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力所及[组诗]

2019-08-23 05:39张新泉
诗潮 2019年8期
关键词:嘴巴

乡下好人

好人种的瓜

端庄,个头大

讨一个

恭敬地

供在案头

笔墨枯涩时

对它说说

心里话……

好人种的稻草人

和蔼、大度

肩膀和头上

歇麻雀,也歇乌鸦

临水的树

都十分自恋;都爱

斜了身子,看水中的

自己,不厌其烦

他们大都不喜欢鸟巢

说那太像老年斑……

昨夜有斧锯经过水湄

一条消息在林中流传

——没有举过鸟蛋的树

活不过秋季,即使入秋

也不许斑斓……

概 念

她嗲嗲地答我:这么说吧

腕表其实……其实就是

一个符号,一个概念

不需要刻度和指针

因为每一个早晨

都是同一个早晨

每一个明天,都是今天

……说完,她礼貌地掩住嘴

在鼠年的星巴克,打了一个

猫年的哈欠

桃花嗡嗡

■里唯一一棵桃树开花了

三乡五村的蜂们倾巢出动

一朵花平均被三只蜜蜂包围

它们欢呼雀跃,让你分不清

是桃花还是它们,在嗡嗡

我尊敬那些守在花骨朵边的

智者,视蓓蕾为寺庙

静听花蕾绽放时

又击鼓,又敲钟……

在南山书店露台遇松鼠

正在看日本作家一本

名叫《非常非常好》的书

窗外枝丫上,跳过来一只

非常非常萌的松鼠

它有芦苇般蓬松的尾巴

黑宝石般的眼珠

我们对视,互致问候

然后,我非常非常轻柔地

对它说:如果我在栏杆上

放好花生和苞谷,你能不能

一边品尝,一边摇动大尾巴

很轻很轻地扇着我,读书?

目力所及

云比我高,鸟比我高

苦楝树上,枯而未落的

叶子,也比我高

飞过头顶的气球

都有大咖大师的风采

无一不是深奥天书

需尽洪荒之力,忍住哈欠

或者,谦恭一笑

网上结识的长笛手

比我高,穿着也比我体面

他吹金属管,我吹竹笛

都把笛尾横向右面

他在米国演奏“圣母颂”

我用厚嘴唇吹“花儿与少年”

笛语是世界语,没有国界

我说,如果你哪天想来看我

记住: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

只有一个白发老者叫张新泉

自 书

血热,且咸

不介意笼中鸟

叫我“老东西”

不拒绝冻僵的雪人

拥着我,取暖

命运给我重口味

即使两粒老泪

也能熬出

三斤盐

立 冬

烤红薯的叫卖声

暖和且香甜

骨灰盒店主说

石棺太凉,用蜂蜜引进去的

蚂蚁,最多能活半天

乞丐称赞暖气站的地板

可以煎大饼。每晚宿檐下

翻来覆去,热得淌汗……

七十四岁那一年

照样吹笛子,翻闲书

每天健走八千步

男人的平均寿命七十二年

为寻开心,在朋友经营的

花圈店,认真写下:

张新泉先生千古

老伴认为太晦气

当场逼我和她

“呸”了半分钟

直到天空灰蒙蒙

三分霾,七分雾……

度假别墅的小火车

只有两节极小的车厢

第一节,两个嘴巴在接吻

第二节,一个嘴巴在吃奶

司機耸肩,摊手,说

老先生,等他们的嘴巴

忙过了,你再上来

如果不懂敬慕和仰望

三寸名声

也是眼里的

高岗……

黄甲麻羊

吃草时毕恭毕敬

即使老成奶奶级别

叫声依旧如同赤子

眸子里都盛满

咄咄逼人的善良

暮色中,和一群羊回家

领头的母羊对我说

等一会儿月亮出来时

问问它,路过天堂门口

看没看见你娘……

羊 腔

用“咩”来状写羊的叫声

是人的无奈之举

全神贯注地聆听羊啼

石头会变软,屠夫会战栗

那叫声包含的元素

有示爱,乞善,哀语……

一群羊路过荆丛时

那些赳赳植物,会立即收起

刀枪剑戟……

我固执地认为

除了帕瓦罗蒂

所有歌唱家的嗓音

都源自羊腔

黄甲镇的麻羊告诉我

它们几千年不改嗓音

只为让这个世界

少些戾气

一只假寐的熊猫说

憨态可掬还应该包括

我们的各种睡相

黑枕头里没有黑社会

白枕头中有雪花飞扬

拍照吧,咔嚓咔嚓吧

经常来看我的白发老者

我知道你姓张

下次碰到好竹子

我会送你做短笛

你冲我吹时,选慢曲哈

我跳舞不灵活——因为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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