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九风云之短枪队传奇

欣郁

一段真实的历史，讲给今天的世界。

——题记

序幕战云密布港岛历险

这是1941年的香港。入夜，街头车辆穿行，人来人往。路两边的建筑物上霓虹闪烁，映红了夜空。

富丽堂皇的香港饭店门前，一辆又一辆轿车、黄包车停靠下来，西崽们忙前忙后，把宾客迎入饭店大门。

舞厅内灯火辉煌，华丽的吊灯、壁灯，华贵的帷幔、沙发，透出了浓浓的英国情调。跳舞的有洋人，也有西装革履的华人，还有身着戎装的英军军官。西洋女人、华裔女人一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像蝴蝶一样在舞厅里飞舞。

这时，一对年轻的华人走进舞厅。男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高个子，稍有些瘦，皮肤微黑，面部线条分明，目光炯炯，身穿白色西装，打着白色领结，他叫陈黑仔。女青年20岁左右，眉目俊俏，身材高挑，梳着披肩发，穿着旗袍，她叫麦巾雄。

西崽送过来香槟，二人各端了一杯，麦巾雄挽着陈黑仔，悠闲地朝里面走去。

几个英国军人围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位上校军官正在高谈阔论，他叫霍克，语气非常傲慢：“日本是個小国，人口有限，资源贫乏，战争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日本在兵源上、物资上都已经感到相当吃力。他有能力拉长战线吗？显然是没有的。那么，他为什么还摆出了咄咄逼人、扩大战争的架势呢？无非是要震慑同盟国，以攻为守。总之，他是不敢进攻香港的，他不能树敌太多，他不敢与我们大英帝国正式宣战，就像他不敢与美国宣战一样。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不过是一种宣传，一种理想，他能在中国保持现有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黑仔站在霍克身后，忍不住插话，他用英语说道：“先生，您的结论下得太早了吧？您对日本人的野心和疯狂认识得还很不够啊。”霍克转过头来，不屑地看了陈黑仔一眼，说：“你是说日本人可能对香港发起进攻吗？”陈黑仔回答：“对，我认为可能性很大。英国军队必须提高警惕。”霍克轻蔑地一笑，说道：“进攻香港就是进攻英国，我说过日本人不敢。”陈黑仔语气坚定地说： “日本人敢。”霍克把陈黑仔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先生是做什么的？”陈黑仔回答： “香港市民。”霍克大笑起来，说：“我与一名普通市民讨论战争，真是太可笑了，我应该与你讨论食品价格问题。”

陈黑仔斜睨了霍克一眼，说了声“打扰了”，就挽着麦巾雄走开了。霍克感觉到了陈黑仔对自己的轻蔑，在陈黑仔身后大声说： “香港虽然小，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进攻香港不是战术问题，是战略问题，是政治问题。香港背后是大英帝国，是同盟国。”陈黑仔转身向他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向舞池走去。

陈黑仔的目光和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华人青年交汇了一下，很快就闪开了。那个人叫何标。

陈黑仔的目光又在那些英国军官脸上扫过，似乎在找人。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拥着麦巾雄跳起舞来。一曲跳罢，陈黑仔和麦巾雄二人退出舞池。陈黑仔端了杯酒，又和身边的一位英国军官闲聊起来。

陈黑仔说：“这里的舞曲太老套了。”“香港饭店所坚持的，就是这种英国传统风格。”英军官表情矜持。陈黑仔又说：“人们现在更喜欢美国的爵士乐。”英军官傲慢地说：“爵士乐比较适合没有文化的美国人。”陈黑仔一语双关地说： “看来我们观点不同啊。

这时一个年轻的英军中尉走进舞厅，何标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何标起身装作去放杯子，在经过陈黑仔身边时使了个眼色，陈黑仔顺着何标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英军中尉。何标放下杯子，走出舞厅。

中尉端了一杯酒，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陈黑仔端着酒杯来到他身边，对中尉点头示意，并问道： “请问，是艾尔佛中尉吗？”艾尔佛中尉看了陈黑仔一眼，反问：“先生您是哪位？”陈黑仔坐在艾尔佛身边，说：“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能告诉您我是虾九的朋友。”艾尔佛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并示意陈黑仔坐下。陈黑仔坐下来，放低声音说：“我需要中尉的帮助。”艾尔佛也小声问道：“想要什么？”“药品。”艾尔佛点点头。陈黑仔掏出香烟，递给了艾尔佛一支，将香烟盒放在桌子上，小声说： “我需要的药品目录在烟盒里。”艾尔佛想了想，拿起烟盒揣进衣兜。艾尔佛向陈黑仔举起酒杯，二人碰了一下杯子。“明天中午12点，格罗士达饭店见。”说完，艾尔佛起身离开了。

陈黑仔、麦巾雄离开香港饭店，二人挽着手走在路边。麦巾雄夸陈黑仔道： “黑仔，你的英语说得真好。”陈黑仔问麦巾雄：“你会说英语吗？”麦巾雄摇摇头。陈黑仔问：“小麦，你不是从小在香港长大吗？”“我从小没上过学，生活在贫民区，没有机会学英语。”“那你说我英语好？你又听不懂。”“我看那个英军上校好像是在和你辩论。”“是的。他们认为日军不敢攻打香港，我说他们要警惕了。”麦巾雄又问： “日军真会打香港吗？”陈黑仔答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日军在边界增了多少兵？”麦巾雄说：“我倒是希望日军打香港，那样英国、美国就会对日本宣战，可以面对面、真刀实枪地干了。”“是的，那对我们是有利的。日本战线拉得越长，他失败得越快。”麦巾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感慨地说：“你看这里，没有人相信会打仗。”“是啊，一片歌舞升平。”陈黑仔也感叹地说。“你说那个艾尔佛真的能搞到药品吗？”“何标说那是个贪财的家伙，经常倒卖紧缺物资。

二人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座小楼前。这里，是东江纵队的一处联络点。麦巾雄轻轻敲敲门，一个男人前来门开，正是何标。

次日中午，在格罗士达饭店内，陈黑仔、麦巾雄、刘冲和何标围坐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说话。这个刘冲有二十七、八岁，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黑红脸膛，浓眉大眼。

陈黑仔看了一眼手表，刘冲大声说：“都12点了，那个艾尔佛怎么还不来呀？”麦巾雄急忙制止他让他说话小声点。刘冲不满地对麦巾雄说“叫我大哥。”麦巾雄白了他一眼。陈黑仔问何标：“我们这次打着虾九的旗号，会不会出问题呀？”何标：“应该不会。”陈黑仔说： “阿标，我不认识虾九，对这个人不是很了解。”何标说： “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虾九势力很大，手下弟兄也多，在赌场、码头、鱼市都行得通。他帮我们搞过货，但是我不直接找他，都是通过中间人。”陈黑仔又问：“上次被扣的药品，也是虾九给搞的吗？”“是，也是通过虾九跟艾尔佛买的。前几次运货都没出问题，上次不知道为什么，两大箱药品被英军稽查队给扣押了。”“是偷运还是走了海关？”“走的海关，是正常的商船货物。”“海关验货应该是警察的事，怎么冒出来英军稽查队呢？”“因为是战争期间吧？英军稽查队偶尔会到海关检查。”陈黑仔想了想说：“照理说英军稽查队没有扣押货物的权利，如果不是走漏了风声，就是货物本身的问题。”“这我们倒没想。”“应该想想啊，如果你早告诉我，上次就是艾尔佛的货，这次我们就不该再和他做了。搞不好还会出问题的。”

刘冲忍不住说：“阿标，你没在真正的敌占区干过，不然，遇到问题就会多动动脑筋了。”麦巾雄急忙阻止刘冲： “你不要乱插嘴，好像你多机灵似的。”刘冲嘿嘿一笑。何标分析，虾九和艾尔佛都不会走漏消息的，他们要的是钱。我们的货主也是正规的远达贸易公司。陈黑仔问： “货物被扣押后，英军稽查队找了远达公司吗？”何标道：“没有。公司也没找稽查队，因为公司是替我们运货，我们要公司包赔损失，公司说我们的货有问题，争执不下，现在也没有结果。我们的货是黑市买来的，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陈黑仔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笔买卖问题太多，不好做呀。至于问题到底出在哪儿，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这时艾尔佛走进饭店，腋下夹着个皮包。何标小声说“他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陈黑仔说“见机行事。我去和他谈，你们不要露面。”

陈黑仔起身，绕到艾尔佛身后，叫了一声“艾尔佛先生！”艾尔佛与陈黑仔握了手，二人坐下来，要了咖啡。陈黑仔问：“中尉先生，药品目录您看了吗？”艾尔佛点点头，“是的，我看过了。”“那么，您开价吧。”“三千港币。”“要是那么贵，我就去药店买了，还找你干什么？”艾尔佛想了想，问道：“你能出多少？”“八百。”艾尔佛有些生气，阴沉下脸来：“你这是在耍我。你一点诚意也没有。”“我们是黑市交易，对这一点我们不用隐晦。黑市就要有黑市的价，我给的不算少。”艾尔佛沉吟了一下，说：“我可以让一步，二千五。”“一千。”“二千，”陈黑仔口气坚定地说：“就是一千，我不会再加了。”艾尔佛还不甘心，又降低了要加： “一千五。”陈黑仔做出起身要走的样子，说道“看来我们的生意做不成了。”艾尔佛急忙说：“好吧，就一千。你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是我遇到的最精明的人。”

艾尔佛打开皮包，取出两盒药品。陈黑仔仔细看了样品，然后放进口袋里。艾尔佛让陈黑仔交钱，陈黑仔摇摇头：“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人约定今晚10点，在北角交易，然后艾尔佛起身离去。

陈黑仔目送艾尔佛出了饭店大门，回到麦巾雄他们那里。陈黑仔拿出药品.指着上面的英文对大家说： “你们看，药盒上写着英国军队专用。仅凭这一点，英军稽查队就可以扣押我们的货物。”众人恍然大悟。陈黑仔又说： “但是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麦巾雄想了想说： “稽查队应该追查那两箱药品的来源。”陈黑仔说：“说得对，那么，他们查了吗？”何标说没明着查，因为他们没去找远达贸易公司，但是也许他们在暗地里查。刘冲说：“他们不查是不可能的，军用物资丢失了，怎么能不查？”陈黑仔说：“你们讲的都对，所以说事情不简单。如果稽查队在调查此事，艾尔佛就已经很危险了，而我们，就可能是稽查队要钓的鱼，艾尔佛现在还能逍遥自在，说不定他已经是稽查队手上的线了。”麦巾雄说：“这笔生意不能做了。”何标：“对，别冒险了。”刘冲急忙问道： “交钱了吗？”陈黑仔：“还没交钱。可是，不做这个生意，我们就一粒药也运不回去，老家在盼着我们哪。”刘冲急了：“黑仔，你说吧，怎么办？”陈黑仔：“如果艾尔佛还没有被英军稽查队发现，我们这笔生意还是可以做的。但是要小心再小心。药品拿到后，也不能再走海关，必须偷运。”何标说：“我可以联系到走私船。很可靠的。”陈黑仔：“好，阿标下午就去联系船。交货的时间是夜里10点，北角。刘冲，小麦跟我去接货，我们晚上8点之前到那里，埋伏下来，以防不测。”刘冲：“明白了。”

陈黑仔接着说：“阿标让船在黑石礁等着，我们拿到货也不在北角下海，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货运到黑石礁，然后装船下海。”何标点点头。

当夜，北角海边一派宁静。天边挂着一弯新月，夜空繁星点点。晚风轻抚着海面，海浪轻抚着礁石。隔着维多利亚湾，隐约能望见九龙的灯火。看似静寂的海边，其实不平静。树丛里隐藏着陈黑仔、麦巾雄、刘冲三人，他们身着便装，手里握着驳壳枪，密切注视着海边的动静。麦巾雄的披肩发也梳成了长辫，显得英姿飒爽。

刘冲突然小声说：“有人！”陈黑仔顺着刘冲的手指望去，一些人影出现在远处。借着月光，能辨认出是英军和印度兵。他们悄悄散开，在礁石后面埋伏下来。麦巾雄说：“是红毛鬼和摩罗差。”陈黑仔看了一眼手表，刚刚是夜里9点。刘冲：“这是冲我们来的。”陈黑仔问刘冲：“艾尔佛还没来，规定的时间还没到，英军先来了，这说明了什么？”刘冲说：“艾尔佛出卖了我们。”麦巾雄：“也许艾尔佛跟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陈黑仔点点头：“两种可能都有。”麦巾雄问：“这货还接吗？”刘冲： “如果是艾尔佛和红毛鬼合伙耍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陈黑仔说：“等等看，现在说什么都还早，我们见机行事。”

三个人静卧在树丛中，耐心地守候着。海边礁石后面的英军也耐心地守候着。路上，一辆吉普车驶来。陈黑仔看了一下手表：9：45。麦巾雄问陈黑仔怎么办，陈黑仔说： “别急，再等等。”

艾尔佛的车下了大路，在小路上停下来。艾尔佛下车朝海边走来，边走边东张西望。因为没有见到接货的人，艾尔佛便走到礁石后面，一会儿又出来了。

陈黑仔小声对刘冲和麦巾雄说：“看到了吗？我们差一点中了圈套。撤吧。”刘冲急了：“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看到那辆车了吗？”陈黑仔说：“你要抢车？不行，安全要紧。他們人多，我们人少，不能蛮干。”陈黑仔话音还没落，刘冲已经冲出了树丛，陈黑仔伸手去拽，没能拽住。他也只好跟着冲了出去，同时说了声：“小麦掩护！别朝人身上开枪。”

刘冲快步走向艾尔佛，艾尔佛迎上来，张嘴刚要说话，刘冲一个大背把艾尔佛摔在地上。刘冲用膝盖压住艾尔佛，抢了他的枪。陈黑仔赶上来，从艾尔佛衣兜里摸出汽车钥匙。这时，礁石后面的英军、印军冲出来，并向他们开枪。

陈黑仔、刘冲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跑向汽车。麦巾雄也开枪阻击英军，他们的子弹并不往英军身上打，只是恐吓而已。三个人跳上了汽车，陈黑仔发动马达，汽车倒退着回到大路上。英军追了上来，刘冲、麦巾雄开枪阻击。汽车飞驰而去，把英军甩在后面。一个英军军官大喊： “快去把我们的车开过来，追上他们！”陈黑仔开着吉普车在路上飞奔。刘冲对陈黑仔喊道：“方向反了！”陈黑仔：“我们不能直接去黑石礁，先把他们引开，然后再去。”车上有两个纸箱，刘冲打开纸箱，里面装满了药品。刘冲说道：“这些药品本来就是我们的。”陈黑仔生气地喊道：“药品虽然重要，也不能拿性命去冒险。刘冲，等回去再跟你算账。”麦巾雄也责备刘冲：“冒冒失失，你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呀！”

英军有两辆车追了上来，陈黑仔加快了速度。三辆车在公路上展开追逐，双方不断开枪对射。英军的车子渐渐追上来，为了甩掉英军，陈黑仔把车开到了闹市区。

虽然是夜里10点多了，可是香港街头依然十分热闹，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几辆车子在大街上飞驰，横冲直撞，险象环生。街上车辆、行人纷纷避让，一会儿撞翻了路边的水果摊，一会儿刮倒了凉茶棚。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陈黑仔穿大街过小巷，终于甩掉了英军的追赶。

午夜，陈黑仔把汽车开到黑石礁岸边。刘冲打了个口哨.何标从礁石后面跑过来。何标问道：“怎么才来？”陈黑仔：“别问了，快装船。”何标感觉出气氛不对，小心地问：“出意外了？”刘冲嘿嘿一笑：“没什么，小状况。”几个人抬下纸箱，丢弃了吉普车。纸箱装上船，他们驾着小船向黑黢黢的海面驶去。

2个多小时后，借着月光，陈黑仔他们抬着纸箱，已经行走在元朗乡间小路上。

前面不远就是元朗村了，刘冲高兴地说成功啦，麦巾雄对刘冲说：“你别得意了，多危险哪。”何标问刘冲到底怎么了，刘冲不好意思了。陈黑仔：“刘冲不听指挥，贸然行动，我们三人差一点被英军抓去。”何标惊愕地问：“真有埋伏？”陈黑仔回答：“是的，英军用艾尔佛诱捕我们，但是现在还搞不清艾尔佛是同谋还是被胁迫。”何标说：“从这两箱药来看，艾尔佛也许不知情。”陈黑仔说：“他知情，在北角他与埋伏的英军有过交流。我想，英军是把我们当成走私的了，根本没瞧得起我们，所以敢拿真药来引诱我们。我本来要取消行动，刘冲却擅自冲了出去，我们也只好来硬的了。吉普车和这两箱药都是抢来的。英军朝我们开了枪，我们也还击了，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们。”麦巾雄：“不然我就撂倒他几个。

刘冲认为这是小事一桩，没什么。陈黑仔严肃地说“刘冲，药虽然搞到了.可是你也要受处分。我们是讲纪律的，不可以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由着性子来。”刘冲满不在乎地说：“处分就处分吧，我可不在乎，要是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撤回来，那可憋屈死我了。”麦巾雄问：“这样你就痛快了？”刘冲： “对，要不我们的亏就吃大了。

说着，几个人进了村。何标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那就是林阿贵家。”来到林阿贵家，陈黑仔等人终于可以歇脚、吃东西了。林阿贵，一个精明健壮的中年男子，他忙着给大家倒水喝。林阿贵问：“你们这次搞的是什么呀？”何标告诉他是药品。林阿贵问他们是不是一直走过来的， 麦巾雄说走了大半夜。林阿贵：“多吃一点，然后睡一会儿吧，都累坏了。”刘冲：“没关系。”陈黑仔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地说：“天快亮了。

第一章战火燃起火中取栗

1941年12月8日拂晓，深圳河边。天空乌云翻滚，曙光透过云隙照在深圳河上。作为中港边界的深圳河两岸，是茂密的热带丛林，棕榈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鸟儿的呜叫，使清晨顯得格外宁静。

河北岸的日军阵地上，成排的炮口悄悄扬起，顿时，万炮齐发，震天动地。空中，日军轰炸机群穿过云层，铺天盖地而来。河面上，日军乘舰船强渡深圳河。日军开始进攻香港。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太平洋上，曙光透过云隙照在波涛汹涌的洋面上，一个轰炸机群穿过云层，铺天盖地而来。这是从日军航母上起飞的飞机，他们的目标是美国珍珠港海军基地。珍珠港还没有醒来。蔚蓝的大海边，银色的沙滩上。棕榈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军港内，停泊着一艘艘战舰。整个珍珠港笼罩在清晨的宁静中。日军机群飞抵珍珠港上空，飞机一批批俯冲下来，炸弹不停地倾泻，珍珠港顿时成为一片火海。太平洋战争爆发了。

此时，在元朗乡间，在林阿贵家，陈黑仔等人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声，大家大吃一惊，急忙起身。

林阿贵：“炮声很密集呀！”何标：“听，有飞机。”陈黑仔疑惑地说：“开战了？”林阿贵问：“什么开战了？”陈黑仔口气坚定地说：“应该是日军对香港开战了。”麦巾雄：“到底开战了。”

刘冲问陈黑仔我们怎么办，陈黑仔果断地说我们不能休息了，趁天还没大亮，得马上走。大家急忙收拾东西，找来绳子，把纸箱捆了起来。林阿贵对陈黑仔说：“我和你们一起走。”陈黑仔说道：“阿贵，你还是留在家里。阿标，你也快回香港，你们要密切注意香港、九龙的情况，我们会派人和你们联系。”何标不放心地问：“就你们三个人，能行吗？”陈黑仔：“没关系。”刘冲也说：“我们能行，你们放心吧。”林阿贵：“好吧。别走大路，走山路。”

林阿贵给他们带上干粮。陈黑仔、刘冲各背起一只箱子，三人出门上路。林阿贵与阿标在他们身后不停叮嘱路上小心。

再说日军的进攻。深圳河南岸是英军的阵地，在密集的炮火下，山崩地裂，一片火海。英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日军机群飞抵启德机场上空，飞机一批批俯冲下来，炸弹不停地倾泻，机场内停放的英军飞机一架架被炸起火，机场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渡过深圳河的日军迅速挺进大帽山，在猛烈的炮火之后，大帽山阵地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日军指挥官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喊着： “冲锋！冲锋！”日军步兵冲上大帽山，冲上英军阵地。英军渍不成军，放弃阵地，仓皇而逃。山坡上到处都是英国兵、印度兵的尸体和丢弃的枪支。

而另一支日军骑兵部队绕过大帽山，急驰在一条荒僻的山路上。在黄昏之前已经逼近笔架山，这是九龙城最后一道防线。山道上，日军指挥官勒住马，抬头望了望，得意地高喊：“目标九龙，前进！”

在宝安，阳台山下的小路上，陈黑仔、刘冲和麦巾雄三个人仍在匆匆赶路，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三人停下来休息。刘冲说：“这条线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走。”麦巾雄：“红毛鬼和摩罗差都被日本仔打跑了，河那边没人检查，河这边的日本仔都打仗去了，也没人检查，所以就好走呗。”陈黑仔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阳台山，说：“咱们快到家了。”陈黑仔、刘冲又背起纸箱。麦巾雄说：“大哥，我来背吧。”刘冲把麦巾雄推开，麦巾雄又来和陈黑仔抢，陈黑仔连说不用，麦巾雄就是不肯，陈黑仔只好和她抬着。三人又上路了。

入夜，陈黑仔三人上了山。阳台山是东江纵队的根据地，山林中有几十间茅草屋，操场上树立着的“东江纵队”战旗，在晚风的吹拂下猎猎飘扬。指挥部内，屋子当中放着一张简易的会议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军用地图。陈黑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李国华大队长汇报此次去香港搞药品的成果。他们穿着便装，因为是国共合作时期，军帽上戴着国民党徽。大队长李国华30多岁，高高的个子，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有神。

李国华表扬陈黑仔说： “黑仔，你这两箱药可是解了大队的燃眉之急，几个重伤员可以做手术了。我代表大队党委对你们三个人提出表扬。另外，还有新任务给你。”陈黑仔不好意思地说：“大队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李国华问： “还顺利吧？”“十分顺利。香港的何标同志帮了我们大忙，两箱药没花一分钱。”李国华惊异地问：“怎么没花钱哪？”陈黑仔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就是上次被英军扣押的两箱药，这次又被我们抢回来了。要表扬你就表扬刘冲和麦巾雄吧，抢药是他们的功劳，表现得非常勇敢。”李国华又问：“和英军发生冲突了？”陈黑仔：“没什么大冲突，那些红毛鬼笨死了，好对付。”李国华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这些红毛鬼今天可是不好过呀。日军不宣而战，红毛鬼猝不及防。”陈黑仔说：“回来的路上，我们先是听到大帽山上一片枪炮声，后来就没有声音了，好像日军已经突破了大帽山防线。另外，日军飞机轰炸了英军机场。”“那样九龙城就危险了。”“是呀。也不知英军能不能抵抗得住。大队长，你不是说有新任务吗？”李国华摇摇头，接着说：“是呀黑仔，有新任务了。”陈黑仔站起来，高声说道：“请大队长下命令。”

李国华：“我们现在要组织一支短枪队，进入九龙、香港，眼下的任务一是收集武器，二是收集情报。如果英军能守住港九，我们就撤出来;如果港九失守，我们就在那边扎下根，开战对敌斗争。这个短枪队的队长就由你来担任。”陈黑仔：“是！”李国华：“短枪队由阮鸿文小组、刘冲小组、麦巾雄女子班和黎光小鬼班组成。”陈黑仔微微蹙起眉头，说道：“大队长，人员可不可以我自己挑哇？”李国华问怎么啦，陈黑仔吞吞吐吐地说：“阮鸿文……刘冲……另外，女子班……小鬼班……”李国华笑了笑：“看来你都不满意呀。有话直说。”陈黑仔：“是。阮鸿文这个人我摸不透，他一个香港帮会出身，那些习气，不像一个革命战士。刘冲太鲁莽，容易坏事。女子班、小鬼班也没什么战斗力。这些人凑到一起，我带不了。”李国华严厉地说“带不了也得给我带，没条件可讲！”

陈黑仔低头不语，一脸不情愿。李国华把语气放缓和了些，说道：“短枪队是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没有正面作战任务，所以把女子班、小鬼班放在这里，必要的时候，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阮鸿文同志情况特殊一些，但是他主动脱离帮会，投身革命，而且几年来作战勇敢，是一个好战士。至于刘冲，你刚刚不还表扬他了吗？现在怎么又说带不了啦？这些人，能不能发挥好作用，能不能完成好任务，就看你这个队长的水平了。别的我不想多说，短枪队后天出发。”

看到陈黑仔不语。李国华提高了嗓音问听见没有，陈黑仔小声回答“是。”

第二天早晨，在营地操场边，刘冲阴沉着脸坐在一个树桩上。他左手握着几把短刀，右手抽出一把，一甩，扎在十几米远的一株树上。麦巾雄站在距那株树十步开外的地方，手握一条十来米长的皮鞭，轻轻一抖手腕，“啪”的一声，鞭子飞出去，打掉了扎在树上的刀子。刘冲又一甩手，一把刀子准确地扎进了上一个刀口里。麦巾雄就再一抖鞭子，再一次把刀子打掉。两个人像赌气一样，飞刀、甩鞭、飞刀、甩鞭……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

刘冲扔光了手上的刀子，又拾起一个石子。麦巾雄冲他低声喊道：“你没完了？有话说话。”刘冲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狠狠抽了一口，说：“我就是不想参加短枪隊。他不是要处分我吗？我还不想跟他干呢。”麦巾雄说：“你自己做事别那么冒失，人家会说你呀？”“碰到点儿事犹犹豫豫，在他手底下，准憋死我。”刘冲不满地嘀咕。“刘冲，现在是打仗，不是玩游戏，遇事多想一想有什么不好？”麦巾雄冲刘冲喊道。“叫我大哥。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谁对我替谁说话。”“反正我就是不愿意。”“不是黑仔挑的你，是大队长挑的。大队长的话你也不听？”“我，我……”刘冲没话说了。

此时在指挥部内，李国华正在和阮鸿文谈话。李国华站着，阮鸿文散散漫漫地坐在凳子上。阮鸿文30多岁，个子不高，有一张削瘦的、饱经沧桑的脸，留着一抹胡子。他慢条斯理地说“李大队长，别让我参加短枪队了，我想留在大队打仗，我不喜欢干那些偷偷摸摸的工作。”

李国华问：“怎么是偷偷摸摸呢？短枪队的任务也是很艰巨的，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啦。”“就算不是偷偷摸摸，也是躲躲闪闪。”李国华故意逗他：“躲躲闪闪也是斗争的需要。而且我看，你干这个还挺合适。”“我干这个怎么就合适呢？”“到了港九，你人熟地熟，真需要躲躲闪闪的时候，也知道往哪儿躲。”阮鸿文嘿嘿一笑：“你说这个我同意，不过我还是愿意在大队打仗。”李国华严肃起来，说道：“阮鸿文组长，我严肃地跟你说，选你参加短枪队，就是要发挥你人际关系的优势，别人代替不了你。这是命令。”阮鸿文还是不甘心，继续嘟囔： “再说，我也不想跟陈黑仔干，他一个学生，会打仗吗？”“我们东江纵队，个个都会打仗，都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陈黑仔同志过去是学生，现在是短枪队队长。你就记住一点，他是队长。

操场上，短枪队已经在集合了。他们的装束和当地农民没什么区别，有人背着锅，有人背着箩筐，要不是每人腰间插着的驳壳枪，你看不出来这是一支队伍。阮鸿文慢慢腾腾走过来，边走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精制的欧式黄铜小酒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陈黑仔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那是酒吗？”阮鸿文爱理不理地。陈黑仔：“去执行任务，你的酒就别带了。”阮鸿文语气强硬地说：“我离不了这东西。”陈黑仔强忍着，把话咽下了。阮鸿文这才走进队列，别人都已经站好了。

李国华上前几步，高声说：“日军到底进攻香港了。香港，那是我们中国的，你们要记住，那是中国的！日军的铁蹄踩到那儿，我们的战场就在哪儿。这就是我要对你们说的话，出发吧！”

短枪队踏上了征程。这是一支不到20人的队伍，陈黑仔走在前面，接下来是小鬼班5人、女子班4人、阮鸿文小组4人，刘冲小组4人走在最后。李国华一直站在那里，望着短枪队渐渐走远。

日军和英军的交战还在进行中，在笔架山防线，英军在顽强抵抗，以大炮对日军进行还击，日军的炮火也不时落在英军阵地上。双方炮击过后，日军地面部队开始冲锋，英军官兵和印度兵拼死阻击。经过几天的交战，英军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最初措手不及的状态，已经能组织起较为有效的抵抗了。但是英军依然处于劣势，死伤惨重，阵地上血肉横飞。为了守住九龙城，英军付出了很大代价。战斗进行到黄昏，笔架山防线到底还是被日军突破。英军撤退，日军也未停留，紧追而去。阵地上硝烟未散，尸横遍地。

此时的九龙城内一片恐怖，大批黑社会烂仔砸抢商铺，街上已经见不到警察，商人也无力保护自己的店铺，逃得无影无踪，任烂仔们恣意抢劫。

当天夜里，陈黑仔的短枪队越过深圳河，在一座荒山上露营。山林里一片寂静，小鬼班的战士都睡觉了，几个女战士在刷锅洗碗。刘冲和麦巾雄在一旁小声说话。刘冲问：“小妹，陈黑仔不是要处分我吗？怎么不提了？”麦巾雄说：“不处分你还不好啊。”“你说，是他忘了，还是大队长不同意处分我？”“不知道。不过我分析，他忘是不会忘的，都气成那样了，能忘吗？”“那是怎么回事呢？”“我分析，他根本就没和大队长说这个事，不然，就算大队长不同意处分你，至少也得批评你几句吧？”“那倒是。不过这个事没下文了，我反倒心里不踏实。”“就是说，你不挨处分难受，对不对？”“不对。谁喜欢挨处分哪？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没跟大队长说，我也不领他的情，我就是不想在短枪队呆，就不听他的，让他把我赶出短枪队，我好回大队打大仗。”麦巾雄禁不住呵斥他： “刘冲，你还有完没完？”

那边，阮鸿文拿着他那个精致的小酒壶，坐到了陈黑仔身边。阮鸿文把酒壶递给陈黑仔，问道：“喝一口？”陈黑仔摇摇头， “我不喜欢喝酒。”阮鸿文问：“是不会喝呢，还是不喜欢？”陈黑仔说：“不喜欢。要是喝，也能喝。”“那我们俩比试比试？不过这点酒也不够哇。”陈黑仔不屑地说：“就是够，我也不和你比试。”阮鸿文故意气陈黑仔，自己先喝了口酒，然后慢条斯理地问：“为啥呢？”“没意思。能喝酒算什么？别喝多了耽误打仗。”“这你就说着了，我总想试试，喝多一回，可到现在我也没试出来。”“先别吹牛，要是真因为喝酒耽误了打仗，到那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阮鸿文盯着陈黑仔的脸，又问：“黑仔，你不喜欢笑哇，我观察了很长时间，没见你笑过。”陈黑仔看了他一眼，没吭声。阮鸿文接着说：“其实你呀，不用装严肃，我知道你是学生仔出身，这读书和打仗可是两会事。”陈黑仔严肃地说：“阮鸿文，该休息了。”“好，好，休息。这读书和打仗用的不是一股劲，什么时候你想听，大哥我给你讲讲。”陈黑仔说：“等有空吧。”“忘了正经事了，提醒队长一下，山上有土匪。这一带的土匪有黄老虎一伙，还有赖天龙一伙，每伙都有四、五十号人。”陈黑仔淡淡地说：“知道了”

陈黑仔起身走了，他来到小战士身边，蹲下来，把他们身上的衣服盖盖好。阮鸿文又喝了口酒，望着陈黑仔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陈黑仔带着队员们登上了大帽山英军阵地。被摧毁的英军阵地一片死寂，血水染红的战壕内、被炸塌的雕堡里和被踩倒的铁丝网旁，到处是英国和印度士兵的尸体，偶而还有日军没有打扫净的武器。陈黑仔带领短枪队员在大战后的阵地上检拾武器，他们仔细地搜寻，哪怕是一只手雷也不放过。黎光发现了一支步枪，这是一种英国造步枪，他小声喊道“陈队长，我找到了一支‘红毛十！”这个黎光是小鬼班班长，刚刚16岁，稍稍有些胖，小眼睛，圆脸盘。陈黑仔走过来，说：“黎光，不错呀！”阮鸿文也走过来，“日本仔好象打扫了战场，没给我们留什么呀。我们再往山上走，也许还能找到一些。”黎光： “红毛鬼会往山上逃命吗？”陈黑仔：“有可能。集合，我们上山。”

话音刚落，阮鸿文一把拽住他，喊道“别动！”黎光抬起的脚没敢落下。在他脚下的泥土中，露出了一个地雷引芯，黎光轻轻把脚收了回来。陈黑仔轻声喊来了区家驹，区家驹跑过来，他是刘冲小组的战士，是个带着眼镜、面容清秀的小伙子，短枪队里的炸弹专家。他蹲下来看了看，让大家躲一下，战士们便分散隐避起来。区家驹轻轻挖出地雷，并拆下引芯，把地雷装进背篓里。

陈黑仔提醒战士们要多留心脚下。他和区家驹打头，阮鸿文小组断后。战士们迅速跟上来，越往山上走，林木越茂密。大家边走边搜巡，山上果然有英军丢弃的武器，他们捡到了几只长枪，黎方高喊找到了一挺轻机枪。黎方14岁，是黎光的弟弟，跟哥哥长得很像。陈黑仔表扬道：“小黎方，好样的。不过不要大声喊，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黎方吐了一下舌头。几个战士凑过去，每个人都把机枪抱过来，看了又看，爱不釋手。黎方问道：“陈队长，这挺机枪是我找到的，能不能把它给我们小鬼班？”刘冲上前说： “小鬼班要机枪干什么？你们能抱得动吗？机枪应该配给我们。”陈黑仔说：“我们是短枪队，平时连长枪都不配，还想要机枪？”黎光说“我们这次出来，是为纵队收集武器，一条枪都不可以留。”刘冲扒拉一下黎光的头，说：“就你懂。”黎光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嘛。”黎方不满地噘起嘴。麦巾雄和女战士阿娣看着黎方，做鬼脸逗他。

大家继续往山上走。走在最前面的区家驹突然举起手来，大家迅速停止前进，做好了战斗准备。第二章 乱局奇兵初试锋芒

陈黑仔悄悄来到前面，区家驹把手往前指去。陈黑仔顺着区家驹的手指看去，只见有三个人迎面走来，身穿便装，头戴礼帽，腰上扎着皮带，一看打扮就是土匪。三个人身上背着好几条枪，而且边走边四下里寻找。

陈黑仔小声说：“是土匪，他们也出来捡洋落儿了。”阮鸿文、刘冲来到陈黑仔身后。阮鸿文：“这一带的土匪多，不知道他们是黄老虎的手下，还是赖天龙的手下。”刘冲不管不顾地说：“干掉他们，怎么样？”陈黑仔说：“不能轻举妄动，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不熟，先不要惹他们。我们下山。”阮鸿文表示同意。刘冲却眼馋土匪手中的那几条枪，不甘心地说“他们有那么多枪啊。”陈黑仔问刘冲：“你要干什么？还想像上次那样吗？”刘冲说：“黑仔，下命令吧，夺了他们的枪。”陈黑仔：“我的命令是全体撤退。刘冲小组断后。”刘冲不情愿地说了声“是”，短枪队悄悄撤退了。

看到大家走远了，刘冲对他的战士耳语了几句，四个人不仅没有后撤，反而向土匪包抄过去。接近土匪后，刘冲大喊一声“不许动！”土匪们被吓蒙了，呆在那里，刘冲四人冲上前去，用枪逼住土匪。

前面，短枪队有序地撤退，陈黑仔问身边的阮鸿文刘冲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阮鸿文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头。陈黑仔急忙命令队伍停止前进，让大家原地待命，叫上了阮鸿文，又回去看。陈黑仔、阮鸿文返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刘冲他们押着三个土匪过来了。陈黑仔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气得火冒三丈。刘冲嘿嘿一笑，说白捡的。一个胆大的土匪走上前两步，向陈黑仔问道：“泥鳅蚂蚱谁是谁？”陈黑仔听不懂土匪黑话，一时愣住了。阮鸿文急忙说：“不用说这些，我们不是道上的。你就直说吧，你们是谁的手下？”土匪回答：“我们老大赖天龙。各位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阮鸿文想了想，把陈黑仔拽到一边，小声问怎么办。刘冲跟过来插嘴说：“怎么办？干掉他们，枪归我们。”陈黑仔气愤地对刘冲说： “你是一个革命战士，却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现在又要违反政策，杀害俘虏，你到底想怎么样？”刘冲辩解道：“他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怎么不该杀？”陈黑仔说：“土匪也不能随便杀，而且现在他们是俘虏。刘冲，你不要说了，回去以后新帐老账一起跟你算。阮鸿文，我看放了他们，枪留下。”阮鸿文劝陈黑仔，人得放，枪也不能留。陈黑仔问为什么不能留下枪。阮鸿文说：“不为什么，那么干不仗义。”陈黑仔问：“难道我们还要和土匪做朋友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就看需要不需要。”阮鸿文的话让陈黑仔很不高兴，他想发作，看看几个土匪就站在那边，想一想又忍下了，说：“好，就听你一回。别的我不想多说，就是不想给短枪队惹麻烦。”

陈黑仔三人回到土匪面前，阮鸿文说：“兄弟们，对不起啦，你们走吧。”一个土匪说：“谢谢老大。留个名号吧。”“我是阮鸿文。”土匪一听肃然起敬，一起喊了声文叔，阮鸿文摆摆手，“不必客气，快走吧。”战士们把枪还给土匪，三个土匪钻进了丛林。

陈黑仔他们回到队伍里，短枪队这才上路。陈黑仔边走边对阮鸿文说： “我带队去西贡村，你带个人去九龙，看看仗打到什么程度，了解到情况马上回西贡村杨水珍家找我们，不要耽搁，要注意安全。”阮鸿文领了任务，带着个战士上路了。

九龙那边，日军以猛烈的炮火攻击城门英军堡垒，面对日军的大举进攻，英军已经无力抵抗，防线溃败，官兵有的逃跑，有的举手投降。日军就这样冲进了九龙。九龙城内建筑物在燃烧，城市上空浓烟弥漫，街道上到处是士兵或平民的尸体。不管是英军、印度兵，还是平民，逃的逃，躲的躲，大街小巷空空荡荡。偶而，有日军押解着英军、印度兵俘掳走过街巷。

入夜，短枪对来到西贡村。由于突如其来的战争，百姓吓坏了，家家紧闭门户，村里一片寂静。短枪队员们悄悄来到杨水珍家门前，刘冲敲了门，杨水珍探出头来。杨水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长得十分瘦小，扎着小辫儿，这个不起眼的农家女孩，两只大眼睛却透着机警。她招呼道：“陈队长，刘大哥，快进了。”战士们进了屋，杨伯接过他们肩上的枪支。

杨水珍问道：“陈队长，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呀？多危险哪。”陈黑仔： “为了搞点武器，就得赶这个时候。杨伯，先把这些枪藏起来。”杨水珍、杨伯帮战士们把枪藏在阁楼上。大家走了一天，都十分疲劳，床上、凳子上，甚至地上，随便捡个地方一座，便拿出干粮来吃。杨伯急忙给大家倒水、拿吃的，连连说：“慢点吃，喝口水。这里还有热的米饭。”陈黑仔：“杨伯，别忙了，我们带着干粮呢。”正说着，阮鸿文和那个战士回来了。陈黑仔急忙上前询问情况。阮鸿文告诉大家，日军已经占领了九龙。陈黑仔沉吟了一下：“英军到底没顶住，不过，也是预料之中。”麦巾雄给阮鸿文二人拿东西吃。杨伯也心疼地说：“看你们累的。”阮鸿文笑笑说：“没关系，杨伯。”阮鸿文边吃东西边问陈黑仔下一步怎么办。陈黑仔想了想说：“阮鸿文、刘冲、小麦、黎光，出来一下，我们开个会。”

几个人来到屋子外面，席地而坐。阮鸿文掏出他的酒壶，刘冲摸出香烟。陈黑仔说： “九龙城沦陷了，看来，我们在这里的斗争要长期进行下去了。目前，我们的任务是搞武器，还要把九龙的战况汇报给大队，两天来我们搞到几条枪，但是远远不够。”刘冲抢着说：“当然不够，我们出来一趟，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多丢人哪。”阮鸿文问道：“黑仔，你有什么打算？”陈黑仔： “刚才阮鸿文就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想，我们明天兵分两路，一路去笔架山，一路进九龙城。”麦巾雄：“笔架山刚打完仗，我们再去打扫一遍战场，还能有点收获。”黎光问：“进九龙城能搞到武器吗？”陈黑仔：“哪里在打仗，哪里就有武器。九龙城里现在一定是非常混乱，日军急于抓捕英军，英军急于逃命，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英军会丟下大量武器，日军也不会想到有我们这么一些人在收集武器，我们就可以在暗处下手。另外在香港，短时间内，华人不是日本人注意的对象。”阮鸿文慢悠悠地说了句：“说得有点道理。”刘冲问：“怎么分工？”陈黑仔说：“进城危险会多一些，我带刘冲小组、女子班进城。阮鸿文小组、小鬼班去笔架山。”阮鸿文对女子班不放心，“既然进城危险多一些，为什么让女子班去？我们小组进城，让女子班去笔架山。”陈黑仔强调了自己的意见：“单独派女子班和小鬼班行动我还是不放心。行动起来，你们负责保护小鬼班，我们保护女子班。大家同意吗？”阮鸿文想了想，点头同意。刘冲也表示同意。

陈黑仔接着说：“下面，说说纪律的问题。我们是一支新组建的小队，而且是远离大队单独行动，如果没有铁一样的纪律，在这么复杂的形势下，我们就只能失败。”刘冲插话道：“黑仔，你是要说我吧？”陈黑仔：“对，你擅自抓捕土匪，抢夺武器。我要说的还不光是你，也有阮鸿文。”阮鸿文问道：“我怎么啦？”“你不该把姓名告诉给土匪，这样很容易使我们暴露。”陈黑仔说。“这我知道，我报了姓名，有不利的一面，也会有有利的一面。”陈黑仔：“怎么会有有利的一面？”“港九地面上，处处有麻烦，这一点你知道多少？要在这里站住脚，明的、暗的都得来。”阮鸿文辩解道。“你那说法，我不相信。”“时间长了你就信了。小兄弟，你批评我，我接受;我的话，你也要记着。”陈黑仔提高了语调：“你们两个人是小组长，如果你们都不能服从命令，我们怎么行动？不成一坨散沙了吗？”阮鸿文还是一副不急不恼的样子，说：“我们是革命队伍，我是革命战士，这些我们都懂。黑仔，大道理你不用讲，既然出来了，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你是队长，我们应该听你的，但是你也应该相信我们。”陈黑仔问：“相信什么？”阮鸿克“我不会做对短枪队不利的事。”陈黑仔：“这一点我相信。刘冲，你也说说吧，为什么又擅自行动？”刘冲不以为然地说： “我就是想多搞几支枪，土匪的枪，不要白不要。”麦巾雄忍不住说刘冲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多犯几次错，让队长把他从短枪队开除出去，他好回大队。陈黑仔问刘冲，这是真的吗？刘冲气鼓鼓地说：“不是。”黎光插话道：“刘大哥，短枪队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陈黑仔：“刘冲，如果真是小麦说的那样，我先不说你犯错的事，就说说这短枪队，你还别瞧不起这支小小的队伍，我们的活儿，还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你可以不认错，但是你得认可我们短枪队的作用。”刘冲想了想，不再辩解。陈黑仔：“希望你好好想想，别再犯错。你们俩的问题，等回到大队，我会汇报给领导。”

第二天一早，短枪队兵分两路，一路由陈黑仔带队，一路由阮鸿文带队。他们还是老百姓的打扮，有人背着竹篓，有人挎个布包，刘冲扛着根扁担。

陈黑仔对阮鸿文说： “注意安全，可以没有收获，但是人员不可以有损伤。晚上8点之前，必须回到西贡。”阮鸿文点点头，带队上路了。随后，陈黑仔一队也出发了。

陈黑仔边走边叮嘱麦巾雄：“进了城，我们就装成老百姓，女子班跟在我们后面，拉开一些距离，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就不要出手。城里的具体情况我们还不知道，所以要谨慎行事。”陈黑仔又对刘冲说： “我最不放心的是你，这次如果你莽撞行事，可是要连累女子班的。”刘冲嘟囔着：“听见了，谨慎行事。”

陈黑仔一队人进了九龙城。在一条小巷里.陈黑仔、刘冲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刘冲小组的三个战士，再远一些是女子班的四个姑娘。走到巷子口，突然看到街上三个日本兵押着一名英国军官走过，陈黑仔一眼认出了那个英国军官，就是他在舞廳搭过话的上校。街上很静，除了那几个日军没有其他的人。刘冲小声问陈黑仔： “打吗？”陈黑仔摇摇头。他在巷子口站下，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要打，得把那个英军军官救下来。”刘冲问：“救那个红毛鬼干什么？以前我们中国人被他们欺负惨了，管他呢！我们干掉日本仔，捡了枪就撤。”陈黑仔说：“得救他，现在他是我们的盟军，而且是高级军官，救他是我们的责任。”刘冲问：“那枪呢？”“枪也要，人也要。刘冲，我打前面1个，你打后面2个，有没有把握？”

陈黑仔朝后面的战士一挥手，就冲出了巷子，举枪就打。三声枪响后，三个日本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英国军官惊呆在那里。陈黑仔等人跑过来，拉起英国军官，拾起地上的枪支，向街边的小巷里跑去。几个人在一个僻静处放慢脚步。英军上校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劫持我？”陈黑仔用英语回答道： “我们不是劫持你，是救你。”英军上校仍然问你们是什么军队？陈黑仔反问你不认识我啦？英军上校想了想，摇摇头。陈黑仔：“在香港饭店舞厅，我们谈过话。”英军上校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哦，是你。你说自己是香港市民，难道你是军人吗？你们是什么军队？”陈黑仔告诉他： “我们是抗日武装，是东江纵队的。”英军上校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我们是共产党的军队。”英军上校问： “香港怎么会有共产党的军队？”“哪里有日本鬼子，哪里就有共产党的军队。”“你是头吗？”区家驹上前用英语告诉他：“他是我们队长。”英军上校向陈黑仔敬了个军礼，说： “请你们放了我。”陈黑仔说：“我们放了你，你还会被日本人捉去。”

话音刚落，几个日本兵冲了过来。区家驹喊了声“鬼子”！大家急忙隐蔽。日军的子弹密集地飞过来，陈黑仔等人边还击边后撤。跑了一段，他们发现这是一条死巷，便停下来还击。日本兵攻势猛烈，陈黑仔冲出墙角射击，不料左臂中弹。陈黑仔躲回到墙后面，鲜血染红了衣袖，刘冲在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替陈黑仔包扎。鬼子越来越近了，英军上校也拿起一只枪，和战士小张、小王一起还击。这时，鬼子身后响起枪声， 是麦巾雄和另外三个女战士赶到了，形成了对鬼子的前后夹击。麦巾雄举枪打倒了一个鬼子，一甩手又打倒一个。巷子不宽，鬼子无处躲藏，很快就处于了劣势。鬼子阵脚一乱，陈黑仔、刘冲等人趁机冲出来，子弹扫向鬼子，又有两个鬼子被他打倒了。麦巾雄等女战士也向前冲来，一阵密集的射击，剩下几个鬼子全被消灭了。

麦巾雄跑过来。刘冲等人已经把鬼子的枪支收集了起来。麦巾雄看到了陈黑仔胳膊上的血，忙问：“队长，你负伤了？”陈黑仔轻描淡写的说：“没关系。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鬼子听到枪声就会朝这边来。”

大家分头背起缴获来的枪支，迅速跑出了这条死巷。陈黑仔他们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有大批敌人，便拐到另一条街上。走了几步，又有敌人，陈黑仔等人只好去敲街边一户人家的大门。一对夫妻躲在屋子里，透过门缝看了看，开门放他们进了屋。夫妻俩看着他们，不敢出声。陈黑仔关上门，并扒着门缝向外看，直到敌人走远。陈黑仔对那对夫妻说了声“谢谢”，几个人匆匆离去。

街上日军太多，短枪队不能再往城里深入，特别是还带着一个英军军官，简单商量了一下，短枪队就出城了。一路上大家看到，路边的民房被日军炮火炸成了一片片废墟。陈黑仔等人正匆匆赶路，突然，一个被炸毁的房子里传出女子的呼救声。陈黑仔对麦巾雄说了声“照顾好军官”，便和刘冲等人跑了过去。来到屋前，陈黑仔和刘冲对视了一下，便抬起脚，把已经破烂的房门踹倒。一个日本兵拎着枪从里面冲出来，刘冲身子一低，腿一扫，把日本兵撂倒在地，陈黑仔抡起手中的驳壳枪，狠狠砸在鬼子头上，结果了他。

与此同时，另三个战士冲进屋内。屋内，一位老婆婆倒在血泊中，两个日本兵正把一个姑娘按在床上，姑娘已被扒掉了衣服，但仍在奋力反抗。两个鬼子的裤子都解开了，见有人进来，突然呆住了。三个战士扑上去，和鬼子进行徒手搏斗，陈黑仔和刘冲也冲进屋来，陈黑仔把鬼子按到地上，刘冲抽出一把匕首，插进鬼子心窝。区家驹死死掐住另一个鬼子的脖子，两个战士按住鬼子的胳膊，直到把鬼子掐死。

麦巾雄进了屋，过去给姑娘系好衣服。姑娘跳下床来，扑到老婆婆身上哭喊：“外婆！外婆！”陈黑仔对几个战士说，鬼子的尸体得处理掉，不然会给姑娘家带来麻烦。姑娘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说：“这还是家吗？”陈黑仔想了想说：“姑娘，你找地方躲一躲吧，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还得赶路。”“求求你们，你们是好人，帮我把外婆埋了吧。”战士们望着陈黑仔，陈黑仔面露难色。姑娘忙说：“后面就是山坡。”陈黑仔只好答应了。

姑娘打开了后门，后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不远处就是山坡。姑娘从门里伸出头来，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便朝屋里挥了挥手。战士们抬着老婆婆的尸体，跑过小路，姑娘在战士们身后跟了上来。上了山坡，战士们帮姑娘掩埋了老婆婆。姑娘在坟前叩了三个头，起身从地上拾起一支枪。

陈黑仔去拿姑娘手中的枪，对她说：“快走吧，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到处都是日本鬼子，尽量小心。”姑娘紧紧握着枪不放手，说道：“我没地方去，我要跟你们走。”陈黑仔：“我们不能带你走。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家里只有我和外婆，爹、妈在马来亚做生意。”刘冲说：“带上她吧。”麦巾雄也来说情，让陈黑仔带上姑娘。陈黑仔问姑娘：“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姑娘：“是打日本仔的。”陈黑仔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姑娘说自己叫叶官妹。”陈黑仔点点头：“好吧，那就跟我们走吧。”

随后，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树丛中。

第三章 艺高胆大 跳出重围

天近黄昏，在阳台山根据地，李国华大队长带着两个干部往山下走，正要去迎接曾司令员，这时迎面跑来一个哨兵，报告曾司令员到了。

曾司令员带着警卫员走来了，李国华等人快步迎上去，向曾司令敬礼。曾司令伸出手，和李国华紧紧握手。曾司令员40岁左右，中等个，身材壮实，方脸浓眉，两眼炯炯有神，浑身透着军人的英武气概。

李国华说“司令员，一路辛苦了。”曾司令说“我们东江纵队都是铁脚板，走这点路算什么？”几个人边说边往指挥所走去。

李国华汇报，日军这次进攻九龙出动了一个师团，有两万多人，而英军在新界那边只有五千印度兵和尼泊尔兵，不堪一击。曾司令忧心忡忡地说：“香港也是危在旦夕呀。”

来到指挥部内，曾司令等人坐下来喝水。李国华问道：“司令员，有什么新消息吗？”曾司令说“日本出动了大批军舰，已经在海上形成了对香港的包围，香港支撑不了几天。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我们派出了陈黑仔小队，尾随日军进入了九龙，趁日军立足未稳，在群众中开展工作，为下一步进行游击战奠定基础，同时搞些武器。”“陈黑仔他们现在有消息吗？”“还没有。”曾司令说：“我们坪山根据地也派出了小分队，进入九龙收集武器。香港虽然现在由英国管辖，但她是中国的土地，香港的战局，我们要插手。要尽快和陈黑仔联系上，告诉他们，如果日军进攻香港，我们也要马上跟进，要象一把尖刀一样，插到敌人的心脏里去。我们人虽少，但要以一当十。要不断地对敌人进行骚扰，在这里，侵略者一天也别想安宁。”李国华骄傲地说：“我们短枪队的战士就是以一当十，文武双全的陈黑仔、神通广大的阮鸿文、飞刀手刘冲、女神枪手麦巾雄、机灵鬼小黎光、爆破专家区家驹，个个都是好样的。”曾司令对李国华说：“陈黑仔、阮鸿文我都了解，都是不错的同志，这几年他们在枪林弹雨中锻炼出来啦。”李国华点头。

夜色中的九龙城，成了人间地狱。日本军车一辆接一辆在街上疾驰而过，喝醉了酒的日本兵也在街上横冲直撞。一家店铺被砸碎门窗，日本兵正在抢东西，老板追出来，被鬼子兵打倒在地。妓院里，日本兵撵得妓女们到处乱跑，一片哭叫，老鸨跟在日本兵身后哀求，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在日军临时司令部内，一群日军中、高级军官正在庆祝胜利。中将师团长今井举着酒杯，对在他面前站成一排的军官们傲慢地说： “谁是太平洋真正的主人？我们大日本帝国用大炮回答了美国人和英国人，那就是——日本！我们要让美国人和英国人从东南亚和太平洋上永远消失，我们目光中所能看到的只有太阳和太阳旗。我们毫不费力地进入了九龙，我们也同样可以轻而一举地攻占香港。为天皇陛下，为大日本帝国，干杯！”

军官们举起酒杯，一饮而进。今井走到一个少佐面前，举杯说道：“小泽少佐，你指挥骑兵奔袭九龙，立了头功，我向你表示祝贺！”小泽打了个立正：“谢谢师团长！”小泽40岁左右，身材短粗，留着卫生胡，戴着眼镜，是一个狡猾阴险的人。今井向小泽举起酒杯，刚要喝下去，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报告”，今井举起的手又放下来。

日军大尉矢岛急急忙忙跑进屋来：“报告师团长，九龙城内发现小股敌人，好象是中国人。”大尉矢岛30多岁，一脸横肉，五大三粗，是一个傲慢而凶残的家伙。今井一脸疑惑：“不可能，中国军队怎么会在这里？”矢岛说：“不象是正规军，很可能是游击队或者是土匪。”今井问：“矢岛大尉，这么说没有抓到他们？”“是的，被他们逃掉了。他们还打死了不少皇军士兵，夺取了武器。”

今井勃然大怒，把酒杯摔在地上，喊道：“什么？堂堂日本皇军居然对付不了几个土匪，真是丢皇军的脸。马上封锁整个九龙半岛，派出部队，扫荡新界山区和附近村庄，要抓住活的，搞清楚这些抵抗分子是什么人。”

短枪队回到杨水珍家，陈黑仔等人一进屋，杨水珍就指着英军上校问哪来的英国佬。区家驹说：“是被日本鬼子俘掳的，我们正好遇到，就救下来了。”杨水珍发现陈黑仔受伤了，陈黑仔忙说不碍事，并指挥战士们和杨伯把缴获的枪支放到阁楼上。

杨水珍又问怎么没见阮鸿文，陈黑仔：“他们去笔架山搞武器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刘冲对陈黑仔说：“也不知到阮鸿文、黎光他们情况怎么样，搞了多少枪，有没有人员伤亡。如果他们那边比较顺利的话，现在也该来和我们汇合了。”陈黑仔看了看手表：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不要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麦巾雄说刘冲：“就你急，改不了的脾气。”“他们还不回来，真是急死人了。”刘冲嘟囔着。

杨水珍说：“这样吧，我去村外迎他们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盲目行动。”陈黑仔笑了，“知道了。看看我们的小指挥官，多像样。”杨伯说杨水珍：“这还用你嘱咐？你自己小心就是啦。”“好的。爹，快讓他们吃东西呀。”“你快走吧，不用你操心了。”杨水珍急匆匆出了门。

杨伯端出干粮来给大家吃。 趁着这工夫，麦巾雄检查了陈黑仔的伤口，给伤口上了药，对陈黑仔说：“子弹从肉里穿过去了，看来没伤着骨头。”麦巾雄帮陈黑仔缠上了绷带，她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刘冲在一边注视着麦巾雄，神情有点复杂。

女战士阿娣给叶官妹拿东西吃，叶官妹接过干粮，小声道谢。阿娣说： “以后我们就是革命同志了，不用客气。”叶官妹不解地重复了一句：“革命？你们是什么军队？”“我们是共产党的军队，东江纵队。”“我听说过共产党，是些了不起的人。”

陈黑仔换完药，走到英国上校身边，上校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看来他是非常饿了。陈黑仔问上校还好吗，上校点点头。“上校先生，还没请教您的名字？”“我叫霍克。”“我们会保证您的安全的。”霍克将信将疑，但是到了目前这个地步，他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大家吃完东西，都焦急地等待着阮鸿文他们，有人在擦枪，有人在休息，刘冲则不停地擦拭着他的匕首，他自言自语地说：“阮鸿文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杨伯：“不要慌，阮鸿文那么机灵的人，不会出事的。”

村外小道上，杨水珍终于等到了阮鸿文、黎光他们，带着他们匆匆往村子里赶。快到村口了，刚要过公路，不远处开来几辆日本军车。阮鸿文做了个手势，战士们赶快卧倒在草丛中，车开过来，车灯从战士们身上扫过。等到汽车开过去了，战士们才穿过公路。悄悄接近村子。可是没走多远，走在前面的阮鸿文又向后摆摆手，大家蹲下来。阮鸿文往前面指了指，黎光望过去，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一队人影。黎光：“是日本仔。他们要包围村子。阮大哥，怎么办？”阮鸿文：“我们不能进村了。水珍，小周，你们快去把队长他们领出来，在这里会合。”

杨水珍、和小周悄悄进了村。他们来到家门前，敲开门，闪身进去。一会儿，杨水珍又出来，机警地四下看了看，向后面摆摆手，短枪队战士们一个接一个跑出来，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日军在矢岛的带领下进了村。

村边树林里，陈黑仔、阮鸿文、刘冲、麦巾雄、黎光聚在一起交换情况，战士们坐在地下休息。陈黑仔对阮鸿文和黎光说：“谈谈你们的情况。”阮鸿文拿出他的酒壶，喝了一口。黎光捅了他一下，“又喝酒，快跟队长汇报哇。”阮鸿文擦擦嘴唇说：“不急嘛。日本仔在笔架山付出了一些代价，英国兵死的死逃的逃。我们拣了不少武器，有两挺轻机枪，二十多只长枪、短枪。还搞了不少地雷呢。”刘冲问：“没带回来呀？'黎光说：“都埋起来了。”听了这个情况，陈黑仔十分高兴，他把同志们逐个看了一遍，说：“今天任务完成得很好，而且没有什么损失。”麦巾雄却说“你负伤了，这就是损失。”陈黑仔不以为然：“这算什么损失？”

村里，隐约传来砸门声和犬吠，偶尔闪亮着日本兵的火把。刘冲望了望村里，自言自语地说：“让他们搜吧，看他们能搜到什么？”阮鸿文说：“刚才在路上，我们看见日本仔的车队往北开了，是运兵的。”陈黑仔疑惑地问：“他们下一步是打香港，怎么又往回运兵呢？有多少兵力？”黎光：“一个中队左右。”陈黑仔：“包围村子的敌人好象也有一个中队。”阮鸿文想了想说：“是呵，日本仔为什么杀了个回马枪呢？”陈黑仔分析道：“既然不是敌人的大部队，那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发觉有人在背后骚扰他们了，所以分散出部分兵力来对付我们。阮鸿文、刘冲，你们想想，今天夜里我们没有被敌人围在村子里，不是我们预先算到了，主动跳出了包围，而是侥幸发现了敌人，是因为阮鸿文、黎光两个小组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村，短枪队才抢先一步脱身。想一想，如果我们都提前回来了，现在一定都在杨水珍家里，那后果会怎么样？”刘冲冒冒失失地说：“那我们就和日本仔拼了。”陈黑仔说： “我们是来拼命的吗？大队派我们这几个人来找鬼子拼命有意义吗？我们的任务怎么办？西贡村的百姓会不会因为我们受到牵连？回想这三四天来我们的行动，疏忽的地方还是不少，暴露得还是过早，出现这些问题的责任在我。但我不是说从此我们就要当缩头乌龟，只是提醒大家，今后我们遇到事情要多动脑想一想，然后再行动。”阮鸿文拍了拍陈黑仔的肩，“说得有道理。”

麦巾雄问道：“队长，下一步我们怎么办？”陈黑仔：“鬼子在附近几个村子找不到我们，就会认为我们向北撤到新界山区或是过了深圳河，但我们偏要继续向南穿插，如果日本鬼子进香港，我们跟着就进。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回到九龙城。”“城里现在很乱哪。”阮鸿文担心地说。“是很乱，而且鬼子不停的在搜查，但是我们也要进去。不过要找一个落脚点，不能像没头苍蝇似地在城里瞎转。大家想想办法，我们去哪儿落脚？”陈黑仔问大家。麦巾雄：“人少还好办，我们这么多人，往哪儿藏啊？”阮鸿文：“我找找朋友吧。”“好吧。”陈黑仔转身吩咐区家驹：“你会英语，你把霍克上校送到阳台山根据地去，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向李大队长汇报一下，告诉他，我们临时决定，又回九龙了。”

区家驹对此有点不满，“我不管这个英国佬，他们从前就知道欺负我们中国人。”陈黑仔耐心地说：“现在他们是我们的盟军，从前的事就不能计较了，要以大局为重。”区家驹很不情愿地接下来任务。陈黑仔对霍克说“我们要把你送到后方去。”霍克连连说： “好的，谢谢。

陈黑仔又告诉叶官妹：“你还不能随我们行动，你先在杨水珍这里住几天，等我们从九龙回来再带你回根据地。要向水珍多学习对敌斗争的经验，你别看水珍长得小，她可是鼎鼎有名的‘交通王呵。水珍，要照顾好新同志。”

大家开始分头行动，陈黑仔集合了队伍，短枪队的战士们上路了。

西贡村里，日军把村民们从家中赶出来，集中到祠堂前的小广场上。鬼子兵举着火把，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把村民围在中间，由村长拿着名册，一个一个点名，叫到谁，谁就站到一边来。鬼子折腾了一夜，也没查出什么来。

山道上，区家驹在前面走，霍克跟在后面。霍克边走边东张西望。区家驹催促说：“上校先生，请走快一点。”霍克紧走了几步，突然把区家驹摔倒在地，抢过区家驹的枪。区家驹问他要干什么，霍克也不回答，转身往回跑。他表面上同意陈黑仔把他送到后方去，其实他对共产党的游击队根本不放心。区家驹爬起来就追，边追边喊：“站住！站住！”区家驹追上来，把霍克扑倒，两人扭在一起。这时，几支刺刀逼住了区家驹和霍克。二人抬头一看，是一群日本兵。

次日清晨，在杨水珍家里，杨水珍和叶官妹正在熟睡，街上一直响着砸门声和日本鬼子的叫嚷声。杨水珍醒来，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叶官妹，然后跳下床，跑到门前。她从门缝往外看，街上都是日本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找吃的，有的鬼子兵围坐在一起吃东西。

叶官妹也醒了。杨水珍找出两件破衣服，让叶官妹换上。叶官妹明白她的用意，接过衣服换上。

水珍担起水桶出了门，她来到水井旁，慢慢悠悠地摇着水。一队队日本兵从她身边走过，都没有在意她。杨水珍悄悄注视着村中来来去去的鬼子。突然她看到區家驹和霍克上校被鬼子绑着，押过来。杨水珍大吃一惊。区家驹也看到了杨水珍，他注视了杨水珍一下，便扭过头去，从杨水珍身边走过。杨水珍望着区家驹的背影，脸上现出耽忧和焦急。她担起水，匆匆回家了。

杨水珍告诉杨伯，区家驹和那个英国军官被日本仔抓到了。“爹，陈队长本来是让区家驹回阳台山汇报情况的，现在他被抓了，根据地和短枪队就失去了联系。”杨伯：“是呀。得赶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大队。”“我也是这么想.爹，我们俩马上去阳台山根据地，把这边的情况向李大队长汇报。”

杨水珍拿出几件衣服和几个干粮包了两包，把一个包裹递给叶官妹，二人就出门了。

尘土飞扬的路上，逃难的人三三两两，络绎不绝。路边偶尔还能见到难民的尸体，杨水珍、叶官妹夹在难民中匆匆赶路。一个老人坐在路边，看上去得了重病，无助地向路上的人伸着手。杨水珍、叶官妹经过老人身旁，杨水珍拿出一个干粮给了老人，又继续赶路了。

此时，九龙城外的一片树林里，陈黑仔带领短枪队员在休息。陈黑仔对大家说：“刘冲、小麦，你们带大家在这里休息，我和阮鸿文、黎光先进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再来接你们。”陈黑仔对阮鸿文、黎光说：“我们走吧。”麦巾雄急忙说：“等等，你们不要带枪了。”“对，也许不带枪更安全。”阮鸿文也同意麦巾雄的想法。陈黑仔想了想说：“好吧，我们装成老百姓，是不应该有枪。”说着，几个人把枪拿出来，交给了麦巾雄。麦巾雄叮嘱陈黑仔注意伤口。然后，三个人就出发了。

九龙城内，街上冷冷清清，楼房上挂着日本旗。到处是来来往往的日军，偶尔有老百姓走过，都是行色匆匆。陈黑仔、阮鸿文、黎光三人也在急急忙忙赶路。迎面来了一队日本兵，押解着十几个英军俘虏，领队的是小泽。陈黑仔、阮鸿文、黎光低下头，靠到路边。突然，小泽冲着陈黑仔等人喊了声：“站住！”几个日本兵围上来，用刺刀逼住他们。第四章 龙蛇乱舞龙潭探路

陈黑仔、阮鸿文交换了一下眼神。小泽摆摆手，翻译官陆通译说： “太君让你们过来！”日本兵把陈黑仔等人推到小泽面前，并搜了他们的身。小泽哇啦哇啦说着日本话，陆通译翻译道：“太军问你们是干什么的？”阮鸿文回答：“我们是老百姓。”“干什么去？”阮鸿文顺口说到：“家里人跑散了，去找他们。”小泽指着英军俘虏，得意地说“支那人，看到这些英国人了吗？他们现在是大日本皇军的俘虏。他们从前压迫你们，皇军是来解放你们的，你们知道吗？”陈黑仔等人摇头。

远处传来炮声。小泽得意忘形：“听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军舰在炮轰香港岛。香港很快就会被皇军占领，整个东南亚很快都要被我们解放。你们这些支那奴隶，你们恨英国人吗？打他们，你们现在打他们。”陆通译在一旁催促：“太君让你们打他们，快动手！”陈黑仔等人把脸转向一旁，无动于衷。小泽气急败坏地向日本兵一摆手，喊了声：“支那奴隶！”日本兵拥上来殴打陈黑仔等人，他们用枪托砸，用皮鞋踢。陈黑仔等只能忍受，他还要特别注意不让日本兵看出他胳膊上的枪伤。打完了，日军扬长而去。

黎光气愤地说： “都怪你们，不让我带枪，要是有枪，我就要他们好看。”阮鸿文笑笑说：“小弟，这不算什么。”陈黑仔望着小泽的背影说：“对，这只不过是较量的开始，他们不会总是这么得意的。”

维多利亚湾上，日本舰队炮击香港。岛上的英军炮台被炸成一片火海，英军已经无力还击，官兵都躲到了掩体里。街头，商家关门闭户，行人行色匆匆。英军搭建的街垒旁见不到士兵的影子。一种恐怖气氛迷漫在整个城市。

岛上一座英军军营，大门敞开着，营房里空空荡荡。几个烂仔溜到军营门前，向里张望，带头的叫蛇脚。他们检起石子投掷营房窗户，试探有没有人。当他们确定没有人后，便闯了进去。到处是英军丢弃的武器、衣服，烂仔们捡拾了大量武器弹药。

他们刚要离开，另一伙地痞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拦路这伙地痞的头叫虾九。两伙烂仔开了火，打了一会儿，双方互有伤亡。蛇脚瞄准虾九开了一枪，虾九发现了，急忙就地一滚，虾九没有被打中要害，但是腿部负伤。蛇脚一伙趁机冲了出去，逃之天天。虾九跪在地上，冲着蛇脚的背影喊： “蛇脚，咱们后会有期！”

九龙城内，楼房上挂着日本旗，街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日军。陈黑仔三人来到香爷宅邸。香爷是香港非常有势力的一个大佬。下人把他们引进了一间很考究的中式客厅里。阮鸿文打扮成商人模样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陈黑仔和黎光化装成伙计站在他身后。陈黑仔由于枪伤，只好用右手托着左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会儿，一个穿着考究、留着八字胡的瘦老头从后屋走出来。阮鸿文站起身，朝老者拱手：“香爷，久违了。”香爷吃惊地说：“哎呀，文哥，久违久违。兵慌马乱的，你这是从哪儿来呀？”阮鸿文答： “从宝安来。”宾主落坐后，香爷问： “文哥这一走有三四年了吧？”阮鸿文答道：“五年了。”“听说文哥金盆洗手，回内地入了‘红道，可是真的？”阮鸿文微笑着点点头。“以文哥的身份，这个时候回九龙，真是艺高人胆大呀，佩服。”阮鸿文笑了笑：“香爷过奖。鸿文此时造访，是有事相求哇。”香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阮鸿文：“我这次回来，带了十几个朋友，想在香爷的码头上落个脚，不知方便不方便？”香爷：“好说。带家伙了吗？”阮鸿文点点头。“家伙你们自己收好，人我来安排。”“有香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香爷。”“别谢我，你们勇担国难，我应当谢你们。”

二人客气了一番，香爷要送阮鸿文等人去码头。几个人起身往外走，迎面走进来一个漂亮姑娘，她和陈黑仔一照面，二人都楞住了。这个姑娘是香爷的女儿，叫香冰梅。冰梅脱口喊道：“黑仔！”陈黑仔也感到十分以外： “冰梅！”“你怎么在这里？”“我，我们有事找香爷。”“找我爹？”陈黑仔更吃惊了：“香爷是你爹？这是你家？”香冰梅点头。陈黑仔惊呆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香爷在一旁问：“原来你们认识Ⅱ阿？”香冰梅答道：“爹，他是我在广州念书时的同学。”香爷对陈黑仔说：“哦，你就是陈黑仔，听冰梅说过。”陈黑仔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阮鸿文也表示抱歉：“香爷，对不住，没给您介绍，黑仔是我们队长。不是我们不相信您，我们在敌后工作有纪律。”香爷摆摆手，大度地说：“没关系，可以理解，如果不相信我，你们也不会来找我。”阮鸿文急忙說：“是这样，香爷。”香爷很欣赏地看了看陈黑仔，说：“真人不露相，后生可畏呀。”陈黑仔拱拱手：“还得仰仗您老人家。”香爷看了冰梅一眼，笑了笑说：“你们说话，我们出去等。”说完，香爷、阮鸿文、黎光先出去了。

陈黑仔、香冰梅二人相对无语。原来，二人之间还有一段『日情。沉默了一会，还是香冰梅先开口了：“你还好吗？”陈黑仔：“还好。”香冰梅艾怨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陈黑仔也慨叹道：“真是山不转水转。”“不，是老天有意安排的，可能你我二人之间有什么事情还没了结。”“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冰梅有些激动：“这不还是你从前那句话吗？我们不是同路人，你陈黑仔生来就是为了报效国家的，我香冰梅不过是个娇小姐。”“冰梅，忘了过去吧，我对你从前不合适，现在更不合适。”“我看现在反倒合适了。”陈黑仔果决地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陈黑仔转身离去。香冰梅望着陈黑仔的背影喊道：“陈黑仔！黑仔！”陈黑仔义无反顾地走了。

陈黑仔来到院子里，阮鸿文、香爷等人还等在那里。香爷突然脸一沉，对陈黑仔喊道：“站住！”陈黑仔问：“香爷，还有什么吩咐？”香爷盯着陈黑仔的眼睛问道：“你就这么走吗？”陈黑仔：“是的，香爷。”香爷大喊一声“来人！”瞬间，十几个壮汉手持刀、枪冲了上来。阮鸿文急忙上前说道： “香爷，今天的事情有些意外，惹您和大小姐不高兴了，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您放我们走，就当我们没来过。”香爷“怎么可以当你们没来过？我的梅儿已经不高兴了。”香冰梅站在客厅门口，注视着院子里，一言不发。陈黑仔大步往外走，几个大汉冲上来，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陈黑仔胳膊上本来就有伤，招架了几下，他就疼得脸上冒出冷汗。阮鸿文冲上去保护陈黑仔，黎光大喊着“放开我们队长！”也冲了上去，双方对打在一起。陈黑仔一方开始只是招架，并没有出手，可是香爷的几个手下却不讲情面，出手狠，下手黑。陈黑仔、阮鸿文见此情况，只好出招，二人身手矫捷，打摔结合;小黎光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冲，香爷手下被打倒了两三个。

在一旁观战的香爷见自己一方有些不敌，一摆手，又有十几个大汉冲上来。陈黑仔终归身上有伤，心有顾忌，一不留神，被几个打手扭住了胳膊。阮鸿文、黎光也寡不敌众，被人按到在地。阮鸿文是见过这种阵势的人，他沉着地说“香爷，这么做，您就太不仗义了。”香爷对手下说：“这两个放开。”阮鸿文、黎光被放开了。香爷对阮鸿文说：“这不是你与我之间的事情，是我女儿和陈黑仔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做爹的，难道不该替女儿出头吗？难道我香爷的女儿就那么好惹吗？”阮鸿文说：“可是今天，是我阮鸿文以朋友的身份来求您办事的。您就这么对待朋友吗？”香爷说：“事情，我还替你办，不会有一点折扣，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改。”陈黑仔大声喊：“阮鸿文，我们不求他办事！”阮鸿文：“香爷，事情有大有小，您说家事大呢还是国事大？现在国难当头，您能替我做点什么当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们。黑仔是我们的队长，您扣了他，我们怎么办？”香爷：“我管不了那么多。把人带走！”

几个打手把陈黑仔往后院带去，陈黑仔奋力挣扎，可是无济于事。陈黑仔见香爷根本没有放他的意思，便喊道：“等等，让我和阮鸿文说句话。”香爷命令手下：“等等！”几个打手停下脚步，阮鸿文跑过去。陈黑仔：“阮鸿文，别担心我，带同志们回根据地。”阮鸿文：“我们不能把你自己扔在这里，我还有地方安置大家，你放心。”陈黑仔被架走了。香冰梅关上了客厅的门。

阮鸿文对香爷说“香爷，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香爷哈哈大笑： “这算什么。”阮鸿文问：“你要把他怎么样？”“他必须给我的梅儿一个交待。”“强扭的瓜不甜，你能关他到多久？”“我想关就关，想杀就杀。”阮鸿文不屑地一笑，语气强硬地说：“你敢！”“我不是被吓大的。事情你还办不办？我这个人，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办，我就给你安排。”“不必了。”香爷喊了声：“送客！”阮鸿文、黎光走出香宅。

在深水埠集中营，小泽少佐和汉奸陆通译，还有一个英语翻译在审讯霍克上校。小泽问霍克：“你的部队有多少人？在哪里布防？”霍克不说话。小泽又问：“你的部队全部投降了吗？”霍克还是不回答。小泽奸笑了一声：“其实你回答不回答都不重要了，因为九龙的英军已经彻底失败了，香港很快就会落到我们手里。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否则，吃苦头的是你，你明白吗？你告诉我，那个抢你武器的是不是游击队？”霍克依然一言不发。小泽有些恼火，喊道：“你说话！”霍克瞥了小泽一眼。小泽向陆通译摆了一下手，陆通译上前打了霍克两耳光，霍克的嘴角流出血来。霍克开口说道：“你们虐待战俘，违反国际公约。”小泽轻蔑地笑了笑说：“国际公约是给弱者制定的，不是给大日本皇军定的。说，那个人是不是游击队？”霍克说：“我不认识他。”长篇小说

两个日本兵冲上来，用枪托猛砸霍克，把霍克打倒在地。小泽看了看地上的霍克，一摆手，霍克被带了下去。小泽： “把那个支那人带上来。”一会儿，区家驹被押了上来。小泽问：“你的什么的干活？”区家驹答：“什么活也不干。”“你家在哪里？”“我没有家。”小泽抽出战刀，把刀尖指向区家驹：“你的撒谎，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区家驹假装害怕，喊道：“你不能杀我，我们老大可不好惹，他会替我报仇的。”陆通译问：“你们老大是谁？”区家驹想了想说：“我们老大叫黄老虎，在新界很有名的。”陆通译对小泽说，这个人可能是土匪。陆通译又问区家驹为什么抢英国人的枪？区家驹说是老大让他们出来拣枪的。小泽拿着刀，说区家驹说谎。区家驹：“我没说谎，别杀我。”小泽奸笑着，把刀收了起来，说： “你的，胆子小小的。好，我不杀你。”小泽让士兵把区家驹带出去，关了起来。

离开香爷家，阮鸿文带着短枪队的战士们来到圣玛利书院。接待他们的是两位英国修女，她们身后还有一位华人修女。战士们站在一边等着。院长嬷嬷用生硬的汉语说：“日本人到处杀人放火，主会惩罚他们的。”阮鸿文说：“是的，我们中国人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院长嬷嬷： “阮先生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呀？”“院长嬷嬷，我的这些朋友能不能在您这里安顿几天？外面到处都是日本兵，只有把他们交给您我才放心。”阮鸿文说。“阮先生请放心吧，我这里还算安全。”“我们自己带了行李和干粮，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英国修女对战士们说：“大家请进吧。”战士们随她进了书院。阮鸿文和那个中国修女走到一边，这就是他的妻子阿蘭。阮鸿文问道：“你最近好吗？”阿兰低着头，小声回答道：“还好。”“街上到处都是日本仔，你尽量不要出去。”“好的，你也要多注意。”

天近黄昏，在通往宝安的土路上，杨水珍、叶官妹正在赶路。她们远远望见前面有一个日本鬼子的哨卡，两人对望了一眼，放慢了脚步。杨水珍对叶官妹说：“过了这个哨卡就快到罗湖了，那里有个老伯会送我们过河。”杨水珍看到路边有一个中年男人，用一辆手推车拉着一具死尸，尸体上盖着一片破席子。杨水珍计上心来，她拉着叶官妹凑过去，小声对中年人说：“大叔，卡子不好过吧？”中年人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说： “跟我走吧。”三人就这样过了哨卡。到了前面的岔路口，杨水珍、叶官妹跟中年人道了谢。中年人说：“谢什么，都是中国人，兵慌马乱的，互相帮一把，应该的。”杨水珍、叶官妹与中年人告别后赶紧上路了。

陈黑仔被软禁在香宅的一间客房内，门口有两个打手守着。晚饭后，香爷的3个姨太太和香冰梅来看陈黑仔。下午打斗时，香爷就发现陈黑仔身上有伤，所以让香冰梅带了药来。香冰梅给陈黑仔的伤口换药，二人谁也不看谁，都沉着脸。3个姨太太围着陈黑仔，七嘴八舌地在劝说，你要是做了我们家的姑爷，老爷的财产就是你的财产，在九龙，在香港，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管姨太太们说什么，陈黑仔就是一言不发。香冰梅显然也不喜欢听姨太太们的话，她紧紧皱着眉头。换完药，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香爷进来了，看看姨太太们，大喊一声：“都滚出去！”姨太太们灰溜溜地出去了。香爷走到陈黑仔面前，说道： “我喜欢你。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独闯江湖，就知道打打杀杀，可没有你这么有城府啊。我香家要是能得到你，不光是梅儿的终身有了托付，我香家的事业也有了托付。”陈黑仔说：“香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与我不相干，我希望你尽早放了我，不要耽误我的大事。”香爷自说自话：“我的梅儿自小没了娘，也没有兄弟姐妹，我整天在外面打拼，几个姨太太也只顾花钱玩乐，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我的女儿太苦了。”“香先生，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九龙刚刚沦陷，强敌横行，生灵涂炭，你……”香爷打断陈黑仔的话：“不要跟我说这些，香港，英国人占了日本人又占，中国都快亡国了，谁占了香港又关我什么事？反正香港是没娘的孩子。”陈黑仔语气坚定地说“香港不是没娘的孩子，香港是中国的香港。”香爷冷笑了一下，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感兴趣的只有你，同意留下了，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不同意留下，我就杀了你。““如果你真这么决定了，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香爷冷冷地地盯着陈黑仔。这时，老经理进来了，说道：“老爷，有人拜访。”香爷说了声“年轻人，你可别后悔”，然后，跟着老经理出去了。随后香冰梅端着饭走了进来。“吃点东西吧。”陈黑仔说：“吃不下。直说吧，你和你爹打算怎么办？”“按我爹说的办。”“如果是那样，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了，你可以走了。”陈黑仔斩钉截铁地说。香冰梅问：“你真不怕？”陈黑仔看了香冰梅一眼，并不作答。香冰梅转身便往外走，拉开房门，可是她又停住了脚步，站了一会，她又把门关上了。香冰梅转回身，说道“我也可以一直关着你，不放你出去，关你十年、二十年，你信不信？”陈黑仔还是不言语。看到陈黑仔这个态度，香冰梅决定换一种方式。她走到陈黑仔身边，坐下来，缓缓说道：“今天，看见你真高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呢？是上帝的安排吧？可是你出现的这个时候也真是不好，不，出现了总比不出现好。黑仔，你在听我说吗？”陈黑仔摇摇头。

第五章 覆巢危卵 港岛沦陷

来造访香爷的是小泽，带着陆通译和几个士兵。在客厅里香爷接待了他们，香爷坐在太师椅上，身后站着老经理。陆通译介绍说：“这位太君是小泽少佐。”香爷傲慢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呀？”小泽：“我受今井师团长委托，请香先生明天参加会议。”香爷毫不犹豫地说：“不去。”小泽面露不悦，问道： “你知道是什么会议吗？”“不想知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在和一个占领者说话。”香爷看了小泽一眼，对老经理说：“送客！”几个日本士兵举起枪，用刺刀逼住香爷。香爷注视着小泽，毫不惧怕。老经理急忙上前说：“太君，香先生從来不参加任何会议，您别见怪。”小泽想了想，摆一摆手，日本兵放下了枪。“你想不到吧？皇军请你做官，出任维持会委员，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小泽放缓了口气。“我不识字，不会做官。我只会做生意，你们另请高明吧。”“皇军要你做你就得做，你没有权力反对。”香爷语气强硬地说：“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日本人，谁也没有权力强迫我。”小泽气急败坏地说：“大日本皇军就是要强迫你。明天午后，你如果不去开会，就是对抗皇军，后果会很严重。”香爷再次对老经理说“老周，送客！”老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泽带着日本兵悻悻而去。

深圳河边，一只小船在黑暗中靠近河岸，摇船的是一位老伯，杨水珍、叶官妹坐在船上。船到对岸，杨水珍、叶官妹下了船。杨水珍给了老伯一点钱，小声说：“老伯，谢谢啦。”老伯叮嘱她们小心，杨水珍、叶官妹点点头，和老伯挥手告别。小船消失在夜色中。岸上是鬼子设的铁丝网，还有碉堡和炮楼。炮楼上的探照灯照来照去。杨水珍带着叶官妹爬过铁丝网，渐渐接近碉堡。碉堡的枪眼射出灯光。突然两个鬼子从碉堡里出来，他们站在离杨水珍二人不远处小便。杨水珍、叶官妹把头埋在臂弯里。鬼子进去了，二人继续往前爬，紧贴着碉堡爬了过去。二人站起身，猫着腰往前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晨，香爷的经理急急忙忙地来到软禁陈黑仔的房门外，看门的打手开了门锁，老经理进到房间里。老经理对陈黑仔说：“陈先生，我是香爷的经理，姓周，有一个紧急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陈黑仔有些诧异，问道：“周经理，什么事情？”老经理把昨晚鬼子要香爷今天去开会的事说了一下。陈黑仔想了想，说道：“如果香爷不去，日本仔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刚刚占领九龙，为了让人臣服，拿香爷杀一儆百，他们是做得出来的。”“我也是这么想啊，所以来找你商量。”“香爷不愿意当汉奸，就劝他出去躲躲吧。”老经理摇摇头，说：“躲事不是香爷的脾气，再说，他手下这么大的摊子，放不下呀。”“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解决这个事情。”老经理恭敬地说：“请讲。”“会你去开，就说香爷病了，由你代为参加。这件事暂时不要让香爷知道。以香爷的名义参加了会，就等于接受了日本人那个委任，成了汉奸，这是香爷所不愿意的，不过从另外的角度想，这也是一个保护伞，只要不为日本人做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有利的事。”老经理拍了一下手：“你这个办法太好了，就这么办。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汉奸这个名义对香爷不利，你可要出来作证。我为什么来找你商量，因为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餐厅里，香爷、冰梅和3位姨太太坐在一起吃饭。香冰梅问香爷： “爹，陈黑仔怎么办？”香爷：“梅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放了他。”三姨太插话道：“放了他，我们香家多没面子啊。”香爷呵斥道：“住嘴，你懂什么？”姨太太马上闭嘴了。香爷问香冰梅：“你和他谈了吗？”香冰梅：“谈了，谈不拢。其实谈不谈我也知道结果。扣下他，不过是为出出气。”

这时老经理来了，说：“香爷，阮鸿文来了，在客厅等您哪。”香爷放下筷子，跟着老经理往客厅走去。香冰梅望着爹的背影，放心不下，也跟了去。香爷来到客厅，阮鸿文见了起身拱手，说道：“香爷，您留了我们队长一夜，话也谈开了吧，气也消了吧，是不是该放人了？”宾主落座，香爷又对老经理说：“老周，去请陈队长。”老周出去了。香冰梅走进来，站在爹爹身边。香爷对阮鸿文说：“你的陈队长是个人才，够胆量，有心计。所谓英雄惜英雄，不然，我就杀了他。”阮鸿文听出香爷的态度缓和了，就顺着说：“香爷，我知道您舍不得杀我们队长。再说，您香爷是从来不伤害朋友的。对您香爷，我还是了解的，不然我也不来找您了。”

老经理和陈黑仔进来了，陈黑仔与香冰梅对视了一下，香冰梅赌气地说：“陈黑仔，我爹放你了。”香爷请陈黑仔落座，说道：“陈队长，你可以走了，委屈你了。”陈黑仔淡淡地说：“没什么。”香爷吩咐老经理去拿两千块钱来。香爷说：“我得罪了日本仔。他们要我参加维持会，狗日的，休想！”陈黑仔和阮鸿文对视了一下，陈黑仔说：“香爷，你不想当汉奸，我很钦佩，但是凭您一个人，或者凭您手下的弟兄，要想对抗日本仔，没有可能吧？”香爷口气强硬：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姓香的，怕过死吗？”陈黑仔说：“您不怕日本仔，这一点我相信，但是有些事情，也可以迂回一下。”香爷不解地问道：“怎么？不会是你陈黑仔劝人去当汉奸吧？”陈黑仔：“当然不是。”

这时老经理回来了，说道：“香爷，去日本人那里开会的事，我可以找人周旋一下，您不必担心，也不必让姨太太们回乡下。”香爷望着老经理，认为与日本人周旋不太可能。老经理说可以的，让香爷放心。陈黑仔问道： “香爷要把家人送到乡下去吗？看来真要和日本人对着干了。昨天您不是说谁占了香港与您无关吗？”香爷说：“本来与我无关，但是日本人逼我。”陈黑仔道：“日本人岂止逼您一个人？覆巢之下无完卵，从日本军队踏上这块土地起，就和每个人都有关。”香爷思考着陈黑仔的话，不再争辩。陈黑仔看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香冰梅恨恨地说：“陈黑仔，你可以走，但是你不要觉得这件事就算完了。”陈黑仔没有理会香冰梅。香爷说： “这点钱你们带上，也许有用得着的地方。”“香爷，钱我们就不要了，您的心意我们领了。”阮鸿文谢绝道。陈黑仔也说：“钱我们不带，但是以后可能还会麻烦您。”香爷问：“对了，你们不是要找落脚的地方吗？还需要吗？”陈黑仔与阮鸿文对视了一下，陈黑仔想了想说：“需要，如果您方便。”

香爷是要把人安排在他的码头货场。由于战争，货场上己没有人干活。在一间仓库里，一些人围坐在一起，有的在赌钱，有的在聊天。香爷带着陈黑仔等十来人走进来，他们是阮鸿文小组、刘冲小组的战士们。一个工头模样的年轻人迎上来，他叫阿全。阿全看了看香爷，又看了看阮鸿文，招呼道：“香爷。文哥。”阮鸿文拍了拍阿全肩膀：“是阿全哪。”香爷对阿全说： “阿全，这十来个弟兄放在你手下了，有没有活干我不管，可是你要保证他们有饭吃。还有，万万不能出事。文哥你认识，这都是文哥老家出来逃难的亲戚，要照顾好，明白了吗？”阿全：“香爷，您放心吧，我不会让这些弟兄受委曲的。等过几天日本仔允许开工了，我单独给这些弟兄一个货位。”香爷：“好，你安排吧。他们留在这里，我就回去了。‘

阿全、阮鸿文、陈黑仔等人送香爷到仓库门外，香爷上了汽车，走了。这时，远处传来炮声。“日本兵舰已经包围了香港。”阿全说，他转向陈黑仔拱手，“真人不说假话。黑哥，我知道你是谁。3 7年我去广州，看见过你带着一群人喊口号，那时候你还象个学生仔。后来黑哥带着一支人马，专打日本仔，威名远扬，省港无人不晓。”陈黑仔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阿全，咱们把话说开，以后更好相处了。”“文哥做老大的时候，看我这个孤儿可怜，一直拉扯着我。今天我能为黑哥、文哥做事，自己很有面子。”阮鸿文拍拍阿全的肩膀，“阿全是个好兄弟。”阿全说：“黑哥，日本仔一进九龙就占领了码头，他们对码头控制得很严。但是在码头干活的人都在我们帮会里，守规矩;这里又没有外人能进来，你们在这里反到安全，来去也方便。”

杨水珍、叶官妹终于来到了阳台山根据地，在指挥所里，她们见到了曾司令和李国华大队长，汇报了黑仔他们在九龙的情况。李国华高兴地说：“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司令员和我正担心他们呢。”杨水珍说：“陈队长说到九龙再搞点武器。”听了她们的汇报，曾司令提笔写了封信。写完了信，曾司令对杨水珍说：“小水珍哪，把这封信收好，要尽快交给陈黑仔同志。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搞到的武器运回纵队来，这里急需武器呀。”杨水珍接过信。曾司令又说：“回去告诉杨伯，发动我们在九龙的所有交通员和线人，想办法打听到区家驹被敌人关在哪里，然后尽快报告根据地，我们一定要把他营救出来。”李国华简单问了一下叶官妹的情况，让叶官妹先留在根据地，“我们欢迎你这个新同志，但是要杀敌人，还得先学好本领呵。”叶官妹点点头。

一切都部署停当，杨水珍向曾司令和李大队长告别，然后带着叶官妹出去了。

当夜，阮鸿文小组和刘冲小组的戰士都转移到了码头仓库，女子班和小鬼班仍然留在圣玛利书院。虽然陈黑仔同意了阮鸿文的安排，但是对于他的行事方式还是进行了批评。在仓库门外，陈黑仔在和阮鸿文两人交换着意见。陈黑仔说： “你这次找香爷安排落脚点是欠考虑的，事前你应该告诉我一下找的是黑社会大佬。”阮鸿文说：“香爷是个很义气的人，在九龙非常有势力，躲在他的地盘上，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万一出一点小麻烦，香爷也会提我们出头。”“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还应该看到另一个方面，那就是我们所依靠的人并不是和我们一心的人，凭的仅仅是江湖义气，而不是共同的信念，所以相互不容易沟通，甚至要提防。”“香爷是很坦率的人，我非常了解他，我们不用提防他。”“我不是怀疑香爷的人品，我说的是你的做法违反了我们的工作纪律。”“可能是我太自信了。”“当然，我因为香冰梅的关系被香爷扣押，这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这样。我说这些，就是要提醒你，黑社会的人有他们自己做事的方式和原则，弄不好就会翻脸，我们落脚在他们的地盘上，以后要多小心。”“那你怎么还同意到他这里来呢？”阮鸿文还是有些不服气。“从香爷扣押我这件事情来看，我们不应该再依靠他，但是最后我决定来这里，考虑到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这里来去方便，二是香爷成了维持会委员，也就是成了我们的保护伞。”“你这么想我同意，但是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你突然决定，我很意外。”“当时来不及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更不能当着香爷的面说，所以我现在找你交换意见。我们在九龙耽误了时间，也没有搞到武器，所以我想，如果香港岛沦陷，我们就趁乱进香港，浑水才好摸鱼。”

次日，海面上，几十艘日本军舰排成一列，向香港发动猛烈炮击。硝烟遮蔽了天空。香港岛上的英军炮台空无人迹，早己不见了英军官兵的影子。但是日军炮弹还是不断飞来，英军大炮被炸得七零八落。日军海军陆战队乘坐登陆艇，向岸边驶来。日军顺利登陆，密密麻麻的日本兵布满了海滩。当然，已经没有什么抵抗了。随后，在香港市区里日军和英军展开了巷战。日军装甲车开着炮向前推进，步兵紧随其后。英军的街头堡垒被一个个摧毁，英军不断后退。

至12月23日，战斗全面结束。24日，香港总督马克·杨投降。在港督府前，英军、日军分别列队，相对而立。日军接管港督府。英国国旗降下来，升起了日本国旗。马克·杨向今井交出佩剑。接过佩剑，今井傲慢地笑了。

在圣玛利书院，教室被临时改为女子班和小鬼班战士们休息的地方。杨水珍从阳台山赶来了，得到消息，陈黑仔、阮鸿文来到书院。陈黑仔读了杨水珍带来的信，他告诉大家，纵队指示我们，要在九龙、香港站住脚，扎下根，做长期斗争的准备。让我们抓住现在这个大好时机，多搞武器，越多越长篇小说好，并尽快运回根据地。陈黑仔又对杨水珍说：“我们明晚就过港岛那边去，你回去后，继续打听区家驹的消息，和元朗的林阿贵联系一下，他关系多，让他配合你们。”

阿兰进来，给大家送来了面包。陈黑仔向阿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没关系。”阿兰笑笑说。陈黑仔又对阮鸿文说： “今晚你先带你的小组过海，联系到何标，明天晚上接应我们。女子班先留着九龙。”

阮鸿文班当夜顺利过海，联系上了何标，并为短枪队安排了落脚点。

第二天夜里。陈黑仔带领刘冲小组和小鬼班的战士们过海。战士们乘着一条木船，在黑黢黢的海面上行驶。船快到对岸了，远处驶来一艘日本巡逻艇，探照灯在海面上照来照去。黎光最先发现了日本巡逻艇，轻声说：“队长，鬼子的船。”第六章深入黑帮虎口夺食

陈黑仔看了一会儿，确认鬼子的船朝这边来了。大家加快划桨。可是再快也快不过汽船。刘冲：“队长，躲不开了。准备打吧。”陈黑仔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不能打。弃船下水。”黎光担心陈黑仔的伤口，陈黑仔说了句“没事了”，就带头跳下了水。战士们跳入水中，迅速游离了木船。黎光、黎方下水前把船桨摘下来，尽力向远处扔去。

巡逻艇的探照灯向战士们射过来，战士们潜入水中。探照灯终于照到了木船，枪声骤起，鬼子用机枪向木船扫射。这边，战士们奋力向岸边游去。日军巡逻艇靠近木船，鬼子们看到是一只空船，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把探照灯照向海边。战士们见探照灯又射了过来，再次潜入水底。敌人盲目地向水中扫射了一会，巡逻艇便开走了。木船沉入水中。

岸上，阮鸿文带着他的小组，还有另外两个人伏在礁石后面，注视着海面上发生的一切。他們端着枪，瞄准了巡逻艇。另两个人一个是何标，一个叫钟成。阮鸿文让小周到岸边去迎他们。小周迅速向岸边匍匐前进。战士们上了岸，在小周的带领下，大家迅速集结到礁石后面。战士们被冻得直打哆嗦，阮鸿文从礁石后面迎过来，轻轻喊了声：“黑仔！好险。”陈黑仔问人少了没有，刘冲回答了句“都在”。阮鸿文说：“大家跟着我跑，跑起来就不冷了。”阮鸿文打头，战士们一个跟一个向不远处的一个旧厂房跑去。钟成、何标两人机警地在后面掩护。

来到旧厂房内，战士们围着火盆烤衣服，黎光帮陈黑仔换掉湿了的绷带。阮鸿文向陈黑仔介绍说：“黑仔，这位是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的钟成同志，公开身份是荣兴百货公司老板。”陈黑仔和钟成亲切握手。钟成说：“日寇占领香港后的这几天，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的活动受到了很大影响，但工作一天也没有停止，以后就由我来和你们联系。陈黑仔说：“我们在九龙的交通员带来了纵队的指示，我们小队改编为港九短枪队，争取在香港站住脚，开展对敌斗争。以后，我们还要八路军办事处多支持我们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在中环有一家荣兴百货工司，以后，那里就是你们的落脚点。另外，呆在这个破厂房里不是长久之计，短枪队到了香港可以分散住宿，集中行动，”“纵队交给我们的第一项任务是尽量多搞武器，尽快运回根据地。近来香港很多青年和东南亚华侨回到内地，参加了我们队伍，有人还得有枪，纵队急需武器。”“这些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过来之前，我们做了一些工作，了解到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何标说：“英军丢下了大量武器，香港黑社会趁机大捞了一把，虾九和蛇脚两伙为争夺武器还发生了火拼。这些黑社会平时为非作歹，战争一起他们又发国难财，我们不能眼看着武器落在他们手里，那太便宜他们了;”

钟成说：“日军刚进入香港，整个香港社会十分混乱，地面上的事情日军也还来不及管，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十分有利的时机，我考虑，我们一方面要利用自己的组织搞武器，另一方面要从黑社会手中搞武器。”“我们怎么才能把武器从他们手里搞出来呢？”陈黑仔问。阮鸿文说：“与黑社会打交道就得用黑社会的方式，所谓黑吃黑，这里面就有很多手段。我看，我们也不妨用一用这些手段。大家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光彩，我们搞武器和黑社会搞武器目的不一样。”钟成说：“我们是为了民族利益，为了抗日;他们是为了个人利益，为了发财。”何标说：“阮大哥说得对，我们可以利用黑社会之间的矛盾做文章。蛇脚手下的一个人愿意给我们提供他的行踪，这样就好逮到他。”“拿人换枪？”刘冲问道。何标：“换不来，他手下的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如果能逮到他，咱们可以这么办……”

第二天，阮鸿文和何标拜访了虾九，在虾九的客厅里，虾九腿上缠着绷带，躺在榻上。阮鸿文和何标坐在一边喝茶。虾九夸张地说：“文哥大驾光临很意外，很突然，很……有趣。”阮鸿文问：“有趣吗？山不转水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是文哥怎么单挑这个时候回来呀？香港被炸得房倒屋塌，大街上血流成河，这香港还是香港吗？不像样子了，这时候你回来做什么？”虾九狡猾地说。“回来发财呀，这时候才好发财嘛。”阮鸿文说。虾九调侃道：“文哥你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哪。”“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是要钱也要命。九弟，我们闲话少叙，我问你，现在我阮鸿文在你虾九面前说话，还管不管用？”虾九忙说：“管用，你文哥说话，什么时候都管用。”“那好，我就先管一管你这条腿的事。”虾九惊愕地说：“嗨！好啊，没想到，文哥你要替我出头吗？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正愁这个仇怎么报呢。”“对，我替你出头，但不是白出头。”“那当然，那当然。”虾九连连点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能捉到蛇脚。”“只要文哥帮兄弟这个忙，条件随便文哥开。”阮鸿文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你不能要蛇脚的命，第二个条件是你给我十条枪。虾九却表示第二个条件可以答应，可是第一个条件不行。他担心要是放了蛇脚，日后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何标说：“有文哥做中间人，以后蛇脚绝对不敢再找九哥麻烦。九哥让蛇脚赔点钱，也算出了这口恶气。”虾九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就听文哥的。”

这天夜里，蛇脚正在一家妓院搂着一个妓女睡觉，房门突然被撞开，几个蒙面人闯了进来，用枪顶住了蛇脚。蛇脚企图反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蒙面人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綁了起来。这一切进行得迅速而悄无声息。

随后，蛇脚被带到了虾九处。虾九傲慢地望着地上被捆着的蛇脚，发出了狞笑。虾九恶狠狠地问：“蛇脚，你还有什么话说？”蛇脚不屑地“哼”了一声。虾九气得高叫：“不服？给他松绑！”手下人给蛇脚松了绑，虾九扔给蛇脚一把砍刀，自己也拿着一把砍刀，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蛇脚拾起刀，拉开架势。虾九扑上来，蛇脚挥刀接招。虾九虽然腿上有伤，但毕竟功夫较深，他左劈右砍，刀法老到，蛇脚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几个回合之后，虾九一发力，震落了蛇脚手中的刀。虾九把刀架在蛇脚脖子上。蛇脚精神彻底垮了，双腿一软跪下来： “九爷饶命。”虾九冷笑道：“还没有人能从我虾九手底下讨回命去。”说着举刀就砍。这时，只听有人喊了声“慢”。阮鸿文和小周走进来。

蛇脚回头一看是阮鸿文，有些吃惊：“文哥？”虾九也装模作样地问：“文哥，你这是从哪儿来呀？”阮鸿文从虾九手里拿下刀来，说道：“先别问我从哪儿来，我是有事来求九弟的，没想到蛇脚兄弟也在这儿。”蛇脚朝阮鸿文哭求“文哥救我！”阮鸿文：“你们兄弟这是唱的哪出哇？”虾九指着自己腿上的伤说“蛇脚要我的腿，我就要他的命。”阮鸿文：“都在道上混，没有舌头不碰牙的， 我不问为什么，只请九弟给我个面子，今天放蛇脚一条生路，日后大家也好相互照应。”说着，阮鸿文把蛇脚扶起来。虾九：“文哥说话了，我虾九没有不从的份儿，但是我这条腿怎么算？”阮鸿文：“九弟，开个价吧。”虾九：“两万。”蛇脚急忙说：“好，好，兄弟付现金。”阮鸿文：“你们二位的事就算啦，我们兄弟都坐下，该说说我的事了。”虾九：“文哥请讲。”阮鸿文：“我这次来，是想跟九弟借几条枪。”蛇脚赶紧说：“文哥的事交给我吧，算我谢谢文哥的救命之恩。”阮鸿文问：“蛇脚兄弟能帮这个忙？”“好说，好说。”蛇脚连声说道。阮鸿文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蛇脚兄弟就替老哥我找二十条吧。”蛇脚连连点头。

阮鸿文对蛇脚说：“蛇脚老弟，你不会觉得文哥我借机敲诈你吧？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九弟的，正好赶上了……”“你来得好，你是菩萨派来救我的，你不来，今天兄弟我这条小命就没了，我怎么能想你文哥是敲诈我呢。”蛇脚说。阮鸿文加重语气，问道： “你特别想替哥哥我弄二十条枪？”蛇脚：“对，对，这个事必须让我替文哥办。文哥你的救命之恩，哪是二十条枪能比的，”阮鸿文对虾九说：“九弟，放了蛇脚兄弟吧。”虾九：“不行啊，文哥，这小子可不是个仗义的人，现在放了他，他答应的事可就都没影了。”阮鸿文问蛇脚： “蛇脚兄弟，不会吧？”蛇脚拍拍胸脯，“当然不会，我蛇脚在香港也是有脸面的人。你们在这等着，天亮前，钞票和枪我保证送到。”阮鸿克“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一是替九弟拿钱，二是替我自己拿枪。”蛇脚诧异地问： “你跟我去？”阮鸿文不容争辩地说： “对，我跟你去，门外有我几个弟兄，我们跟你一起去。蛇脚老弟，不是我不相信你，现在世道太乱，我还得赶时间，你就不必回去找人了，该去哪儿取，我们直接去吧。”蛇脚泄了起，无奈地说：“好吧。”

天亮了。旧厂房内，陈黑仔和刘冲小组、小鬼班一直在等着阮鸿文的消息。刘冲嘟嘟哝哝地说：“阮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急什么？”陈黑仔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有些着急。正说着，阮鸿文、何标、小周等人回来了，他们背着好多枪，大家涌上前接过枪支。阮鸿文共带来了30支枪，其中虾九拿出10支，蛇脚拿出20支。“还是阮鸿文名气大呀，香港的烂仔也不敢不给阮大哥面子。”陈黑仔夸奖道。阮鸿文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陈黑仔诚恳地说：“坦白地说，阮鸿文我得重新看待了。我也多少明白了一点李大队长把你派到短枪队的用意。果然不一样啊。”阮鸿文反倒不好意思了，拿出他的小酒壶，喝了一口酒，依然用他那慢悠悠的语气说：“枪没送到的时候，这口酒我就没敢喝。”听他这么说，大家都笑了。

何标问：“陈队长，这些枪怎么运出去呢？”“明晚，我们把枪运到九龙码头，然后搭日本仔的车出九龙。”何标不解地问：“搭日本仔的车？”“阿全想了个办法，因为码头已经开始运送日军的军用物资了，我们利用日本军车运，他们就不查了。”陈黑仔说。何标有点不放心地问：“安排好了吗？”陈黑仔点点头，又对黎光、黎方说：“黎光、黎方，你们小哥俩先回九龙，通知阿全和女子班，明天晚上接应我们。”

第二天晚上，他们把枪运到了九龙码头，第三天清晨，一辆卡车开出了码头仓库。

卡车出了城，来到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短枪队员们从树林里涌出来，他们跳上车，掀开苫布，又掀开一捆捆军服，把枪支从下面拿出来。陈黑仔握住阿全的手说：“多谢你了。”阿全问要不要再送他们一段路，陈黑仔说： “不用了，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还要把放在西贡村和大帽山的枪枝取出来，一起带回去。”阿全诚恳地说： “黑哥，你跟我阿全不必客气，以后有用得着我阿全的事，尽管吩咐。”陈黑仔想起了一件事，说：“好吧，那我就还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我们在驻九龙的伪军里有一个线人，姓梁，是个营长，以后有事，如果我们不在，他会和你联系。”阿全郑重地点头。陈黑仔：“你记住联络暗语，第一句是‘我有一个姓赵的朋友，长得很像你，回答是‘我也有一个姓赵的朋友。”阿全：“记住了。”

告别了阿全，陈黑仔带着短枪队的全体战士，挑着成捆的枪支，走上山道，急匆匆地赶路。意外地遇到了一辆日军汽车，顺便劫了。麦巾雄对陈黑仔说：“队长，李大队长看到这么多枪，准得夸我们。”陈黑仔说：“别骄傲呵，今后还会有更艰巨的任务呢。

短枪队回到宝安阳台山根据地，正是1942年元旦。根据地一派喜气洋洋，战士们把汽车上的枪支卸下来，战士们拿到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陈黑仔见到了归队的区家驹非常高兴，区家驹把日本仔在深水土步建了个集中营，关押英军俘虏，自己趁他们不留神就跑出来的情况又讲了一遍。

说着话，李国华走过来，陈黑仔等人向李国华敬礼。李国华拿起一枝枪看了看，高兴地说：“短枪队不简单，为我们纵队立了一大功！”麦巾雄悄悄捅了陈黑仔一下，说：“你看，我说大队长得夸我们吧。”陈黑仔笑了笑。李国华对麦巾雄说：“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曾司令说的。”陈黑仔问：“司令员走了吗？”李国华：“走了。黑仔，你跟我来。”

陈黑仔跟着李国华来到指挥所，屋内有几个人正等着他们。李国华说： “黑仔，为了适应在香港的工作，我再给你派两个有文化的同志。”听说给短枪队派两个有文化的同志，陈黑仔十分高兴。李国华指着站在一边的戴眼镜的小伙子和叶官妹说：“这是蔡伟良，马来亚华侨，是个学生仔，他的日语、英语都讲得非常好;叶官妹我再还给你们，这几天小叶学习军事，学习发报，进步很快，再练一练就能做报务员了。黑仔呀，发报机得你们自己去搞哇。”陈黑仔十分感谢，转身对蔡伟良和叶官妹说：“小蔡，你编入阮鸿文小组，小叶就在女子班吧。”李国华对陈黑仔说：“黑仔，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去接人。虽然今天是新年，但这节你过不成了，回头，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两个肉包子。”陈黑仔：“大队长，包子留给同志们，你就下达任务吧。”“你带几个战士马上出发，晚上10点前要赶到九龙的牛池湾，护送几位领导同志到石桥坑，我现在赶去石桥坑，和曾司令员一起在那里等你們。”陈黑仔问到牛池湾和谁联系，李国华告诉他和钟成联系并反复叮嘱他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一定要保证领导同志的安全。第七章重任在前前路多艰

陈黑仔带着阮鸿文、刘冲、黎光三人匆匆上了路。走在山路上，黎光问：“队长，我们要护送的是谁呀？”陈黑仔：“这可不能问。这是纪律。”阮鸿文也说：“我们只管安全地把人送到目的地，但是不可以问送的是什么人。知道吗？这是军事秘密，也是纪律。”黎光撅着嘴，“知道了。”刘冲说起了打鬼子汽车的事，他怕陈黑仔犹豫，没想到陈黑仔今天挺痛快。“要是今天你不让打，我说什么都得离开短枪队，太憋屈了。”刘冲说。陈黑仔：“该犹豫的时候就得犹豫，该果断的时候也得果断。总犹豫不行，总果断也不行，做事，特别是把事情做好，我觉得不容易。”阮鸿文认真听着陈黑仔和刘冲的对话，意味深长地说：“黑仔，你这个人有时候很出人意料哇。”“对了，黑仔，你不是总说要处分我吗？这次回大队了，你没想起这件事来？”刘冲问陈黑仔说： “想起来了，不过没来得及办。刘冲啊，你还惦记着离开短枪队呀？”刘冲吞吞吐吐。陈黑仔说：“我看人看事，功过分明，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没有将功补过这回事。就说我们这次搞枪吧，这是短枪队组成后的第一个任务，有了任务才考验人，搞枪阮鸿文功不可没，可是这个过程中他也犯了错。”

午夜，陈黑仔他们赶到了牛池湾。几个人都有些累了，就在一片树林中休息，黎光喝了口水，就抢着去放哨了。阮鸿文掏出酒壶来喝了口酒;刘冲掏出包子来，送到嘴边，又停住了。陈黑仔问：“怎么不吃了？”“留着，一会儿给领导同志吃。”刘冲说。陈黑仔笑了，“都说刘冲做事从不考虑，今天这是怎么啦？包子到嘴边了，考虑了一下，这不就放下了。”刘冲不好意思起来，大家就都把包子留下来。黎光跑过来说人来了，陈黑仔等人站起来迎接，钟成、何标领着三、四个人来了，来人中有廖承志、乔冠华。钟成对身边的几位同志介绍说：“这位是短枪队长陈黑仔，下一段路，就由他护送你们了。”几个同志纷纷说：“辛苦你们啦。谢谢你们。”陈黑仔说：“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钟成同志，我们这就上路了。

时间紧迫，和钟成告别后，陈黑仔等人护送着领导同志开始赶路。一口气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大家才停下来，就地坐下来休息。陈黑仔问领导同志累不累，廖承志说：“的确有点累呀。”陈黑仔说：“我刚到游击队的时候，夜行军总掉队，也是练了很长时间，才能跟上队伍。”乔冠华说：“这走夜路可是硬功夫哇，又是山路，跟游击队的同志比，我们甘拜下风Ⅱ阿。”刘冲拿出包子给领导同志们，“吃点东西吧，一定饿了吧。”“这是我们特意为你们准备的。”陈黑仔说。廖承志问道：“你们吃了吗？”“我们吃过了。”陈黑仔说。领导同志们信以为真，接过来吃。黎光也拿出自己的包子给领导同志，自己却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廖承志说：“我们光顾赶路了，还没认识一下呢。”陈黑仔站起身：“报告领导同志，我是短枪队队长陈黑仔。”阮鸿文、刘冲、黎光也站起来报告了自己的姓名。廖承志说：“我叫……”陈黑仔打断了廖承志的话：“报告领导同志，我们有纪律，是不可以问护送对象姓名的。”廖承志笑了，说道：“我们是革命同志，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为什么不可以相互留下姓名？我们要相互记住，也记住这一段艰难的旅程，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回忆起来是很有意义的。小同志，我叫廖承志。”“我叫乔冠华。”乔冠华也报出了姓名。陈黑仔等四人向领导同志敬礼。陈黑仔心想，原来这就是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廖承志啊。

天亮前，杨伯划船，送领导同志和陈黑仔等人过了海。等小船到了对岸，天已经蒙蒙亮了。曾司令员、李大队长等人站在岸边迎接他们。陈黑仔指着岸上说“看，曾司令员接我们来啦！”杨伯说“到家啦。”小船靠岸，曾司令员、李大队长迎上来敬礼，和廖承志等人握手。

领导同志被接到坪山镇，这是东江纵队的根据地，在司令部内，廖承志和东江纵队的干部们一起开会。曾司令首先向大家介绍了廖承志，然后就请廖主任讲话。廖承志说：“香港沦陷，几百名知名民主人士和进步文化人士滞留在了香港，党中央命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尽办法，把他们救出来。这些人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要一个不落地营救出来。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必须趁日军在香港立足未稳、社会处于一片混乱、九龙和港岛正在不断有难民涌出的情况下，把他们救出来。”曾司令说：“党中央这么信任我们，我们坚决完成任务，保证不出一点差错。”“我代表香港的同志们谢谢你们。”廖承志说。曾司令对干部们说：“港九大队要担负起这个任务的绝大部分，特别是短枪队，在港九这一段的营救和护送中，要发挥机动、灵活的作用。”李国华、陈黑仔站起身，响亮地说“是！”

曾司令走地图前，“我把具体行动方案给你们讲一下。营救行动分两条交通线进行。民主人士和国民党左派人士从西贡村乘船到上洞，由我接应送到坪山，然后到淡水坐船去惠州;进步文化人士走另一条线，他们人数多，要尽量躲开日军，特别是要躲开国民党顽固派，你们护送他们走宝安这条交通线，从荃弯到元朗，与难民一起通过沦陷区日军封锁线，到白石龙根据地，再送到宝安。主要的护送任务由短枪队和我们的交通员来承担，为了不引起敌人的察觉，我们只能派小队、分期分批护送。国华同志，你明天就带一部分人到白石龙去，为短枪队在九龙到白石龙沿途布置警戒。国华、黑仔，明白了吗？”李国华、陈黑仔点头。曾司令Ⅱ丁嘱道：“黑仔，任务艰巨，责任重大，遇事要多动脑子，灵活机动，安全第一。”

在坪山开完会，李国华、陈黑仔于第二天回到阳台山根据地，李国华也召集了一个会，和干部们研究了具体行动的一些细节。散了会，陈黑仔和麦巾雄在树下说话。麦巾雄问陈黑仔伤口好了没有，陈黑仔告诉她已经好了。麦巾雄说：“没想到纵队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我真担心出什么差错。”“不要怕，只要我们胆大心细，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过来一会儿，麦巾雄对陈黑仔说：“给我讲讲你自己好吗？”陈黑仔讲自己是大鹏镇人，小时候在村里读私塾，后来大一点了就去东莞读书，再后来去广州读中学、大学，可是日本人来了，书也没有读完。从上中学开始，就参加了学生运动。国破家亡，政府无能，任何一个热血青年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在搞学生运动的时候，认识了曾司令员，他带头搞学运，是他带领自己走上了革命道路。那是35年一，二九运动，曾司令员化名周强……

陈黑仔给麦巾雄讲了这些往事，麦巾雄非常感慨：“曾司令员、李大队长和你，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有勇有谋，觉悟也比别人高。”陈黑仔说：“你的觉悟也不低嘛。”“我跟你们可没法比。我没念过书，从小就被家里卖进了香港的马戏团，就知道没命地练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麦巾雄意味深长地望着陈黑仔说：“我真高兴这辈子能加入东江纵队，能认识你。”陈黑仔也深情地望着麦巾雄。“明天我们又要去执行新的任务了，虽然说有信心，但还是觉得压力挺大的，这次任务不同以往，责任重大呀。”

第二天黄昏，陈黑仔带领短枪队出发了。大家有些沉闷，谁也不说话，山道上，只听得“沙沙”的脚步声。陈黑仔看了看大家，对身边的阮鸿文和刘冲说： “进了九龙，先让同志们到圣玛利书院休息，你们几个班组长跟我去码头，阿全在那里等我们。”刘冲说：“黑仔，你说上级怎么净给我们这样的任务啊？我不怕牺牲，可是我怕我护送的人有闪失。要是……万一……如果真出了意外，我死一百回都弥补不了。还不如让我们去打仗，打死一个我就够本了，然后我就冲锋，抱着机枪哒、哒、哒，来几个扫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麦巾雄说刘冲：“就你怪话多。这个时候，不许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其实队长心里也不轻松，压力比谁都大。”陈黑仔说：“让他说吧，说说心里痛快。可能大家都这么想，坦白地说我也这么想，可我们是短枪队，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当初大队长把大家选进短枪队，就是因为你们比别人更勇敢，更机智，大队长相信，我们能完成各种艰巨的，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阮鸿文说：“可是这次该怎么干呢？谁有把握呀？”陈黑仔：“以前我们也常有护送任务，但是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面临的情况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你们想想，这一路上，我们的对手有鬼子、土匪和国民党顽固派。要问应该怎么干？要问有没有把握？我说只要我们胆大、心细、不怕牺牲、遵守纪律，我们就有把握完成任务。”阮鸿文：“你说的都对，可是太空洞，和没说一样。”“阮鸿文，那你有什么想法？”“我说呀，对这个任务不要太在乎，我们见机行事;可是也不能不在乎，事前要周密计划。”

夜晚，在九龙码头仓库内，陈黑仔带领阮鸿文、刘冲、麦巾雄、黎光四个班组长，以及阿全开了会。陈黑仔讲解了任务。“这次任务十分艰巨，除了我们短枪队外，我们最优秀的交通员，西贡村的杨水珍、元郎的林阿贵、港岛的何标，还有阿全也都要参加，要全力以赴投入到护送工作中。从香港到白石龙有一白多里路，沿途有日本仔的封锁线，有大大小小土匪的山头，而我们短枪队就这么十九个人，交通员也只有十几个，加上一些外围人员，力量并不是很足，所以我们时刻都要谨慎行事。在座的人纷纷点头。阮鸿文说：“黑仔，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你是怕我们听不懂还是怕我们记不住啊？责任重大、安全第一、谨慎行事、遵守纪律，我都给你重复一遍了吧？这回放心了吧？”刘冲嘟囔：“黑仔呀，你们读书人真是哕嗦，你就布置任务吧。”“好，我现在布置任务。我带刘冲小组去港岛，协助八路军驻港办事处把要营救的人员组织好，用船运到九龙。其余的人留在九龙这边，阮鸿文小组负责从九龙到西贡村、上洞这条线，麦巾雄的女子班和黎光的小鬼班负责从九龙到荃弯、元朗、白石龙这条线。阿全负责安排船只。”

第二天一早，陈黑仔、何标化装成商人，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来到坐落于香港中环的荣兴百货公司门前，这是一座二层楼房，门面高大，是个中等规模的百货公司。二人机警地四下看了看，走了进去。店里没有顾客，伙记福仔迎上来，小声说“何先生，您来啦。”“来啦。福仔，生意怎么样？”何标问。“兵慌马乱的，哪有人买东西呀？”“钟经理在等你们。跟我来。”福仔把二人引上楼。

楼上有库房、财务室，最里面是经理钟成的办公室，他开门迎上来和陈黑仔握手，然后交代福仔注意外面的动静。福仔答应着出去了。三人进屋落座，钟成急迫地介绍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大批民主人士和文化人士的住址或藏身地點，有的已经联系上了。找到他们很不容易，好多人为了躲避日伪特务的搜捕，已经搬了几次家，邹韬奋搬了6次，茅盾搬了4次，有人躲进了贫民窟，有人躲进了难民收容所。”“是这样Ⅱ阢你们辛苦啦。”陈黑仔说。“应该的，接下来就轮到你们辛苦了。邹韬奋等人已经在日本鬼子的抓捕名单上了，鬼子要稳固法西斯统治，还要制造‘王道乐土的假象，所以一是需要杀一批人，二是需要一批名人、官员参加到伪政权当中，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的。”陈黑仔说：“他们想找傀儡，替他们维护法西斯统治。”钟成道：“对，但是有几个人甘愿当汉奸？大家都希望尽快摆脱日寇的魔爪。好在他们刚刚进入香港，还掌握不了太多的情况，加上社会混乱，他们一时也搞不准该抓谁，去哪里抓。”“夜长梦多，我们的行动越快越好。”“是的，今夜就送走第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