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汀
我们住在没有电梯的老楼里,楼道里是声控灯。
暖暖早起后,不情愿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跟她玩喊灯的游戏。我说:“暖暖,你喊爸爸,灯就亮了。”她喊了一声,楼道里还是昏暗的。
“声音太小了,你大声喊。”我说。她感觉到了乐趣,就大声喊:“爸爸!”
几层楼道的燈都亮了,暖暖笑起来,忘却了自己不想上幼儿园的情绪。很快,她已经熟知这个游戏,每一次走在楼道里都会大声喊“爸爸”。
我说:“暖暖,你看,你一喊‘爸爸,灯就亮了,所以‘爸爸就意味着光明哦。”
哈哈,对爸爸高大伟岸形象的塑造,要从娃娃抓起。不过几个月后,暖暖就发现,不只是喊爸爸,喊妈妈,喊自己的名字,喊兔子,喊萝卜,喊玩具,灯都会亮起来。或者就让她发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光明,这光明来自孩子给每一件事物的命名。
手机里存着的一段奶奶录的视频,是我最珍贵的事物之一,那时候暖暖刚两岁多一点。
那天北京下大雨,我跟妻子都在上班。视频中,暖暖穿着小短裤,光着小胳膊,站在客厅的窗台上。她看着窗外,焦急地重复喊着一句话。
那时候,她的发音还不太标准,有一些交流,是靠猜来进行的。
后来我们终于知道了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看着窗外的大雨,暖暖在焦急地说:“爸爸妈妈没带伞,爸爸妈妈没带伞。”
我们带伞了,宝贝。就算没带也没关系,因为在这场大雨里我们听到了最温暖的话,那是什么样的雨,也无法淋湿的东西。
此后的雨水,将不再是雨水,而是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关切,有关我们生而为人的根本意义。
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从哪儿开始,暖暖学会了“别的”这个词。
“暖暖,你要吃什么?橘子、苹果,还是蓝莓?”“我要吃别的。”
“别的是什么?”“就是别的嘛。”
“暖暖,你要看哪本书?《小猪佩奇》《母鸡萝丝去散步》,或者《雪地里开了朵太阳花》?”“我要看别的。”
“别的是哪一本?”“就是别的嘛。”
我在想,她也许是想用这个词,来表示自己对新事物的渴望;又或许,每当说出“别的”这个词语时,一种模糊的新的可能性就存在了。不管“别的”是什么,反正不是已知的、眼前的一切,它一定是新的、特殊的、让人惊喜的。
有时候,我们需要跟自己说:“我想要别的。”我要写不一样的小说,我要过另一种生活,未必真的去实现,但至少要在心里开放出可能的花朵。
夕梦若林摘自《暖暖:父与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