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往事

王铂岚

在童年记忆中，我最迷恋的地方不是繁华的百货公司，也不是游乐场，而是父亲开的一家中药铺。

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父亲的中药铺。店堂里永远燃着一只蜂窝煤炉，炉子上面是一只砂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熬着汤药，对我来说，那药有一股香味儿，而小伙伴们却说那药味很难闻，所以他们说我是个怪人。

店里的玻璃柜台后面有一面墙，墙上镶着密密麻麻的铜扣和一个个像卡片般大的抽屉，多得数都数不清。我曾数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数着数着就眼花了。后来识字了，才知道抽屉上写的都是各种药材的名称，于是我经常拿一个小本子练习写上面的字，但写着写着又没了耐心。再后来，我学会写很多字了，就不再练抽屉上的字了，但我仍然会在放学后来到中药铺，坐在白底蓝花的圆瓷凳上，看老中医给人们看病、抓药。

药铺里常常有两个人。一个很老很老的中医，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一把古老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给人把脉;另一个是配药的年轻女人，父亲说她以前是唱戏的，看着她拉开一个个小抽屉，翘着兰花指抓藥的姿势，我总觉得她像是在舞台上表演。

那些小抽屉我总是看不够，我坚信每一个小抽屉里都藏着一个秘密。看着年轻女人从小抽屉里抓出一些像树皮一样的药材来，我便相信那抽屉里面关着一座山林;如果她从小抽屉里抓出一些草根来，我便相信抽屉里面关着一片草地;如果她从小抽屉里抓出一匹海马来，我便相信那抽屉里面关着一片海洋。而我最感兴趣的是人参和何首乌，我坚信它们是从小抽屉里悄悄溜出来的小人精……

父亲的中药铺成了我童年记忆中的一个神秘世界，里面有动物，有植物，有小人精……而那药香味儿，便是暗暗流动在这神秘世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