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赣关银锭考述

罗词安 （江西）

清代赣关是户部的24关之一，从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开关，一直延续到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结束，前后长达261年，上解国库制式税银多达千万两之巨，在清朝国家财政收入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由于赣关银锭存世珍罕，不同程度地影响到赣关银锭的研究。本人查阅收集赣关银锭的资料，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厘清脉络，试图对赣关银锭背景、种类、形制等问题作一些粗浅的探讨：

一 赣关的设立与管理

清代承明朝旧制，在赣州设赣关征税。赣州位于江西南部，古称虔州，处在一个诸水汇聚的交通枢纽之上，有着非常好的地理优势。赣州从唐宋始至清末五口通商前，水运发达，一直是连接北江—赣江—长江这条水运航线的主要商道重要支点。沿着这条商道形成了赣州、吉安、樟树、南昌、九江等许多城市。沿贡江可通东部赣县、兴国、于都、宁都、瑞金、石城等县，经章江可抵西部的上犹、南康、崇义、大庾各县。溯桃江可至南部的信丰、龙南、全南、定南等县。 “为一省咽喉，而独当闽粤之冲”[1]，“商贾大贾挟重赀以邀厚利，走番舶而通百蛮，必先经赣关”[2]。商贾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粤闽两地的金银、香药、犀角、象牙、百货，陆运至虔州而后水运 。由赣关输往广东的商品则以茶叶、生丝、瓷器、桐油、茶油为大宗。特别是景德镇出产的瓷器，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贸易商品，明清两代均大量出口海外，无论成瓷还是白胎，均需沿赣江逆流而上至赣州，过关转运入粤。

在赣州设关，政府可以获取丰厚的商品流通税，充实国家财政。

明朝正德六年（1511），为了解决军饷之不足，在章、贡两江汇合处龟角尾设关署征税。顺治四年，时任南赣巡抚的刘武元上书清政府建议尽快恢复赣关，以便增加财政收入。顺治七年二月，清政府批准，由赣州府同知韩文明等官员具体负责重建赣关。

清代关沿袭明制，仍在赣州城外的东桥税口、西桥税口征收过往章江、贡江和赣江的关税。为了防止商人偷关税，乾隆元年（1736），清政府在州城的镇南门、百胜门、涌金门三处增设了收税口岸。同时设立了储潭、赤球岭两个稽查口岸。较之前朝，清代赣关的税网更加严密有效。

清代赣关征税时，将商船货物分上水、下水两种。“上水”意即货物于赣江逆流而上至赣关，“下水”意即货物顺赣江而下，并视货物的贵重程度，分等次而计税。计量单位有斤、件、担、篓、根、盒等，大宗货物也有以船、舱为单位计量。上水货物160多个品种、下水货物200多个品种，并制定详细的税则[3]。

清代赣关税收任务均有定额，定额由正额银和盈余银两部分构成。顺治十三年关税定额银30800两，康熙二十五年为41124.53两，乾隆十四年增长到81784.055两，这一定额一直维持至清末。清代前期，赣关每年的实际税收大多保持在12万两以上。从赣关档案看，赣关没有出现亏欠正额银的情况[4]。五口通商后，商贾贩运毕集于九江、汉口，不复至赣。赣州作为交通枢纽的地位逐渐丧失，过往商货数量急剧下降。赣关税收每况愈下，盈余银出现亏欠，日渐萧条，尤如昨日黄花。

二 赣关银锭形制种类

清代的货币制度基本上是沿袭明制，银钱并用，以银为主。清政府要求大数用银，小数用钱，凡完粮纳税一律以银两解库。同时要求民间日用，亦当以银为重。对各种税收征收上解，规定：“各省赋税，不独由各机关各自征收，而且各自起解。”《清通考》钱币考三，编者按语：“谨按直省解银，由布政使起解者曰地丁银，由运使起解者曰盐课银，由粮道起解者曰漕项银，由关监督起解者曰关税银，皆必须倾熔成锭，然后起解。”[5]由此可见，赣关征收上来的税银，必须由官炉，或官府委托民间银炉，铸成制式银锭而后上解。这是清政府税收进入国库中重要的环节。

清代赣关征收税银时间长达261年，上解的关税银锭数量巨大，给清政府带来巨额的财富，对维持清王朝的统治以及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繁荣的发挥过重要作用。但从目前来看，赣关银锭的资料、实物流存下来的极其匮乏。国内钱币书籍、银锭书典对赣关银锭研究和实物图录收入甚少。2013年中国金融出版社出版的《中国银锭图录》未曾收录赣关银锭。2008年江西出版集团、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长达11卷的《江西通史》以较长的篇幅介绍明代赣关历史和九江新关的历史，但忽略了对清代赣关历史地位、作用的介绍。1990年中国钱币学会陕西分会编纂的《元宝图录》和2015年浙江博物馆编著的《银的历程—从银锭到银元》分别收录1枚清代赣关洪顺五两银锭。赣关历史资料和实物的缺乏，给清代赣关银锭的研究带来不小的困难。

笔者收集出版的银锭图录、近年国内拍卖会和网络上展示出来的清代赣关银锭零星的实物，统计发现已知公开的清代赣关银锭实物存世有十余件之多。从实物看，清代赣关铸的关锭五两呈长方形,与两广砝码锭相似，重201克—210.5g[6]；二两呈镜面圆型，与赣省布政使所铸镜面锭相似。五两、二两锭，锭面戳印为关名和匠名，“赣关衡聚（或洪顺、或元泰）”，锭面平滑圆润，过渡自然。

清代赣关银锭的种类目前发现有3种：

一是“赣关衡聚”，五两银锭，锭面戳印铭文横书“赣关”、竖书“衡聚”，砝码型。目前所知存世7枚。

二是“赣关洪顺”银锭。分别有五两、三两、二两银锭。锭面戳印铭文横书“赣关”、竖书“洪顺”，五两锭，砝码型，目前所知存世4枚。此外，见诚轩2010年秋季钱币会拍卖上1枚重74.8g赣关银锭成交。按重量区分，此锭应为二两锭。

三是“赣关元泰”，五两银锭，砝码型。锭面戳印铭文横书“赣关”、竖书“元泰”。目前所知存世1枚。

此外，“赣关义聚”五两银锭也出现1枚，锭面戳印铭文横书“赣关”、竖书“义聚”，重量、尺寸数据不详。目前所知存世1枚。因戳印铭文不够清淅，暂列为待考品更为妥当一些。有待发现新的实物，以此相互佐证。

附：赣关银锭存世一览表

网上还发现过2枚赣关洪顺三两圆锭（图6、图7），重量分别为111g和114.2g。笔者认为其形制、戳印风格与五两锭不符，制作粗糙，不够工整，非官炉所铸，应为后人所为的臆造品。至于是否还有其它品种、种类不得而知，有待今后的研究和发现。

疏理清代赣关银锭实物后，出现两个非常疑惑困扰的问题：一是赣关银锭铸造上解时间跨度长达260多年，上解数量非常巨大。为何保留下来的实物非常罕见。二是赣关银锭为何保留下来仅仅数个银号，且样式十分单一，风格基本一致，感觉均为晚清铸造之品。那么，清代早期、中期的赣关银锭形制、大小、重量究尽如何？恐怕还要不懈的发现、探讨和研究。

图1

图2

图3

图4

图5

图6

图7

我国的白银货币—银锭从唐代以来，均承担过重要的支付手段，商品交易中发挥过重要的作用。既是各地官府、官吏向朝廷纳税、进贡的主要形式，也是民间大小交易的主要货币。以分散的杂银、碎银等形式，集中到官府熔铸成制式银锭等形状，向朝廷纳税、朝贡，再由朝廷用于支付军饷、官禄、大项开支等；或以分散的杂银、碎银等形式，集中到官府、银炉商号熔铸制式银锭等形状，再流通使用出去。这里有一个杂银、碎银—制式银锭—杂银、碎银—制式银锭—杂银、碎银，一个毫无休止的过程。后者熔毁前者银锭铸造需要的银锭，甲地销毁乙地银锭铸造需要的银锭，甲炉号销毁乙炉号的银锭铸造需要的银锭。直至清末民初银锭退出流通领域。以至我们很难见到、收藏到清代早期之前的银锭。清代赣关银锭也同样难逃脱销毁熔铸的命运。

注释：

[1] （清）魏瀛《同治赣州府志》，1996年江苏古籍出版社。

[2] （清）林有席《乾隆赣州府志·关隘》，1976年台湾成文出版社。

[3] 魏丽霞：《浅议赣关》《南方文物》2001年第4期第89、90页。

[4]廖声丰、余庆东：《清代赣关的设置及管理制度》《江西社会科学》2013年2月第121、122页。

[5] 杨端六著《清代货币金融史稿》2007年武汉大学出版社第62页。

[6] 《中国历代货币大系·清民国银锭银元铜元》，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第8卷第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