城。他怎么可能老远地偏离道路呢?我们应该仔细地搜索靠近道路的两旁地段,尤其是在灌木丛、树林和野草之中。诸位是否认为这样做更加合适些呢?”

压倒多数的人赞成此举。这样,他们在彭九如的带领下开始了搜索。他们没有在偏离道路很远的地区寻找,彭九如带着人们寻觅了不少暗黑角落和崎岖小径。他们接连查找了四天,结果一无所获。

这里说的“一无所获”,是指未曾找到蔡齐本人或者他的遗体,

但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搏斗的痕迹。他们沿着马匹的脚印向前搜寻,在村子以东长约6公里处,经过几处转弯抹角的转悠,终于抵达了一个污水塘。那里存在着明显的搏斗痕迹,痕迹一直伸向了水塘之中。

人们随后运来了工具,抽干了池塘里的污水。在池塘底下,他们发现了一件黑色的绸马甲。虽然马甲上面血迹斑斑,破烂不堪,在场的人们不难认出,此马甲是蔡远球的。他在那天,也就是他叔叔骑马去县城的那天,还曾穿过。可是在此以后,再也未见他穿过那件马甲。

此时的情况对蔡远球异常不利,他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脸色显得苍白和阴沉。他仅有的二三位朋友也都不屑一顾地背向了他。这时,彭九如却走近了他,并站到了他的跟前。

“我们不应该仓促地做出任何结论,”彭九如说,“各位都很清楚,对于我同蔡远球以前发生过不愉快事件,我早已不以为意。我从心底深处原谅了他。现在对于水塘底下的这一发现,我坚信蔡远球会清楚地。我当然应该帮助他把此事搞清楚。他是我的那位可怜的挚友蔡齐的侄子,唯一的亲属。从他叔叔的立场出发,我现在应帮助他解决此事。”

彭九如讲的每一句话,都体现了他的善良友好,直率爽朗。不过,他的讲话中也多次提及了蔡远球是蔡齐所有家产唯一的继承人一事。

当时在场的人们立即意识到。如果蔡齐确已死去,那么蔡远球就能合理地继承叔叔所有的钱财!这时,人们就不由分说地把蔡远球捆绑了起来,带往镇上。

在回鎮的途中,彭九如在路边似乎又拾到了一件东西,他瞥了一下此物,就迅即塞进口袋。他的举动仍然让旁人见到了。在众口同声的要求下,他只好把此物拿了出来。原来这是一把阳江十八子出产的季芙小刀(阳江制刀历史可溯至1400多年前。公元557年,民族英雄冼夫人屯兵两阳,在阳江地区制作兵器,清《冯代族谱》载:“……冯大将军生平所用八十二斤峨眉宣锦大刀纳于家中”。冯大将军即冼夫人的孙子冯盎。这“峨眉宣锦大刀”即阳江俗称的“大杀刀”。其后,制刀工艺传至民间,生产各种民用刀。二十世纪30年代,梁季芙创制独具一格的“季芙小刀”,这种小刀锋利、耐用、美观,可刮胡须,且在全国小刀评比中获奖,并送世界博览会参展。从此,阳江小刀闻名海内外)。

在广海,只有蔡远球备有此刀,标志着他姓名的缩写字母CYQ ,还清晰地刻在刀柄上!

来复枪子弹

真相已经大白了。蔡远球谋杀了他的叔父!其罪恶目的当然为了早日攫取遗产。此时已经无人再愿意进一步搜索了。一个钟点以后,蔡远球已被押送到了蔡氏的祠堂里。

村长问蔡远球:“你的叔父失踪那天早晨,你上哪儿去了,蔡远球?”

“我当时正在树林里打野兔。”蔡远球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这一毫不掩饰地答语使人们惊讶不已。

“你当时带枪了没有?”

从清末到民国初年,广东是国内社会变迁迅速、经济发展较快的省份,也是新旧政治力量角逐的重要舞台,又因盗匪横行而有“盗甲天下”之称。社会动乱、政府控制力减弱,结果,在“官之卫民,不如民自卫”的口号下,城乡的各种团体和个人纷纷购置武器,组织武力,稍为富裕的居民,也会设法购买武器。所以,这一带的村民几乎家家都有枪。

“带了,带了我自己的来复枪。”

“你在哪个树林狩猎呢?”

“就在去县城道路旁的几公里处……”

蔡远球所陈述的去处离那个污水塘确实很近。

村长随后要求彭九如描述一下寻获马甲和小刀之事。彭九如黯然泪下。他凄惨哀伤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并接着说:

“对于蔡远球与我的私仇,我早已不介意,并且宽恕了他。如果村长要我提供进一步的证据,我还能作证……”彭九如伤心地掏出了手帕,揉着泪水,“它可真使我的心都碎裂了!”

彭九如的话语哽咽了。过了一刻,他才得以继续往下讲述。“上个星期五,我像往常一样和蔡齐共膳。蔡远球也在场。当时老蔡对他的侄子说,他要在明天早晨去县城,并随身携带两皮袋的货品。接着,蔡齐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对他的侄子说。‘侄儿,我死后,你将得不到我的任何遗产!你听见了吗?我一点儿也不给!我准备立个新的遗嘱。’”

“这是真的吗,蔡远球?”村长问。

“是的,确实如此。”年轻人直截了当的回答又使旁听者吃了一惊。

就在此时,传来蔡齐的坐骑伤重死去的消息。

彭九如立刻解剖了死马,并在死马的前胸找到了一颗来复枪子弹。村自卫队的人随后查验了村里所有的枪支,发现这颗子弹和蔡远球的来复枪匹配。情况看来已经昭然若揭。

蔡远球被关进了祠堂的一间小房间里,因为萝卜头(日本鬼子)来了后,民国政府和警察不知跑哪里去了,没办法,这类案件,只有等待走亲戚的蔡氏族长从广州回来,再最后商定处以极刑。

彭九如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着,希望村长给予年轻的蔡远球以自由,他愿以身担保。结果当然无济于事。

“你就是杀人凶手!”

第二天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彭九如意外而又兴奋地收到了南海九江镇一家酿酒公司的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彭九如先生:

我们收到了蔡齐先生的一个订购函件,要我们为你寄送一大箱高级九江双蒸酒。

我们愉快地通知你。我们已经把一箱精制的九江雙蒸酒装车运出。在你接到此信不久,箱子将会抵达贵府。

请你转达我们对蔡齐先生最诚挚的问候。我们愿意永远为你效劳。

注:箱内共装精制九江双蒸酒六十大瓶。

自从蔡齐失踪以后,彭九如已经滴酒不沾,现在他却认为,在经过一番折磨终于找到真凶,且明天就要处蔡远球以极刑,可以告慰蔡齐在天之灵了。这些酒则更是蔡齐在天上赐予的礼物。他对此当然兴奋极了。

彭九如马上通知村民们,为了感谢这些天来大家为找蔡齐的辛劳,他晚上要在村里的祠堂里请大家吃饭,准备开怀共饮。他并未挑明酒为何人所赠,只是谈及是他自己订购而得。

傍晚5时许,祠堂里宾朋满座,晚宴即将进行。威仔等人当时亦在人群之中。其实,数天前他们一行早已来到村子,只是住在司徒坚的老朋友村长家里没有公开露脸。

祠堂的宴桌上菜肴丰盛,香味满溢。人人对此称羡不已。可是,箱装高级九江双蒸酒一直到7时许才抵达。酒箱一到,宾客们一起动手搬取那只笨重的大箱。威仔也加入了搬箱的行列。大箱子很快被搬进了祠堂。在这之前,彭九如已经用别的酒和宾客们大杯畅饮,约有九成醉意。

此时他已面色绯红,满嘴酒气,说话哆嗦,走路踉跄。酒箱一进祠堂,他就摆开双腿端坐了下来,并高声宣布。

“诸位安静,安静!我的精制高级九江双蒸酒已经运来了!”接着,他把一些开箱工具交给了站在身旁的威仔,并没有察觉威仔是个陌生的村外人。

威仔当然欣然从命,他用榔头和钳子轻轻地、缓慢地敲掉了箱盖上的一只只铁钉……

就在此时,箱盖子突然崩飞得老远。从箱子里猛地跳出了一个满身沾满血迹和污泥的死者。

人们一眼就认出来,那位死者就是可怜的蔡齐!

死者背靠着箱子边缘,正好同彭九如相对而坐。一阵阵触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祠堂里顿时烟雾缭绕,灯光随之显得黯然无色,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惊恐万状,满腹疑惑,面面相觑。原来笑语喧哗、杯光酒影的祠堂顿时显得恐怖凄惨,鬼泣神惊。死者哀伤的双眼直直地盯住了彭九如。

接着,被害者开始说话了,话语中充满血泪,满怀惆怅,但声音清楚明确,低沉缓慢,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

死者语毕,便颓然倒在大箱子的边缘。

死者话毕倒下后的一瞬间,祠堂里顿时人声鼎沸,乱成一片,宾客们都似发疯般地逃出门外,跳出窗子。有些人由于惊吓过分,顿时晕了过去。但过不了多久,人们的情绪又开始恢复了正常,目光怒射到了彭九如的身上。

彭九如浑身瑟瑟发抖,双唇直打哆嗦,像一尊塑像似的僵坐在椅中。他的慌乱失措的眼睛好像已经看清楚了藏在自己罪恶的心灵深处的那颗毒瘤。蓦地,他的双眼似乎闪发出了光彩,他从椅子中一下子跳了出来,扑向了倒在箱边的蔡齐的尸体……

然而,以坚叔、村长为首的几位壮实的村民,已经挡在他的前面,接着,大家七手八脚地用绳子把彭九如捆得像只大粽子。

威仔的计谋

令村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难道蔡齐被杀后真的一度起死回生,返回人间,钻在酒箱里面,从而利用宴会之机,揭露凶手吗?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也绝不可能如此!

策划这一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威仔、司徒娟和坚叔等人。

已经来到当地数天的威仔等人,向村长等村民做了详细调查,特别是精明的村长告诉他们,他心里都非常清楚,那天,彭九如挨了蔡远球一拳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

村长当时也在场,他都记得,那次争吵时,彭九如从地上爬起来时那种狠毒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神情对村长来说记忆犹新。

村长当时自忖,彭九如根本就不会宽恕蔡远球的。别的人认为彭九如善良、忠厚,村长却不以为然。村长觉得他总有一天要报此仇的。

后来,威仔了解到,在搜寻失踪者的过程中,彭九如竟然发现了那么多“罪证”,尤其是从死马的前胸取出了那颗来复枪子弹,更使威仔疑窦顿生。

前面已经提到过,子弹是从坐骑前胸的一端穿进,从另一端飞出。可是,彭九如居然在解剖时从马胸又发现了一颗子弹!这是从哪儿来的子弹呢?无可非议,这准是彭九如另外搞来的。

此后,威仔他们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到处搜寻蔡齐的尸体。他们当然不会在道路附近寻找,而是在离道路较远的偏僻之处查觅。威仔终于在一个小树林里的枯井中发现了尸体。

下面的安排当然是清楚不过的了。威仔记起在村里暗访时,有村民提及蔡齐曾经对彭九如做过的许诺,要赠送他一大箱名牌的精制九江双蒸好酒。于是,他想出了这个让真凶现出原形的计划,威仔和司徒娟、坚叔商量好,这天深夜,把蔡齐的遗体运回到村里的一间小棚屋之中。

同时,坚叔特地购买了一根约20厘米长的坚固的钢丝弹簧,然后把弹簧的一头固定在尸体的颈部,接着就把尸体放进酒箱之内,并把尸体卷曲起来。这时,系在尸体上的弹簧也随之卷曲起来。卷曲后的尸体已经高于酒箱的箱盖。由于弹簧的弹性极强,坚叔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盖紧紧地压住酒箱。坚叔的身子随之坐到了箱盖之上,并在箱盖周围钉上了数枚铁钉。

对于以后将会发生的情况,威仔是坚信无疑的,只要酒箱盖子一揭开,由于弹簧的强大弹力,盖子将会飞得老远,尸体也必然会从箱子中跳将出来。

坚叔托人把箱子携到了邻村,次日再从邻村把它运回来给彭九如。威仔还以酿酒商的名义给彭九如写了一封信,并暗中雇人在彭九如举办大型晚宴的8点钟光景把箱子运抵祠堂……

蔡齐的说话声“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当然不是出之于死者之口,而是司徒娟经过无数次反复的练习,模仿蔡齐的男声说出的。这对于粤剧当家花旦司徒娟只是小菜一碟。

由于当时祠堂中一片惊恐、不安和混乱,加上彭九如已經喝醉,而且心中有鬼,司徒娟又紧靠在死者附近,使得这一模仿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坚信,这是死者亲口说出的话语。祠堂里散发出的血腥味,是坚叔预先放在酒箱中的一种能挥发出类似血腥味的药水。至于弥漫开的阵阵烟雾,是威仔偷偷地把点燃着的卷烟掷到事先放在桌下的一个生烟物上引起的。

日谍小田原

在祠堂里,坚叔、村长等人立刻对彭九如进行了审讯。开始时,彭九如打死也不承认杀死了蔡齐,但当威仔提出了第一次子弹是从矮马前胸的一端穿进,从另一端飞出。可是,后来彭九如在解剖时,居然从马胸又发现了一颗子弹时,彭九如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

特别当村长让人把一只猪笼放在他身边,说再不交代,就把他浸猪笼(浸猪笼是解放前一些地方的一种刑罚,就是把犯人放进猪笼,在开口处捆以绳索,吊起来,放到江河里淹浸,轻罪者让其头部露出水面,浸若干时候;重罪者可使之没顶,淹浸至死)。彭九如立刻崩溃,嘴里不停地向死者忏悔着罪恶。

祠堂里所有的村民都在倾听着杀人犯的自白。彭九如交代了整个谋杀犯罪的过程……

下面就是彭九如供词的主要内容——

在那个星期六的早晨,彭九如跟在蔡齐后面出发了。在树林的污水池附近,他的枪弹射中了蔡齐的坐骑,紧接着他用枪托猛砸蔡齐的头部,置他于死地。他随后取走了蔡齐随身带的那袋货物——那是蔡齐准备送到东江纵队联络站的一批珍贵药物。

原来,彭九如是出生在广东的日本人,日本名叫小田原。他父母早年从日本来广东做生意。小田原在广州读完小学后,便被送回日本读书。日军侵华后,他加入了日军情报机关并又被送回到中国。最近日军连遭我东江游击队打击后,派出重兵对我东江抗日根地进行围剿又未果,于是精心策划,企图对我根据地进行经济封锁。日军情报机构得悉,五邑地区处于沦陷区与后方之间的三不管中间地带,于是,沦陷区的赤坎籍人纷纷回乡定居,外地商家前来设店经商,长途贩运者也云集于此,因而赤坎镇的经济依然活跃异常。这里是著名的侨乡,来自外国的走私商品很多,所以,也成了除香港外,我地下党为华北华中八路军以及江南新四军、广东东(莞)宝(安)惠(州)人民抗日游击队筹集、输送药品等战略物资的另一个重要渠道。

于是,在数月前,日军情报机构派小田原等一批特务化装潜入五邑地区,企图破坏我根据地的物资供应,困死我抗日根据地军民。

小田原因在广东出生并读完小学,所以能讲一口流利的粤语,他很快便和当地商人蔡齐称兄道弟,并获悉蔡齐经常受我抗日组织委托,为我抗日军民购买并运送药品等物资。

这天,小田原在给抗日蔡齐送药品的途中袭击了蔡齐。当时蔡齐乘坐的矮马已经奄奄一息,小田原以为它必死无疑,就把它拖到了灌木丛中。

接着,他把蔡齐的尸体转移到了离路边相当遥远的一个小树林里隐蔽起来。

当晚,他又偷走了蔡远球的马甲、季芙小刀和一颗来复枪子弹。他随即把马甲和季芙小刀放到了易被发现的地点,然后利用为死马解剖之机,佯称发现了一颗子弹,以此混淆视听,达到隐瞒罪行、借刀杀人的目的。

小田原的忏悔之词接近尾声时,他已浑身瘫软,两眼无光,声音显得嘶哑虚弱。

小田原的被揭露来得正是时候,它使即将受极刑的蔡远球免于一死。

日本特务小田原被押送到了我东江抗日根据地,接受我抗日军民的审判。

蔡远球被村长从祠堂的黑房间里放了出来。他已被宣布无罪释放,恢复了一切自由。他继承了蔡齐的所有家财,因为蔡齐生前未曾来得及立下新的遗嘱。

洗清冤情的蔡远球从叔叔被杀这一不幸的事情中幡然醒悟,他立志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并积极投身到抗日队伍中来,挑起了蔡齐原先的为我抗日军民购买、运送物资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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