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之香（外二首）

田暖　　

夜幕降临，微雨之后

一股忽然的浓香

仿佛来自卉木，又像是稼禾

我细细地辨识

草木之香，清凉而微苦

像庄户人

从身边走过时飘荡的余香

槐花之香，甜腻、纯净

堪比邻家妹妹新施的凝脂

尚待命名的野花、庄稼和野樱桃

可治怀乡病

玫瑰之香，就是眼前人

惊艳了世俗况味

涌起的那股惊世骇俗的骁勇之气

在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雨和冰雹

摇撼之后

香山的香

就是一部以梦为马的炸裂史

开在香山顶上的花朵

牡丹谢了，芍药已经娉婷起花蕾

山顶上总有一朵花在等你

你可以唤它香槐，蔷薇，紫云英

还可以叫她马兰，玫瑰，香草

在高于尘世的山顶上

它只管自顾自地开给你看，香给你识

仿佛流水之于高山

在山脊上喘吁吁地发着光

不管你有没有到来

不管你看没看它一眼

一种动人的美和力量覆在山顶上

压着滚石

——让我们无法坠落

——我们都是滚石

在生活的雨雪和风暴中

滚落，又被不断推升

向一座开向高处的花园

冒着汗水和泪花的香气，不停地攀登

而等你的花儿高耸在香气叠高的山上

以一朵蕾的模样

等待，奔向高处的人们

像轻雷呼唤着闪电

在高处，唤出一个接力着一个含香的人

在齊长城遇雨

在齐长城，猜想往事最为新鲜

古老的遗迹，把一垛垛伤口

绵延给我们，时间的牙齿

行走在它的齿缝里

我们都是鲜艳的猎物

相比它的坚硬，人们微如土尘

孤独，是垒筑它本身的砖石

开疆拓土的王朝

扑棱一下翅膀就飞走了

想从它身上永恒不朽的

都是自讨无趣的青苔

只有雨点是一群顽皮的孩子

赶着我们奔跑，赶着我们身上的星火

奔跑在热气腾腾的古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