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树
2019年5月28日,余杭警方接到一起报案,报警人称有人非法入侵自己的住宅。警方在接警后,经过走访摸排,发现报警人和嫌疑人竟然是“姐弟”关系,两人的父母是二婚后重组的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姐姐竟然报警抓弟弟呢?
出生于1995年的吕菲是福建漳州人,父亲在她五岁那年不幸罹患胃癌,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债台高筑,母亲王彩霞把家里唯一的住房也卖了,遗憾的是还是没能挽回父亲的性命。
为了还债,王彩霞四处打工,吕菲被放在奶奶家,直到八岁时奶奶过世。
遇见李国庆的时候,王彩霞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单身、失业、居无定所。李国庆在工厂做技术员,离异多年,有一个儿子,名叫李坤,比吕菲小一岁,有稳定工作,有房,他不仅不嫌弃王彩霞是个“三无”人员,还在听说王彩霞有个女儿无人照顾时,主动提出将女儿接过来一起照顾,他说:“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
王彩霞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内心感动不已,她将自己对李国庆的感激和她在这个家的自卑感全都强加在吕菲身上,从小到大,王彩霞对吕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人嘴软,李叔照顾我们母女,你一定要知恩图报,凡事让着弟弟。”
2004年,李国庆因工作失误导致工厂损失惨重,他不仅丢了工作,还赔了一大笔钱。李国庆从此一蹶不振,嘴上说让王彩霞主持家里的大局,实则做了甩手掌柜。王彩霞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家里的开销几乎都靠她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勉强度日。
2011年,吕菲以优异的成绩被厦门大学录取,王彩霞看见录取通知书不仅不高兴,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她对吕菲说:“李坤明年也要参加高考,虽然他的成绩不如你好,但上个大专应该是没问题,家里现在环境不好,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李坤是男孩子,如果没有体面的工作,以后很难找媳妇。”
吕菲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说:“那我呢?我不上学就可以嫁个好人家吗?”
“你是女孩子不一样,再说你人又长得漂亮,以后肯定不愁嫁。李叔照顾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李坤是他唯一的儿子,你现在帮李坤就等于在还李叔对你的养育之恩。”
吕菲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些年明明是你在照顾他们父子,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李坤是男孩,养儿防老,我以后还指望考李坤给我养老的。你是女孩,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肯定顾不上我。”王彩霞说道。
面对王彩霞的强词夺理,吕菲欲哭无泪,只能妥协。
吕菲被王彩霞安排到当地一个服装厂做流水线女工,每月工资一千,往家里交八百。好学的吕菲一边工作一边自学设计,在熟悉了制作服装的整个流程后,吕菲辞职选择了创业。
她主营原创设计服装,凡事都亲自操刀,每天还会抽出几个小时在网上直播。创业的路并不轻松,好在吕菲眼光独到,生意越做越红火,她也成了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网红。
没两年,吕菲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老家给李国庆和王彩霞盖了新房,给自己买了公寓,还购置了一辆价值百万的车。年纪轻轻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热爱的事业,这样的生活本该让人羡慕。但生活总爱跟人开玩笑,随着事业上的成功,吕菲的噩梦也开始了。
李国庆对李坤几乎是放养,王彩霞进门之后,生怕别人说她是后妈对继子不好,对李坤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使得李坤从小到大好吃懒做,不求上进,高中毕业后就不读书,四处打工,经常要靠家里人接济。
2017年3月,李坤在酒吧喝醉酒后和人发生争执,将人打伤,伤者要求赔偿五万,不然就要李坤去坐牢。
接到电话的王彩霞吓得六神无主,第一时间想到了女儿吕菲,她给吕菲打电话:“菲菲,你快给我转五万块钱,要不然李坤就要坐牢了。”
吕菲听完母亲的话,气愤地说:“他那么大个人,喜欢喝酒也就算了,现在还打人,这事我管不了。”
“管不了也要管,当年要不是你李叔,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王彩霞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吕菲心口,也戳中了她的软肋。这么多年,她之所以百般忍让,就是感恩当年李国庆的一句话:“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
吕菲最终妥协转了五万给王彩霞。
可是李坤并没有因此长教训,眼见姐姐混得“有模有样”,李坤自然不肯放过这棵“摇钱树”,他隔三差五就打着不同旗号去找吕菲要钱,今天说要自主创业,明天说要和人合伙做生意,生意没见踪影,钱早就被他花光了。
如果吕菲不给,他就去找王彩霞,王彩霞再回过头来软磨硬泡找吕菲要,前前后后吕菲给了李坤二十万元。
这还不算李坤平日里顺手牵羊从吕菲家拿走的LV包包、手镯、项链、IPAD等贵重物品,为了防止李坤在她家偷盗,吕菲甚至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5月18日晚,吕菲下班回到家后,发现家里的窗户被人硬生生撬开,地上丢着一把螺丝刀,抽屉、橱柜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放在床头柜里一只价值二十余万元的卡地亞手表、护照和保时捷车钥匙都不见了。
打开家里的监控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入室盗窃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弟弟李坤。
忍无可忍的吕菲选择了报警,警察很快将李坤捉拿归案。面对警察的盘问,李坤很爽快地承认了,原来李坤交了个女朋友,为了在女朋友面前有面子,他想借姐姐的保时捷去充场面,可姐姐不同意,他这才打算不问自取。
派出所里,王彩霞听说是吕菲报警抓了李坤,不问原由上来对吕菲一通埋怨:“你真是越大越能耐,居然报警抓自己的弟弟,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放?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然后她转身对着警察说:“他们是姐弟俩,是一家人,弟弟从姐姐家拿点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听说儿子要坐牢,李国庆也坐不住了,他对吕菲说:“菲菲,李叔这些年待你也算不错,李坤再不对,他也是你弟弟,姐姐把弟弟送进监狱,这算怎么回事?”
面对家人指责和种种压力,吕菲态度很坚决:“应该给他点教训,如果这次不处理,他下次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李坤一听要坐牢,一下子慌了,赶紧跪下来求王彩霞:“妈,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坐牢,你一定要帮帮我。”
王彩霞扶起跪在地上的李坤说:“她要是让你坐牢,妈就陪你一起坐。”
面对母亲的执迷不悟,吕菲无奈只好妥协,警察以家庭纠纷为由不予立案,李坤因此躲过一次牢狱之灾。
回家后,吕菲把家人召集到一起,她想和李坤划清界限:“今天这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作为家人我给李坤的扶持和帮助已经够多了,以后我只当自己没这个弟弟。”
话虽然这么说,现实中的关系却并没有这么容易割裂。
李坤要结婚,女方提出要一套房和十万元彩礼,李国庆一直无业,王彩霞早已退休,微薄的工资不仅要勉强度日,还要时不时接济李坤。
一家人又把目光落到了吕菲身上,王彩霞借着一家人一起过端午节把吕菲骗了回来。饭桌上王彩霞说:“李坤要结婚,女方提出要先买房,可现在房价太贵了,我们肯定买不起,不如你把你的公寓让出来给弟弟结婚。你是女孩子,以后结婚了住男方家,房子也用不上了。”
李国庆也趁势帮腔:“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女孩子有没有房无所谓,李坤是男孩,如果没房,肯定娶不到老婆。你是姐姐,你不替弟弟张罗怎么行呢?”
李坤一改往日的痞里痞气,拉着吕菲的手乖巧地说:“姐,人家都说男孩结婚之后就瞬间长大了,你帮我就当是帮你自己,你也希望我早日成家吧。”
吕菲看着商量好的三个人,心如死灰,她以为这是一顿普通的家宴,却想不到是设计好的“鸿门宴。”
吕菲放下筷子,义正词严地说:“房子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打它的主意。”说完,拿起包就走。
身后传来李坤的声音:“爸,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
吕菲泪如雨下。
一个星期后,王彩霞因为持续腹痛去医院,被医生确诊为急性肝衰竭。以前就查出有肝硬化,王彩霞一直没当回事,这次确诊后,病情恶化很快,已经没办法保守治疗,只有肝移植这一条路。
吕菲放下所有工作,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肝移植的费用大概在六十万元左右,这还不算术后的康复费用。
面对高昂的手术费用,李国庆父子一直在哭穷,吕菲东拼西凑甚至卖掉了自己的爱车,才勉强凑够手术费用,接下来就是等待肝移植。
王彩霞住院期间,李国庆说自己血压高人晕晕乎乎没办法照顾,李坤说自己刚找了新工作,不能请假。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吕菲身上,吕菲白天在工作室忙工作,晚上照顾王彩霞,为了节省时间,她带了一些日常用品住在工作室,很久都没回家。
手术过程很顺利,术后也没有出现排异,李国庆象征性地打过几个电话给王彩霞,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王彩霞出院时,吕菲不放心,决定接回自己家照顾。走到门口,她发现自己门上贴着火红的喜字,她以为走错门洞,确认了几次发现没错,拿钥匙开门,却发现打不开。
这个时候邻居走出来,根据邻居的描述,吕菲确认住在这里的人是李坤,吕菲当即打电话给李坤确认。
原来,王彩霞住院这段时间,李国庆父子偷偷摸摸找人换了锁,还把这里装修成李坤的婚房。他们盘算着就算吕菲以后发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吕菲也不会真把他们赶出去。
此时的王彩霞看着有家不能回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她没想到,自己在医院和死神做斗争的时候,老公和疼爱多年的继子,却在想尽办法侵占女儿的财产。她掏心掏肺为了这父子俩,甚至不惜压榨自己的亲生女儿,到头来竟是这般下场。
王彩霞瘫坐在楼梯上,哭得老泪纵横,过了很久她对吕菲说:“报警吧。”
李坤的新婚妻子听说房子是借的,当即以骗婚为由要求和李坤离婚。王彩霞和李国庆十幾年的婚姻也随着李坤的被捕,而画上了句号。
王彩霞一方面看清了李国庆父子的真面目,一方面意识到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是自己对李坤的一再包庇。她一心只想着融入这个家,让这对父子打心底里接受她,甚至不惜一再压榨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她悔不当初。
余杭警方经过现场勘察及走访,确认李坤涉嫌构成了非法入侵住宅罪,并提交检察机关申请逮捕,目前此案已移交法院,正在等待法院的判决。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