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黑龙江地区剿匪斗争

贾诚先

解放战争时期在东北北部地区（当时也称“北满”），即当时松江、合江、黑龙江、嫩江、牡丹江等地区我党领导的剿匪斗争取得了重大胜利，对于发动群众开展土地改革运动、建立革命民主政权、巩固和发展革命根据地、积极参军参战支援辽沈战役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猖獗匪患：残杀干部，祸害地方

1945年，“八一五”日本投降后东北北部地区的严重匪患和随之而来的大规模剿匪斗争，实际上是共产党与国民党争夺东北北部地区控制权的一种斗争形式。我党我军迅速进入并控制东北北部地区，而国民党军队远在南满地区，于是他们就利用政治军事委任等名义，派出大批特务拉拢利用当地残存的日伪军警和地主武装势力，企图控制这一地区。东北北部地区的土匪绝大多数是政治土匪，时任中共北满分局书记的陈云同志一针见血地指出，“八一五”后北满所有股匪都是政治土匪。这些政治土匪，实际上是伪满军警、国民党特务和地主武装。他们除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外，接受国民党反动派所谓的任命，相互勾结利用，极端仇视新生的革命民主政权，攻击县区革命政府，残害革命干部战士，严重危害东北北部革命根据地的存在和发展。

9月7日，国民党接收大员关吉玉等人到哈尔滨“接受”，蒋介石任命伪满铁部队将领姜鹏飞为所谓新编27军军长，姜鹏飞潜入哈尔滨，收编旧东北军、伪满军、潜伏日军及地下武装团体，很快收编了左建堂、李华堂、谢文东等土匪帮派，大肆进行破坏东北北部解放区的阴谋活动。

12月11日，被我军收编的孙荣久部公开打出国民党旗号在勃利叛变，向合江军区部队发起进攻，制造了“勃利事件”，勃利专署专员于化南等牺牲。

国民党东北行营第一战区挺进军第一军尚其悦所部，纠集原拜泉伪县长王忠义和王德新等匪徒1400余人攻打拜泉县城。

逊克县县长顾延岭和17名战士被国民党特务和土匪活埋。通北县保安大队发生叛变，叛军进攻县大队部和县公安局，县政府秘书赵光被匪徒枪杀。

伪警察和国民党特务袭击嫩江省政府，企图杀害省主席和我党干部，代理秘书长马识途等4人遇害。1946年1月，国民党接收大员彭济群等到达齐齐哈尔，收编土匪18000余人组成光复军，控制嫩江地区部分城镇。

李兆麟将军在哈尔滨市被国民党特务暗杀。

中共同江县委书记张克华等4名干部被土匪杀害。中共望奎县委书記胡再白和县长冯耕夫等去北安开会途中遭土匪袭击牺牲。黑河军分区司令员兼黑河地委书记王肃等从北安返回黑河途中，遭到土匪伏击，王肃等人在战斗中牺牲。

赵德尊曾回忆：“当时，就连省委所在地北安，也处在国民党‘先遣军‘别动队和土匪的包围之中。省委办公地点北岗，几乎夜夜听到枪声。”

全面清剿：军民一心，消灭土匪

面对东北北部严重的匪患，党中央和进驻东北的我党我军领导们深刻认识到政治土匪的危害性和破坏性，及时采取政治军事行动进行有力反击。1945年11月23日，中共黑龙江省工委发出《对目前阶段工作方针的指示》指出，目前主要任务包括扩大人民武装，消灭伪特奸匪；发动群众，发展党的组织，培养地方干部。11月30日，陈云同志在北满分局主持起草了《对满洲工作的几点意见》的电报，以他和高岗、张闻天的名义发给中共中央东北局并转中共中央，在电报中他明确提出：“当前在满洲工作的基本方针……扫荡反动武装和土匪，肃清汉奸力量，放手发动群众，扩大部队，改造政权……建立广大的巩固根据地。”

1945年12月28日，毛泽东在给中共中央东北局的指示《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中指出：“迅速在西满、东满、北满划分军区和军分区，将军队划分为野战军和地方军。将正规军队的相当部分，分散到各军分区去，从事发动群众，消灭土匪，建立政权，组织游击队、民兵和自卫军，以便稳固地方，配合野战军，粉碎国民党的进攻。”

1946年2月5日，中共北满分局《关于目前对土匪之政策》致电北满各省负责人指出，土匪、伪警、特务是国民党用以反对我党的一种反动力量，我们必须采取“坚决消灭的政策”。目前，土匪正以化整为零的方法保存实力，等待苏军撤兵与国民党主力北进时向我进攻。我们要充分发动群众，在各地清剿土匪。

1946年7月7日，中共中央东北局副书记兼东北民主联军副政委的陈云为中共中央东北局起草了《东北的形势和任务》的决议，7月11日中共中央批准了这个决议。陈云明确指出：“为了迅速有效地创造地区广大的根据地，应以主力兵团的一部，配合当地的地方武装，采取积极行动，肃清政治土匪。”

1945年12月至1946年5月，是东北北部剿匪斗争的第一阶段：重点进剿，收复失地。我军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采取了积极的剿匪政策，从最初的被动挨打转为主动进攻，全面展开剿匪战争。积极的剿匪政策的主要是：军事上坚决的打击和歼灭，政治上的积极瓦解和争取，战术上采取奔袭、偷袭、夜袭、奇袭、伏击的游击战术，“猛打”“穷追”“分进合击”“限期包打”，在兵力使用上，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大股土匪。政治攻势坚持“投降不杀，缴枪留命，回家分地”的口号。同时，军事行动与地方工作相配合，有计划地派遣干部工作团随部队行动，发动与组织群众武装，反奸反特、清匪保家，形成人民战争的态势，使我党我军在东北立于不败之地。

1945年12月11日，嫩江军警司令员王明贵率领嫩江部队，攻打国民党光复军匪首王维国盘据的甘南县城，经过3个小时激战，400余名土匪大部被歼，王维国带20多人逃走。随后，我军又收复了嫩江等9座县城，共消灭土匪9000余人。

12月12日，松江军区成立了野战军剿匪司令部，并下达了剿匪令。在军区司令员聂鹤亭指挥下，3000余人分路进剿，先后攻占双城县八家子、周家店，毙伤俘国民党先遣军第三军王正午匪部600余人；击溃盘据在宾县附近的左建堂匪部3000余人，活捉东北保安军匪首刘鸣九、徐占海等。在359旅配合下，于1946年1月收复木兰、方正、延寿、东兴等县城。1946年4月20日张秀山报告了松江省剿匪情况：在过去的五个月中，经过大小102次战斗，共击溃土匪12000余人，其中死伤俘虏投降6000余人，逃散4000余人，还有散匪及潜伏2000余人，收复城市12座，缴获枪支20000余支，子弹无数。这些战斗在军事上政治上的影响是重大的，使东北民众认识到共产党领导下东北民主联军部队是为人民利益而浴血奋战的子弟兵，是可以信赖的政治军事力量，密切了军民关系，提高了部队素质和战斗力，打出了军威，保卫了新生革命民主政权。

1946年1月12日，合江人民自卫军在依兰县城召开剿匪动员大会，出师剿匪。合江地区（今佳木斯地区）是土匪比较集中的地区，其中有蒋介石委任的国民党第一集团军上将总司令李华堂，第十五集团军中将总司令谢文东，国民党东北先遣军中将副军长张雨新，国民党中将孙荣久等率领的几股土匪，共有2万多人。在军区司令员方强等指挥下，合江剿匪部队向依兰三道岗一带发起进攻，一举歼灭谢文东、孙荣久、张雨新等匪军5000余人。2月8日，方强再次率军南下，向刁翎、三道通、鸡西等地追剿逃匪。经过5个月的剿匪斗争，共消灭土匪6000余人，缴获炮20余门，汽车20辆，还有电台和大量弹药，收复了依兰、勃利、密山等县城，打通了合江地区与哈尔滨、牡丹江、绥化等地交通，沉重打击了土匪嚣张气焰，初步稳定了合江地区社会政治局面。

1946年2月15日，根据牡丹江地委和军区作出剿匪部署，田松支队等剿匪部队2500多人向牡丹江南部地区发起攻击，经过11次战斗，歼灭土匪2000余人，解救群众5万余人。3月16日，在合江剿匪部队配合下，在牡丹江北部山区歼灭土匪2000余人。到5月份，牡丹江地区大股土匪基本肃清，打通了牡丹江与延吉、佳木斯等地的交通，使牡丹江地区与合江地区连成了巩固的根据地，扭转了前期被土匪威胁的被动局面。

4月24日，嫩江军区部队在苏军撤离后，迅速歼灭盘据在齐齐哈尔市的土匪武装3000余人。从1946年9月至1947年3月，嫩江军区共进行了战斗524次，收复10座城市，毙伤俘土匪1.5万余人，缴获坦克9辆，装甲车1辆，各种炮13门，长短枪5100多支，马3000匹。我军牺牲指战员1200人，负伤1540人。

1946年6月至1947年12月是剿匪斗争的第二阶段：全面清剿，根除匪患。6月中共中央东北局、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作出《关于剿匪工作的决定》，指示各地“必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坚决彻底消灭土匪，发动广大群众，建立巩固的后方，以支持长期的斗争”。决定重新划分了剿匪区域并作了兵力部署，要求所有剿匪部队，迅速进入指定地区进行剿匪。提出了发动群众，建立人民武装，造成人民战争的剿匪方针。标志着剿匪斗争转入了发动群众进行全面剿匪的新阶段。7月25日，东北局做出了《关于抽调兵力进行群众剿匪工作的指示》，要求各地抽调三分之一的兵力和五分之三的干部组成工作团下乡，发动群众，清剿土匪，以最大力量建立根据地。

8月6日，中共合江省委发出《关于最近剿匪部署的决定》，指出剿匪工作的关键在于军事与政治的结合，军队与地方工作团的结合，只有在军队掩护下把群众真正发动起来，才能彻底消灭土匪。25日，中共松江省委发出《关于抓紧时间迅速剿灭土匪的指示》，指示各市县委，目前全省境内还有4000多土匪尚未消灭，活动猖狂。当前中心任务是抓紧时间剿灭土匪。各部队要积极行动起来，作出剿匪计划，发动群众和大胆分兵作战，配合对土匪的政治瓦解工作，各地区协同作战成立统一指挥机构，彻底完成剿匪任务。

在1946年中，松江军区剿匪斗争成果巨大：全年战斗290次，共毙伤俘匪16420人，投降土匪5399人，缴获轻重机枪248挺，长短枪6210支，子弹10.5万发，大车850辆，马1300匹。在哈尔滨潜伏的“三青团”“军统铁血团”“谍报班”“复兴社”特务组织，以及国民党加委的所谓“先遣军”“光复军”等匪特残余分子基本清剿干净。

《东北日报》关于当时剿匪斗争的报道是珍贵的档案材料。之所以宝贵是由于东北日报社派出一批随军记者，跟随剿匪部队行动，直接记录了剿匪战斗的场景，有些数字是剿匪部队提供的。1946年7月20日，《东北日报》报道了经过半年的剿匪斗争，绥宁省（今牡丹江地区一部分）剿灭了全省境内的大股土匪，共清剿土匪6000多人，缴获枪支5200多支，各种炮56门及汽车等战利品。11月21日报道合江军区剿匪战绩：共进行战斗171次，生俘匪首鲁寿山、秦仲权等近4000人，缴获各种炮28门，重机枪21挺，战马1000余匹物资。11月29日报道松江地区大股土匪基本肃清。在一个月内，进行战斗109次，毙伤俘土匪1032人，投降自新3243人。

1947年1月12日报道，黑龙江军区一年来剿匪斗争取得重大胜利，主要战斗321次，毙伤土匪4000多人，缴获8000余支枪和大批物资。同时，我军有1021名同志在剿匪战斗中牺牲。2月5日报道，牡丹江军分区在一年中，共进行剿匪战斗36次，歼敌2000多人，缴获各种枪支1300余支，大炮19门。

2月19日报道了战斗英雄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这是一篇影响深远的报道。“牡丹江分区某团战斗模范杨子荣等六同志，本月二日奉命赴蛤蟆塘一带便装侦察匪情，不辞辛苦，以机智巧妙方法，日夜搜索侦察，当部置周密后，遂于二月七日，勇敢深入匪巢，一举将蒋记东北第二纵队第二支队司令‘座山雕张乐山以下二十五名全部活捉，创造以少胜多歼灭股匪的战斗范例。战斗中摧毁敌匪窝棚，并缴获步枪六支、子弹六百四十发、粮食千余斤。”

8月20日《东北日报》报道，合江军区部队经过两年的艰苦斗争，已经将合江省境内大小40余股土匪肃清，共计歼灭土匪7155名，缴获各种武器11541件。

1947年4月初，我军胜利地解放了北疆重镇漠河县城。

血染丰碑：战果辉煌，铭记英雄

4月10日，东北局发出《关于东北剿匪工作报告》明确指出，到目前为止，“大股土匪已肃清”，要求各地“在深入群众斗争中，继续起枪，挖坏根，武装基本群众，并组织专门精干的部队，配合民兵搜山捕捉散匪，以彻底肃清土匪。”

1945年11月至1947年12月，整个剿匪斗争取得重大战果，据不完全统计，共进行大小战斗2987次，消灭土匪51459名，缴获坦克9辆，各种炮321门，轻重机枪797挺，长短枪18083支，马7563匹，大车2251辆。

为什么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能迅速清除了存在幾十年而不能剿灭的猖獗匪患？

遵照党中央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重大决策，东北局和各省省委制定了正确的军事政治路线。从东北局到各省委都及时发出指示，有力指导各地军政部门采取了军事与政治结合，主力部队与地方武装结合，派遣干部工作团随部队发动群众的方针，形成声势浩大的剿匪力量，一举改变了东北北部地区敌强我弱的不利局面。

剿匪斗争得到当地广大群众的衷心拥护和全力支援。当地百姓在剿匪斗争中切身感到我军指战员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期盼剿灭“中央胡子”和地方胡子，可以安心地生活生产，纷纷为剿匪部队捐献物资，做向导，传递消息。翻身解放的农民工人兄弟积极参军参战，和主力部队一齐参加剿匪战斗。一切为了支援前线和剿匪斗争，黑河军分区特别规定，必须保证剿匪部队每人每月三分之二的面粉供应，守点部队每人每月二分之一的面粉供应，后方机关一律不得食用面粉，还供给剿匪部队每人每月半斤旱烟。

我军将士为了人民的解放、新中国的成立不怕牺牲，浴血奋战。从各军区司令员到普通战士在剿匪斗争中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和无坚不摧的战斗意志。不畏酷暑严寒，克服重重困难，穷追猛打，匪首不消灭，决不罢休。不少将士受到东北民主联军总部和林彪司令员的嘉奖。黑龙江省军区司令员王钧、松江军区司令员方强、合江军区司令员贺晋年等将领身先士卒，亲率主力进剿，打出我军声威。剿匪部队中不仅有359旅等主力部队，还有当地组织地方武装，如鹤岗矿工武装、桦南县工人独立团等县组织的农民自衛军等也在剿匪斗争中创造上佳战绩。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剿匪斗争的意义可以抽象概括，但我军将士在剿匪斗争中表现出大无畏革命精神是血肉铸成的。杨子荣等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人物，那些为了新中国成立而捐躯的英烈是生动伟岸的丰碑，高大形象，感人至深，让后人永远难忘！近3年多的剿匪斗争涌现了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感人事迹，特别是那些为新中国成立捐躯的革命烈士，值得后人永远铭记。松江军区报告，到1946年5月，我军伤亡1900余人，其中受伤官兵800余人，牺牲官兵400余人，冻伤700余人，有的战士冻掉了手指脚趾。仅据松江、嫩江两省统计，牺牲的干部战士为1731人。剿匪斗争是黑龙江地区在日本投降后，战斗最激烈、牺牲将士最多的军事斗争。剿匪斗争的胜利从根本上巩固了东北根据地，使广大人民群众真正安居乐业，保证了土地改革、政权建设、城市工作、支援前线等工作，有力地支援了东北人民解放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