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传彬
第一次看到康熙《龙藏经》是2008年在台北故宫“龙藏——院藏大藏经特展”暗沉的展间里,这部用泥金抄写在深蓝磁青纸上的经典,在投射灯下闪闪发光,深邃的蓝上如符咒的金色藏文,仿佛拥有强大的法力,十万叶经文分成108函,象征众生108种烦恼,每一函外的两层护经板,绘有诸佛菩萨护法佛像,镶嵌各式珠宝,华丽庄严。那时,深深震慑于磁青经叶和护经板的惊人之美。
第二次看到康熙《龙藏经》是故宫南院开幕,前后去了4次,在“佛陀形影——院藏亚洲佛教艺术之美”展览上,挑高的空间大手笔展出。以往在台北故宫展出,以经叶和护经板为主,在故宫南院的常设展则完整呈现一整函(第七函)经书里里外外含包装全貌,包括经帘、哈达、七彩捆经带、黄绢经衣、黄布经衣、五彩捆经绳、保护全函的黄布袱包及原清宫典藏签条等,尤其一床包裹的经被是首次揭开展出,经被纵长194厘米,宽203.4厘米,内里有七团精美蟠龙纹饰,过去因台北故宫的展厅太矮无法展出。
细看《龙藏经》,色彩艳丽,书法优美,不仅在学术界和宗教界拥有珍贵的文献价值,也是清代宫廷织品、木工、金工、染色等工艺的极致表现。那么当时为什么要花费巨资制作《龙藏经》呢?
康熙六年,14岁的康熙皇帝亲政还不到一个月,一手抚育他长大的祖母孝庄太皇太后是虔诚的佛教徒,发现宫廷所藏的明代藏文《大藏经》年久破损,发心重制,康熙慷慨捐银15万两,然而,大臣罗列所需的经费是天文数字,孝庄不愿放弃,下懿旨每年拨给她的貂皮、缎疋、丝绒等珍贵财物核算,全用于写造佛经,她突破人力、财力、物力种种困难,力排众议,在娘家蒙古科尔沁部落的物资支援下,花费37万两银的飞金(金箔)和1782两的金粉,171名僧人写经,用时2年,终于完成夙愿。
由此可见孝庄太皇太后的魄力,这位先后辅佐夫君皇太极、皇儿顺治及皇孙康熙开创大清帝业的“开国太后”,政治手腕高明,挽救清朝免于内乱外患,却丝毫不恋栈权位。她晚年教导康熙读书写书法,学习尧舜之道,应用西方科学,为后来的康雍盛世奠定基础,大开大阖的气度,古今少有。
这部《龙藏经》供奉在慈宁宫,只有特殊节日才由德行圆满的喇嘛开启经文念诵,历经300多年,至今保存良好。传说看经的人有七世福报,加持力不可思议。
以前收藏在深宫内院的《龙藏经》,正如故宫其他的古董文物,在民主社会,人人皆可一睹为快。然而,艺术不是一般的吃喝玩乐,不需要特别准备就可享受,深度欣赏需要了解背景知識。在令人惊叹的《龙藏经》背后,是一个坚毅女|生祈求国泰民安发心写经终能成就的故事,她为后代留下了一部属于全人类文化遗产的经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