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很多人说“三岁看大”,可是我分明感觉孩子的秉性和悟性是随着成长来雕琢的,时时都存在着改变的可能。
距离现在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学四年级学生,同班的女孩背了一只崭新的红书包。那书包简直美极了,我只看它一眼,心里就发颤,不由得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大概它美到我心里去了。
記得那天天气很干燥,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却还在喝,注意力被这美丽的红书包缠绕着,扭过脸一遍一遍地看它,别的一切感受都退得远远的,仿佛快活与否,就同这书包紧密地连在了一起。那天放学时,女孩就走在我的前面,我跟着走,听着大伙都在议论她的书包漂亮,原来人人都看出了它的好。被这种认同感影响着,一个念头从我心里升了起来:我一定要马上拥有一只这样的书包。
一连几天,只要一放学,我就去街上寻找,专跑文具店。终于,我在一家小文具店的橱窗里找到了这样的红书包。隔了层光闪闪的橱窗玻璃,我发现它更加吸引人了。我在它跟前站了许久,一会儿凑近着看,一会儿退远点儿看,过一会儿又捂上一只眼,单眼看。“没有什么能同它比美。”真的,当时我就那么想,“它是我最想要的。”
我又奔又跑地赶到车站,等了三部公共汽车,才等到母亲从车上下来。她惊讶地看着我,我什么也不说,拉着她的手直奔那家文具店。到了那儿,就指着红书包说:“请给我买吧,妈妈。”“可你的书包还挺新的,而且也很漂亮。”
我不知怎么就想哭,死活不肯离开,像是打算在这儿站一辈子。母亲摸摸我发烫的额头,心就软了。没想到她摸出钱夹要付钱时,才发觉带的钱不够。可在这时,店要打烊了。
夜里,我老做梦,梦见店里的红书包让人用一把大剪刀剪坏了,急得我大嚷大叫起来。父亲把我唤醒,小声对我说,明天他下了班就去把我的红书包买回来。
第二天的整个白天,我都非常快乐,心里涌动着紧张和激动。见了那个背红书包的女孩,我对她微笑了,心里充满模糊的好感:我马上就可以背上那只红书包,同她的一样。到了傍晚,我突然变得惴惴不安:万一那店里的书包都让别人买去了呢!于是,我三番五次地往那里跑,弄得店里的人都开始皱起眉头来打量我。晚上,父亲推着自行车,一手高高举着红书包回来了。我抢过那只鲜红的书包,高兴得打转。等狂喜过之后,才看见母亲正在给父亲搽(chá)松节油。原来,为了快点赶到店里,父亲骑车时同一部黄鱼车撞在一起,膝盖上肿起老大一块。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我怎么会不顾一切地迷上这红书包的,竟没发现父亲的膝盖为了它受伤了呢!父亲说:“爱美是件好事,可生活中美的东西太多了,跟着去争,永远是跟不过来的,能体会美才是最美的事情。”
第二天,我背着红书包兴高采烈地去学校,在校门口碰见那个女孩。谁知她又换了个紫色的新款书包,比原来的红书包漂亮不知多少倍。
从那天起,我依然爱一切美丽的事物,美的旖旎(yǐ nǐ)永远能给予我无限的灵感,可是从此就没有再像过去那样焦躁不安了。我看开了很多,能懂得知道美的东西美在何处就应该知足了。世界上最美的东西莫过于爱美的心。
那个红书包用旧后,我像宝贝一样珍藏了好多年。不为别的,就因为它已经成了我童年生活中的一个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