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的危机与化解——以共享单车商业模式为例

刘秀光，刘辛元

（1.广东白云学院，广东广州510450；2.广东石油化工学院，广东茂名525000）

0 引言

衡量创新的重要依据，是新的产品和商业模式是否具有真实价值。反之，就不是有真实价值的创新。如在20世纪80年代，一个公司利用垃圾债券收购其他公司的“杠杆收购”，曾经一度被认为是金融创新的产物。但80年代末伴随着这些杠杆公司的衰败和垃圾债券市场的崩溃，充分证明这种杠杆收购的所谓“创新”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实价值。

在创新问题上存在着过度创新问题，但过度创新却不能归于创新之列。所谓过度创新是指那些没有真实价值的产品和商业模式的创新①。过度创新不仅不会诞生新的技术和产品，而且造成市场上出现创新幻觉②，而这种创新幻觉是由过度创新带来的市场的虚假繁荣。那些经历了虚假繁荣之后的各种商业模式出现危机，甚至迅速败落的事实都是过度创新的反应。

所谓商业模式是指经济主体之间的交易关系，以及生产经营者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一种生产组织系统，利用这种生产组织系统为市场提供产品和技术并从中获利，它体现着商业经济活动的逻辑。Mitchell和Coles（2004）将商业模式定义为：一个组织在何时、何地、为何、如何和多大程度地为谁提供什么样的产品和服务，并开发资源以持续这种努力的组合［1］。

早期的奥地利学派的学者称赞那些精明的企业家能够敏锐地洞察到“隐藏在角落里的机会”，熊彼特更是将企业家提升到经济发展的核心推动力的地位。始于共享经济兴起的2016年，一群有魄力勇于打破传统的创新者尝试新的商业模式。例如，共享单车、共享充电宝、共享篮球和共享雨伞等共享经济商业模式，像雨后春笋一样涌现出来。共享经济商业模式不仅提高了资源的配置效率，而且很快被社会公众所接受。其中，共享单车商业模式让社会公众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单车，方便短途出行，解决“最后一公里”问题。共享单车曾经在一夜之间摆满了大街小巷，甚至走出国门摆放在异国他乡。

但是，虚假繁荣的结局就是真正的萧条，共享单车ofo就是这一命题的答案。在近4年间，共享单车ofo一度被认为是一种全新商业模式的代表，而现在的ofo已经濒临破产倒闭的处境。其中，超过1000万人等待退押金引起了社会和监管部门的极大关注。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让人们思考：创新的商业模式如何经得起市场的检验，付出尽可能低的私人成本和社会成本而取得成功。

学术界对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研究已经有不少成果，如经济学方面的研究集中于租金和押金等，法学方面的研究侧重于法律监督等，心理学方面的研究将消费者的心理感受作为研究对象［2］。在已有的诸多学术成果中，鲜少将货币冲击与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和失败联系起来的研究。因此，本文基于货币冲击视角分析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其创新之处用以弥补已有研究成果的缺憾。

本文重点分析货币冲击中的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及其出现危机的原因和化解危机的基本途径。

1 货币冲击与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

1.1 创新的产物符合事物的内在规律

1.1.1 “单车＋互联网＋电子货币支付”

创新并非是超越事物内在规律的获得，与此相反，创新是一个遵循和探索事物内在规律的过程。历史上对永动机苦苦追寻却没有成功，主要是由于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只有那些符合事物内在规律的具有生命力和市场需求的产品和商业模式，才是有真实价值的创新。判断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的成功与否，其唯一标准也是在当前或者未来是否有真实价值。

新一轮商业模式的创新，与历史上新的商业模式的创新过程有所不同。以共享单车商业模式为例，创新者似乎都怀着一种急于求成的心态，渴望他们和她们（简称他们，下同）的商业模式能够迅速占有市场和拥有广大的消费者，财富就会滚滚而来。创新者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在货币冲击③中犹如“火上浇油”。于是他们认为，新的商业模式借助巨额的货币注入，就有可能颠覆市场规律而取得成功。殊不知商业模式的成功是通过认识市场和培育市场，逐渐建立起适应市场经济要求的商业模式，而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借助货币冲击就能够成功。

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创新者，凭借着他们的魄力、勇气和新观念，试图通过“单车＋互联网＋电子货币支付”三位一体的熊彼特式的“新的结合”，塑造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从而获得丰厚的“熊彼特利润”。但是，这种合乎逻辑地推演以及精心谋划的商业模式，带有浓重的理想主义色彩。他们主观和盲目地认为，只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摆满共享单车，人们就会对此趋之若鹜，运营公司就必然有利可图。

“单车＋互联网＋电子货币支付”，看起来整个流程如此简单，但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谋划者可能忽略了制约商业模式成功与否的市场规律。因为成功的商业模式总是解决或者基本解决了供给和需求的匹配问题。创新的产品和商业模式是否成功，并不总是可以预测的，但成功的商业模式以及产品需求一定是要符合市场规律的。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在相当大的范围内陷于危机，究其根源是该商业模式难以跨越生产和消费之间的鸿沟或者匹配问题。尽管“单车＋互联网＋电子货币支付”是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标准配置，但是，正如经济学家所言“标准天生就是一种笨拙的东西”［3］271，而只有合乎市场规律的“标准”才是可行的。

1.1.2 共享经济菜单中没有免费的午餐

有观点称，顾客、价值和利润是商业模式的三个核心要素，它研究一个企业如何通过在价值链中具体定位来“挣钱”［4］。照此说来，商业模式的基本点是盈利，也是能否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边界。虽然测定一种商业模式是否成功的标准是多方面的，但任何一种成功的商业模式最终必须获得盈利，使得经营成本得到补偿以后才能持久地经营和发展。可以忽略暂时的亏损，只要培育了市场以及占有合理的市场份额，最终就能用盈利来弥补暂时的亏损。如若不然，因为在共享经济的菜单中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长期亏损，任何形式的商业模式一定会归于“安乐死”［5］。

商业模式要取得成功或者盈利，都不能脱离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和为谁生产三个方面的约束。这三个方面涵盖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的种类与数量，以及由哪些消费者来享用这些产品和服务。这三个方面一旦不能有机结合，就一定会给这种商业模式的成功带来隐患。市场上凡是那些无法唤起消费者需求的产品，以及那些看似光鲜实则无用的产品注定会消亡，而产品的消亡就是商业模式的毁灭。同时，因为商业模式体现着商业经济活动的逻辑，所以创新一种商业模式通过培育市场并占有合理的市场份额而取得盈利，是商业模式存在和发展的充分必要条件。

如果生产者的供给与消费者的需求之间，其匹配关系是稳定的，那么资源配置是有效率的。反之，资源配置则缺乏效率。假设，运营公司摆放共享单车的目的性是明确的，但消费者的行为是“随机性＋机会主义④”的，这就不可能实现供给和需求之间稳定的匹配。如若这样，不仅严重背离了市场经济中的供求原理，而且也是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在当前技术条件下难以解开的死结。即使那些还在运营的共享单车如摩拜单车、哈啰单车等，城市街道上横七竖八放置着的单车，不仅得不到有效利用，而且对城市环境也是一种污染，由此产生了高昂的社会成本。

实际上，运营公司将共享单车摆放的位置与实际需求难以做到准确无误地匹配。在某一区域内，共享单车数量＞使用者数量，或者共享单车数量＜使用者数量。前者是共享单车供给过剩的闲置，而后者是共享单车供给的不足。由于几家运营公司共享单车是按照（0.5～1.0元/半小时）固定不变的标准收费，因此价格对供求变化的调节几乎没有作用。也就是说，当单车摆放泛滥时并不能通过降低收费价格来解决。同理，当单车供给紧缺时，也不能通过付出更高的费用而得到单车的使用权。价格在商业模式中是供给和需求之间相互交换的条件，并通过价格对公司和个人的经济活动进行协调，价格也是反应资源稀缺程度的信号。但在共享单车市场，至少在很大程度价格失去了上述作用，尤其是无法调节共享单车的供求关系。

1.1.3 共享单车市场上的“随机游走”现象

在共享单车市场，存在着像股票价格那样非常不规则变化的“随机游走”。也就是说，共享单车运营公司无法准确地预测有多少人在何时何地使用单车，而使用者也难以预知最适合自己使用单车的停放位置。就共享单车使用者的角度而言，绝大多数人是机会主义。这种机会主义表现在，他们在何时使用共享单车以及行走的路线，非但不固定而且有很强的随机性。于是，他们总是在主观或者客观上违背运营公司的意愿，从而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偏好，以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并不会考虑他人对单车的使用。与此同时，单车使用之后的停放也是不确定的。因此，运营公司难以满足几乎是完全随机性的单车使用者的需求。因此，共享单车只有合理摆放和有序停放的组合方式才是理想的［6］，但实际上这种理想的组合方式所占比例并不“理想”。

面临着单车摆放和停放之间的严重脱节或者不匹配，运营公司并没有有效的破解方法。而在目前的商业模式中也缺乏一个监督者来纠正单车的无序停放。由于共享单车的摆放不可能像卫星定位系统那样为全球的人提供“定位服务”，由此决定了共享单车的服务对象只能是特定而不是任意区域内的群体。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失误，或许是将共享单车的服务等同于卫星定位系统的“定位服务”了。鉴于目前的共享单车的运营成本和技术应用，共享单车的合理摆放与使用者的有序停放，只有在特定的范围内才有可能实现。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高质量运行只能适合于特定的范围，超出特定的范围就要付出更高的私人成本和社会成本。

1.2 货币冲击与共享单车市场虚假繁荣

1.2.1 货币冲击能够造就新的商业模式

亚当·斯密（1776）称，货币是“建设在空中的车道”。弗里德曼和施瓦茨（1963）认为，货币是一种虚构之物［7］497。而在纸币时代的货币更像一个“建设在空中的车道”，除了用来印刷货币的纸，它并不花费任何资源［8］425。

虽然货币是没有内在价值的虚构之物，也不直接生产产品和服务，但货币似乎蕴含着一种力量驱使人们去冒险和创造。与此同时，货币能够使许多事情更快和更方便地进行与实现。货币具有的这些特点，在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中都不同程度地显露出来。

在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的形成过程中，货币是造就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的第一推动力［9］。不过，像田径运动中掷出标枪或者铅球并不难，但掷出的标枪或者铅球能否到达理想的位置并非易事。同理，将货币注入经济领域也许并不难，难的是注入的货币如何发挥应有的作用。货币冲击可以促进经济稳定可持续增长，也能够催生出经济泡沫和虚假繁荣，如人们熟知的郁金香热、股票和房地产市场的泡沫等。共享单车企业在几年内的急剧扩张和繁荣，正是来自于货币冲击。

有资料显示，ofo大约有十轮融资，融资总额高达14.5亿美元。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监测的数据显示，2016—2018年间，共享单车企业累计融资总额超过260亿人民币。这些巨额资金驱动着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创新者的“占有欲”不断膨胀，以及盲目扩张共享单车的市场规模。据不完全估计，在短短的两年内仅中国城镇共享单车的投放就超过2000万辆。2016年下半年，猛烈的货币冲击使得共享单车市场更加膨胀。2016年9月至2017年5月，注册成立的共享单车运营公司40多家。截至2017年底，共享单车运营公司已经超过70家。

近几年，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经历的基本发展路径是：商业模式计划书→获得营运的融资→价格战争夺客户占领市场→形成商业模式。这期间，融资是造就商业模式的主要“武器”，价格战则是基本手段［9］。在一场“胜者全得”博弈中，那些规模较小的共享单车运营公司（如悟空单车、3Vbike、町町单车等）在经营数十天之后就相继破产，都是价格战和一场胜者全得博弈最早的牺牲品［6］。与此同时，投资于共享单车的“金主”们付出了很高的私人成本，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投资回报。

价格战也成就了一些共享经济商业模式，如“网约车”滴滴出行。滴滴出行的前身“滴滴打车”和“快的打车”两家公司，在各自手握巨额的资金以后，2014年初展开了一场掐断脖子式的价格战。惨烈的价格战以后，它们选择了“合则两利”的发展路线。两家公司合并为滴滴出行之后，2016年8月初收购了“优步中国”，使得滴滴出行在国内“网约车”市场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尽管公司至今尚未实现盈利，但作为一种商业模式的雏形已经显露端倪。由此可以断言，货币冲击对于商业模式的成功具有正向作用。

1.2.2 货币冲击能够催生市场的虚假繁荣

货币虽然是虚构之物，但是借助货币冲击成就了的那些商业模式，为投资者和创新者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从新的商业模式中获得盈利并偿还债务。如果货币冲击没有带来新商业模式的成功，而只是催生了短暂的虚假繁荣。而当这种虚假繁荣破灭之时，巨额的货币也就被吞噬殆尽，伴随着新商业模式的危机，是运营公司的破产倒闭。

现代技术为产品和商业模式的创新提供了条件，但并不意味着依靠货币冲击就必然产生新的产品或者新的商业模式。新的产品要有基础理论的创新或者突破，新的商业模式要符合市场规律，以及消费者的需求等诸多因素。然而，新商业模式的创新者企图利用疾风暴雨式的货币冲击使得新商业模式让市场和社会接受并取得成功。于是他们主观地认为，将共享单车遍地摆放就一定会有使用者并支付费用。这种“天真”的设计理念，为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和失败埋下了隐患。

在现实中，共享单车市场如同一幅漫画，在有的区域供求是平衡的，而在更多的地方则是杂乱无章的，而运营公司对此鞭长莫及和无能为力。由此可见，新商业模式在着眼于市场扩张的时候，要将共享单车的运营效率和商业模式的可持续发展放在极为重要的位置，而非仅仅依靠货币资金的注入来赢得市场繁荣。

共享单车一度被誉为中国新四大发明之一，并由此吸引了大量资本涌向共享单车市场。最初的“绿色出行”良好愿望，在资本竞相角逐下，单车在许多区域无序投放，货币换来了“单车堆积场”的惨状。有的地方单车堆起高达10米，集中遗弃的单车多达10万辆之多。

从单车堆积场的堆积过程，可以看到在共享单车市场上的一个“怪圈”或者恶性循环。当某些区域的共享单车数量少于使用者数量时，运营公司会增加单车的数量以满足需求；众多单车使用者骑行至某区域，如果该区域的其他交通工具更为多样和便捷，如公共汽车、地铁交通和出租车等，使得共享单车的使用者相对较少，于是单车在该区域逐渐积压。如果运营公司没有及时将积压的单车调配至使用者需求的区域，就逐渐积压形成“单车堆积场”；某些区域的单车积压过剩，其他区域的单车势必紧缺，运营公司就要投放单车以满足需求。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恶性循环过程。

产生上述“怪圈”或者恶性循环的前提条件是，只有摆放更多的单车（数量Q），才可能从每辆单车收费（价格P）中获得更多收益（R），运营公司的总收益R＝P×Q。因此，在单位价格P不变的条件下，短时间内持续不断地增加Q，是运营公司的第一选项，而该选项最终堆积出了“单车堆积场”，这一现象是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也是商业模式创新者的一次昂贵试错。

在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中，那些已经破产和濒临破产的运营公司，在耗尽和即将耗尽投资者的货币之后，留下的只是资源浪费和失败的教训。对于社会而言，在一定时期货币资本的存量是既定的，如果将其错误地投向那些错误的领域，使得亟待需要资金支持的部门如小企业就得不到应有的资金支持。

货币冲击往往会扭曲市场的真实性，历史上的经济泡沫和市场的虚假繁荣，始作俑者都是货币冲击。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商业模式“造神运动”中，风险投资和天使投资等扮演着催生虚假繁荣的主要角色。例如，风险投资和天使投资一度将ofo塑造成了行业巨头，而目前其面临着严重危机。可见，货币冲击能极大地激励着新商业模式创新者的勇气和冒险精神，但最终没有成功的那些共享经济商业模式，在货币冲击中迎来了虚假繁荣以后走向毁灭。

货币冲击催生某种共享经济商业模式虚假繁荣之后走向毁灭的事实证明，在共享单车为代表的商业模式中有一个潜在的风险，而这种风险存在于其融资方式中。当风险投资和天使投资认为某种商业模式的未来是有利可图时就一定会趋之若鹜，而一旦它们确信某种商业模式没有盈利的希望时便将退避三舍或者弃之而去。某种新的商业模式来自于这些方面的资金就会“断供”，于是由这类资金支撑的商业模式的危机就会接踵而至甚至走向坍塌。

2 化解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危机的途径

创新不仅会改变传统商业模式以及人们的生活方式，而且也会带来新的盈利机会。因此，创新对于新的投资机会而言也像是拨动的“琴弦”，让投资从中受益。不过，投资有两个特征：收益和风险，而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危机就是投资风险的具体反应。那么，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未来命运，以及怎样化解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都是社会关注的经济热点问题。化解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危机的途径，包括政府、运营公司、社会公众和技术等诸多方面，通过这些途径所要解决的重点问题见表1。

2.1 各级地方政府需要社会治理的创新

2.1.1 政府如何鼓励和规范共享单车市场

2017年8月，经国务院同意，交通运输部等十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鼓励和规范互联网租赁自行车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按照“服务为本、改革创新、规范有序、属地管理、多方共治”的基本原则，鼓励和规范共享单车发展。在具体落实中央相关部门工作部署的同时，不少地方政府尤其是经济社会比较发达地区的地方政府也意识到了共享单车市场出现的问题，于是纷纷制定和实施了相应的政策措施。

例如，2017年9月，北京市交通委员会公布了《共享自行车系统技术与服务规范》和《自行车停放区设置技术导则》。截至2017年9月份，北京是继上海、广州、深圳和武汉等之后的第12个暂停共享单车新增投放的城市。2019年1月，厦门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印发《2019年度厦门市互联网租赁自行车经营者投放份额考核实施方案》，在规定全市共享单车的投放总量的同时，对共享单车运营公司和市场规范管理升级优化。

以上述城市为代表，根据城市空间承载能力、停放设施和公共出行需求等因素，对单车投放总量进行调整的措施有其合理性，也是克服共享单车市场“怪圈”或者恶性循环的方法。但是，对共享单车控制总量，实际是套用和复制了不少城市实施的私人轿车年增长率的做法。而这种简单套用和复制控制私人轿车总量的做法，显然是形式正确而实际效果不佳的做法。这也是为什么在制定和实施了控制总量措施之后的某些一线和二线城市，还是没有阻止“单车堆积场”的出现的原因。因此，政府应该反思这些措施的有效性。

控制总量措施实际效果不佳的原因，是由于私人轿车和共享单车的性质有很大的区别。私人轿车作为纯粹的私人品，保养维修都是由拥有者全部完成。它的使用也是在既定的交通规则的约束下，一旦违反某些规定就要受到“扣分”和罚款等的处罚。在一个城市中私人轿车的数量即使超过了城市空间的承载能力，充其量会造成城市交通的拥堵和加大环境污染等，绝对不会积压形成“私人轿车堆积场”。

从共享单车是运营公司投资的角度看属于私人品，但它又让渡给社会公众使用，自然就有了某些“公共品”的特征，加之单车本身可以自由骑行的性质，就更适合于“随机性＋机会主义”的消费行为。因此，即使在一个城市中的总量控制在（非常极端的）一辆，政府当前这种对共享单车控制总量的措施，也无法保证这一辆单车就不会被乱停乱放。这就可以解释，即使公布了共享单车管理法规的那些城市，共享单车市场的规范也存在许多突出问题。总体而言，在共享单车市场，“看不见得手”的“市场力量”超过了“看得见的手”的“政策愿望”。因此，在共享单车总量控制的基础上，致力于社会治理方面的创新而不是简单套用和复制相似的管理方式，是新的商业模式为各级地方政府提出的要求。

造成各级地方政府监管部门在“鼓励和规范”共享单车的发展没有未雨绸缪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方面，是各级地方政府的监管部门对中央相关部门的工作部署有“认识时滞”，因此缺乏对市场变化的预测和识别能力。另一方面，是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使得政府对这种变化产生“政策时滞”，政府便不能在合适的时机采取正确的措施实施宏观调控。这说明，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成熟，一定要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但如何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是摆在各级地方政府面前的重要课题。政府在社会治理方面需要向市场学习和管理的创新，同时激发和培育社会的创新。

2.1.2 政府有责任引导投资者理性投资

针对货币冲击催生共享单车市场的虚假繁荣的经济事实，对于政府而言，如何利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及时引导货币资源有效配置和利用，是政府在调控宏观经济方面永不松懈的问题。实体经济是经济社会不断前进的发动机，也是立国强国富民之本和社会财富的源泉［10］。因此，当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和高质量增长的新时期，引导货币回归实体经济尤其是制造业领域，是确保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条件。

表1 不同主体化解危机的途径及解决的重点问题

尽管向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投资是投资者的意愿，但对那些带有显著盲目性的投资，金融监管有责任给以正确的引导。如参照中央银行对商业银行实施的“窗口指导”和“道义劝告”等做法，引导投资者理性投资，以及选择符合产业政策方向的投资等。试想，如果政府在这方面早一点或者多一些的引导，也许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资源浪费，以及以ofo为代表的共享单车商业模式陷入艰难的经营困境。

面临新商业模式的不断涌现出现，各种新的融资和投资方式接踵而至，政府更需要致力于新的宏观调控政策和监管方式的不断创新，从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中吸取教训，为那些具有真实价值的创新的产品和商业模式保驾护航，引导那些非理性的投资回归理性。

2.2 过度创新危机是一种“冷水浴疗法”

2.2.1 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危机不等于毁灭

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不仅不意味着毁灭，而且它仍然发挥着共享经济的功能，也没有被广大消费者所抛弃。例如，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中国共享单车行业市场前瞻与投资规划分析报告》显示，2018年5月，占据中国共享单车APP月活跃用户规模的前三名分别为共享单车ofo的2805.1万人、摩拜单车的2085.63万人和哈啰单车的761.85万人。

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创新者，不可能躲在实验室里成功进行商业模式的实验，因此在市场上的探索难免会有危机和失败。尽管创新的失败会令人沮丧，但创新之路上的殉道者的贡献，是为自己也为其他人提供了借鉴与启示。因此，过度创新的危机和失败并非都是坏事，它像是一种“冷水浴疗法”，让人们从某些投资创新的盲目中清醒过来。只有那些合乎事物规律的创新才有成功的可能，这也是给那些试图投身于创新的人们的一种警示。同时，当手中握有大量货币资源的时候，如何在勇于创新和谨慎投资中间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最终取得创新和创业的成功，而不会让货币冲击迷惑了创新和创业的基本方向。

分析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和失败，并没有否认该商业模式包含的真实价值的创新部分。例如，共享单车的巨头摩拜单车被“美团”收购，并更名为美团单车，意在通过改善原有的某些运营模式以寻求新的发展。因此，对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不必要抱有悲观主义。那些精明的审时度势的探索者和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一定会激励出源源不断的技术改进，以及修正其商业模式。政府的政策支持以及社会公众对新商业模式的认同，都是共享单车商业模式不断完善和发展的动力。

2.2.2 创新既是动态的也是持久的过程

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危机之后的“冷水浴疗法”，让人们更深刻地认识创新既是动态的也是持久的过程。新的商业模式成熟以后，市场会保持着“瓦尔拉斯均衡”。而且，某种具有真实价值的创新产品和商业模式，在一个生命周期中将具有垄断地位。如果这种垄断价格看起来是合理的，那么就往往能够被社会公众所接受。

例如，支付宝和财付通两家支付机构，占有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的绝对份额，而滴滴出行也占据了中国“网约车”市场90%的份额，但社会公众不仅没有抗拒这种垄断，而且更倾向于选择它们提供的产品和商业模式。从这种现象中可以判断，社会公众更愿意相信那些市场份额大的创新产品和商业模式。同时，能够理解约瑟夫·熊彼特的观点：经济发展的本质在于创新，而实际上垄断是经济技术创新的源泉［11］157。

但是，当其他的创新者推出更新的创新产品和商业模式以后，这种均衡就将被打破。这是因为，一方面，成熟的产品和商业模式会导致那些创新者出现自满和懈怠，于是止步不前而限制了创新。如果要摆脱这种限制就必须继续创新，以建立新的“瓦尔拉斯均衡”。另一方面，创新不是静态而是一个动态过程。由于在创新问题上存在着“时间不一致”问题：当一项创新的产品和商业模式被复制或者模仿，该产品和商业模式就失去了原有的创新价值。或者，如果某种产品和商业模式在时间t0是创新的，而在时间t1就不一定是创新的。因此，要保持某种产品和商业模式的先进性，就需要持续不断的创新。

创新不仅是动态的而且也是持久的过程。伯顿·麦考尔在描写经济泡沫、恐慌和社会公众盲目的时候指出，贪婪驱动着疯狂一直是历史上每次经济过热的基本特征［3］392。将这段描写放在陷入危机的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创新者的身上未免有些过分，但毋容置疑的是他们有时缺乏耐心而梦想“一夜成功”。应当牢记：并非所有的商业模式会幸运地一挥而就，而急于求成的心态常常会招致欲速不达。

2.3 培养共享单车市场的共享经济道德

在社会伦理方面需要培养和弘扬共享经济道德。早期的共享经济是指以获得经济报酬为目的，将闲置资源的使用权暂时转移的一种商业模式，这种商业模式以“网约车”为代表，“网约车”更体现出闲置资源的“共享”；现在的共享经济扩展了其内涵，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共享”的单车并非局限于“闲置资源”，因此它更像是一种“租赁”性质的商业模式。

共享经济之所以能够实现“共享”某种产品，是因为消费者在消费这些产品时还要考虑他人也会消费它，而且具有共享特征的产品，带有不排除他人共享的“公共品”的特征。例如，作为私人品的单车，个人的使用并不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而共享单车使用者都是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分配，因此使用者之间不会发生矛盾。但问题是，如果共享单车使用完毕之后的乱停乱放，对于共享单车市场就会产生破坏作用，共享单车就不可能永续经营。可见，在共享单车使用问题上存在着“囚徒困境博弈”：利己主义不能导致个体受益，或者追逐私利是不利于自己的。因此，在共享单车市场的伦理方面，需要培养和弘扬共享经济道德。

共享经济道德是指人们在消费共享经济产品时的行为准则和规范，是一种非强制性的自我约束力量。期望实现共享单车充分高效的使用，就需要共享单车使用者自觉地接受共享经济道德的约束。在共享经济体系中，培养人们的共享经济道德，以保证共享产品更好地服务于社会公众［5］。因为只有消费者理性而不是野蛮地使用共享产品，人们才能更好地使用这些共享产品，并从中获得消费的最大满足。在共享经济市场，每个人都必须奉行一个信条：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但在共享单车市场，存在着“只顾自己便利”与“为他人提供便利”之间的博弈。如果共享单车使用者都错误地将“只顾自己便利”作为“占优策略”⑤，那么共享单车市场就必然出现混乱局面。因为如果“只顾自己便利”而不考虑他人的利益，每个人都按自己的偏好各行其是，使用共享单车的群体就不可能达成共同维护市场秩序的行动，那么共享单车乱停乱放就是必然的结果。因此，只有当每个人在共享单车的使用过程中，选择既“为自己便利”也“为他人提供便利”作为占优策略的时候，用博弈论的语言来说就实现了“占优均衡”。

共享单车的作用是为了解决“最后一公里”而为社会公众提供便利，每个人在得到的便利应该是受约束的便利，如付费、有序停放和爱护设备等。在共享单车市场，只有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才是具有共享经济道德的理性人，也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体现。

2.4 共享单车市场的电子信息指引系统

在技术方面建立更为完善的电子信息指引系统。在目前的商业模式中，共享单车的供求双方共享的信息，包括注册、收费标准和使用时间等。不过，运营公司单车摆放位置的信息、单车使用之后停放位置的信息，供求双方的信息在很大程度是不对称的。于是，就为“随机性＋机会主义”的消费行为提供了条件，使得单车使用者有“只顾自己便利”的激励。

为了实现“只顾自己便利”的最大化，单车使用者会隐蔽自己的信息，这就是所谓隐藏特征：某个人所拥有的信息向其他所有人隐瞒，但其他人的福利取决于该信息［12］10。如果某位共享单车使用者“只顾自己便利”而不顾共享经济道德的约束，那么这种行为会损害其他人使用单车的便利。化解共享单车市场的隐藏特征，在技术方面可以尝试建立更为完善的电子信息指引系统，逐渐使共享单车市场的“随机游走”趋向合理有序。

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做到“无处不在，无处不达”，因此共享单车只能适用于某些区域（或者逐渐扩大共享单车的使用区域）。在这种理念指导下，利用定位技术建立更为完善的共享单车电子信息指引系统是可行的。该系统的主要功能：共享单车摆放的位置、停放的合理范围等信息的与使用者的需求信息链接。同时，在追求“万物互联”的科技背景下，尤其是随着5G时代的到来，在不长的时间内可以建立和完善一个共享单车电子信息指引系统。

电子信息指引系统为共享单车使用者提供了单车摆放的位置、停放的合理范围等的“定位服务”。使得供求双方的信息趋于对称，是解决共享单车市场某些乱象的工具。其中，运营公司会比较准确地掌握单车在某些区域的过剩或者短缺状况，做到及时调配单车的摆放，避免“单车堆积场”的形成；如果使用者不是停放在指引的范围内，就要视同继续使用收取费用。收取的这部分费用是对乱停乱放者的惩戒，同时奖励那些将单车自觉停放在合理范围的使用者。惩戒和奖励作为激励机制的组成部分，都是良好社会习惯形成的重要手段，而良好的社会习惯形成以后每个人又会从中受益。

3 结语

综上所述，创新是一个遵循和探索事物内在规律的过程，也是一个动态和持久的过程。货币冲击既能造就一种成功的新商业模式，也会催生过度创新，导致创新幻觉或者市场的虚假繁荣。在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危机中，不仅付出了很高的私人成本和社会成本，而且造成了资源的极大浪费。

危机和失败的那些共享单车商业模式，在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和为谁生产三个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这些缺陷是商业模式危机和失败的隐患。政府、运营公司和消费者的通力合作，排除共享单车商业模式的隐患和化解危机。共享经济商业模式的成熟与发展，一定会增进全社会的福祉。

注释：

① 本文将那些没有真实价值的创新，姑且也委婉地称为“创新”.

② 将坎特伯里在《经济学简史：处理沉闷科学的巧妙方法》一书中的创新幻觉概念，与本文论述的过度创新联系起来，以说明创新幻觉是由过度创新造成的市场虚假繁荣.

③ 本文使用的货币冲击概念，是指短期内巨额货币注入新商业模式的过程.

④ 本文的“机会主义”是指利用机会来追求目标的方法.

⑤ 占优策略是指无论其他博弈者采取什么策略，该博弈者的战略总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