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婷月 王晓阳 周孝伦
(1 上海社会科学院应用经济研究所,上海 200020;2 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上海 200020;3 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上海 200020)
中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东部地区工业化的快速发展虽然带动了我国整体经济的腾飞,但也出现了区域经济发展不协调、不充分的现象,产业空间分布严重失衡。在经济转型时期,关于如何能持续有效地促进我国经济增长,改善区域间经济发展不充分、不均衡的结构特征问题,促进非农产业部门可持续增长,防止产业空心化是我国政府目前正积极探索的与经济发展阶段相适应的财政政策改革目标。
在经济增长模型中,政府购买对GDP增长的贡献不容置疑。Barro(1990)区分了生产性财政支出与消费性财政支出,并指出二者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有所不同。严成樑和龚六堂(2009)、金戈和史晋川(2010)、马拴友(2000)等也分别从理论与实证的角度对我国财政支出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重要关系进行了检验。
中国在1980-1999年之间,由于经济发展初期存在较大规模的预算外资金,财政支出对经济增长的效应并不明显。此外,由于存在较大的调整成本,财政支出同样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增长效应。但若使用财政支出增长率来衡量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可以发现在1999年之前财政支出增长率对经济增长呈现显著正相关(庄子银和邹薇,2003)。然而近年来我国经济增长正处于转型期,当前的经济增长方式与早期的经验分析存在较大的差异,政府预算管理体制也逐渐规范化,预算法也正在逐渐地完善,政府财政支出的规模随着政府职能的转变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因此,近年来国内关于财政支出与经济增长的研究也在不断地完善。刘勇政和冯海波(2011)在Barro(1990)与Rioja(2003)理论研究的基础上,构造了一个包含政府、家庭与厂商的开放经济模型,并通过数值模拟和经验分析,检验了财政支出效率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得出财政支出效率对经济增长呈现正相关关系,这与唐颖和赵文军(2014)的结论一致。唐颖和赵文军(2014)还指出财政支出还有可能通过刺激劳动力投入等方式强化发展初期粗放式的增长模式,而财政支出的不同结构对经济增长转型也没有十分显著的作用,这一研究对我们关于财政支出与现代部门增长的研究有所启示。
公共服务类支出往往具有提高居民消费效用的属性,从而能够影响劳动力供给意愿及迁移决策。追溯公共品对劳动力流动的经济影响,较早的研究来自劳动力流动的“推力—拉力”理论。Tiebout(1956)的“用脚投票”理论认为,各个辖区的税负与公共品种类存在差异,在人口可以自由流动的前提下,居民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公共品与税收的组合,从不适合自己偏好的辖区迁出,迁入适合自己偏好的辖区,实现一种“用脚投票”选择机制。夏怡然与陆铭(2015)的研究证实了财政支出确实影响居民迁移的决策。从地方政府行为来看,地方政府会通过财政支出竞争来吸引要素源源不断地流入该地区,从而实现该地区经济发展。付文林(2011)在其研究中指出,财政支出竞争的主要对象是高技术水平的流动人口,政府通过财政支出手段吸引劳动力跨区域流入。由于高技术水平的流动人口可以带来更多的经济剩余,与资本之间的互补性更强,从而促进了经济的绩效。
劳动力是重要的生产要素,劳动力流动会直接和间接地对地区劳动生产率产生影响。Krugman(1991)曾指出劳动力流动更容易引起产业在发达地区集聚,使得产业结构有所转变。Ciccone and Hall(1996)研究了城市就业密度的变化与美国各州劳动生产率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就业密度增加一倍,平均劳动生产率增长6%左右。范剑勇(2006)指出2004年我国的大陆地区非农产业就业密度每增加一倍可带来地区平均非农产业劳动生产率增长8.8%,相比上述Ciccone 等人对欧美国家的研究来看,中国的这一弹性要高于欧美国家。孙浦阳等(2013)在基于Ciccone(2002)研究的基础上,使用我国2000~2008年间287个地级以上城市数据,验证了以就业密度代表的产业集聚对劳动生产率具有长期的增长效应这一结论,在进一步区分工业与服务业时发现,工业就业密度对工业劳动生产率有长期的正向促进作用,但服务业的这一影响却不显著。
本文深入分析政府财政支出的内部结构对经济快速腾飞进程中各产业增长及制造业地区差距的重要经济效应,给出政府财政支出各类结构对非农产业发展的全局式描述。本文研究不仅对深化财税制度改革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更是对科学制定宏观财政政策,匡正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优化地区间实体经济竞争环境,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本文余下部分结构如下:本文的第二部分为实证模型设计和变量数据说明;第三部分为实证结果分析,这一部分将三类财政支出结构与第二产业、服务业以及制造业劳动生产率进行回归,以检验各类财政支出结构对不同产业增长的差异特征;第四部分为本文的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现有关财政支出规模及其结构对整体经济增长的研究已经十分充分,而本文主要关注财政支出的规模及结构对非农产业的增长,并使用中国的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本文设置如下计量经济模型,并按照这一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时间,Yit代表i地区t年相应产业的劳动生产率,此处主要包括第二产业与服务业以及制造业劳动生产率;Eit表示i省t年财政支出规模,Xit为控制变量集合,uit为误差项,c为回归常数项。各变量具体包括以下内容: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实证研究被解释变量为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ln(rsec)、服务业劳动生产率ln(rthr)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ln(rprdc)。沿袭Rodrik(2013)的研究思路,劳动生产率的计算方法为增加值除以就业人口,即劳均增加值,也被称为全员劳动生产率。然而,制造业增加值数据在2007年以后的可得性较差,因此本文采用工业总产值除以就业人口作为劳动生产率的代理指标。制造业工业总产值采用20个有代表性的二位数行业数据并将其加总以代表制造业行业总产值的水平1实证回归选取的20个二位数制造业行业分别为农副食品加工业、食品制造业、饮料制造业、烟草加工业、纺织制造业、造纸及纸制品制造业、石油加工及炼焦制造业、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化学纤维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金属制品业、通用机械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制造业与医药制造业,数据来源于相应年份《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本文制造业数据是将20个二位数行业的数据进行行业加总,计算得出制造业行业劳动生产率。。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为第二产业增加值除以第二产业从业人员,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为服务业增加值除以服务业从业人员。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与服务业劳动生产率均以1990年为基期使用CPI进行价格平减2为了与服务业保持一致,第二产业没有使用工业出厂价格指数进行消胀处理,而是与服务业统一使用CPI消除价格因素,方便对实证结果进行比较。;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以1999年为基期使用CPI进行价格平减。
(2)主要解释变量
本文主要解释变量包括各省财政支出占比(czzcr),这一指标为规模总量指标,计算方法为各省一般预算内支出占GDP比重。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还区分了财政支出的结构。Barro(1990)将财政支出分为生产性财政支出与消费性财政支出,生产性财政支出进入生产函数影响经济增长,消费性财政支出进入劳动力效用函数影响劳动力的效用水平,从而通过不同的机制作用于经济增长。但是目前,国内外学者们对生产性财政支出与消费性财政支出如何划分并没有明确的界定,如以往的研究将教育支出作为生产性支出,因为可以改变人力资本水平,从而进入生产函数,但教育水平的高低本身也会影响劳动力迁移的效用。Diamond (2016)将学校的质量作为一类公共设施,认为劳动力是否进行迁移决策不仅要考虑消费私有品,还要消费如教育、环境与交通基础设施等公共设施。因此,本文没有按照生产性与消费性支出划分,而是按照功能将财政支出划分成三类,具体为维护性支出占比(whr)、民生性支出占比(msr)与建设与发展性支出占比(jsr)。由于地方政府外交支出占比极少,且仅有一部分省份存在外交支出项目,并且有些年份并不统计外交支出这一类,因此本文在维护性支出的衡量上做了调整,仅包含一般公共服务支出、公共安全支出以及国防支出,这类支出是为了维护国家行政部门安全与正常运转,因此按此命名;民生性支出这里主要包括教育支出、卫生支出、科技支出、文化体育与娱乐支出以及社会保障及就业支出。在2009年以后,地方财政支出中还统计了保障房支出,但是为了保证前后年份民生性支出类目一致,本文并没有将保障房支出与环境支出纳入民生性支出;建设与发展性支出类目繁杂,近年来统计口径的变化也较大,本文的处理是将财政支出减去民生性支出与维护性支出的部分作为建设与发展性支出。
(3)控制变量
非农产业的发展不仅与财政支出变量相关,还与地区特征等其他变量相关,若不进行控制,则有可能因为遗漏重要变量而产生回归偏差的问题。本文主要选择的控制变量包括人力资本变量(hc),具体指地区平均受教育年限;地区市场化程度变量(private),具体指地区非国有经济固定资产总值占内资企业固定资产总值比重;外商直接投资占比(fdi),具体指外商直接投资的实际使用额占GDP的比重,原始数据使用相应年份美元兑换人民币的年平均价计算得出。地区人力资本水平衡量一个地区劳动力的质量,因人力资本是内生经济增长的重要的动力,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对地区的劳动力供求、房价、工资等都有较大的影响,从而会进一步影响地区产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结构的转型等;地区市场化程度主要是衡量一个地区非国有资本的占比,市场化程度越高,表明市场竞争越大,一般来说,在不出现市场失灵的情况下,市场的竞争会使生产要素的投入和生产率达到较为有效率的水平;地区外商投资实际使用额占比衡量的是地区吸引外资、对外开放的程度。
本文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相应年份《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回归中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特征见表1。由于2012年以后第二产业从业人口数据缺失、2007年前后财政支出统计类目变化较大,因此本文此处实证分析中使用2007-2012年除西藏以外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面板数据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进行回归。对于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的回归,2011年以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不再统计工业总产值,而是统计工业销售产值,二者口径有所不同,因此关于制造业的回归,本文使用2007-2011年除西藏外30个省的面板数据。
表1 财政支出与产业发展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文使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FE)进行如下实证检验,首先是当期财政支出规模及结构的基准回归,回归结果为表2。实证结果显示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上升,第二产业与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也会随之上升,财政支出占比增加1%,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自然对数值增加3.84%,服务业劳动生产率增加4.24%,回归结果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本文在此之后还进一步分结构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发现民生性支出及建设与发展性支出占比的提高,会显著地增加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然而维护性公共服务占比的提高会降低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进一步地,我们加入了控制变量以检验基准回归结果是否稳健。表3为在表2的基准回归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此外,为了避免回归中出现异方差,本文余下均使用稳健标准差进行回归。表3的回归结果显示,与基准回归的结果类似,财政总支出占GDP的比例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增长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回归结果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区分结构的回归中,发现维护性支出占比的提高会显著的抑制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对服务业的效应并不显著;民生性支出与建设及发展性支出的比重提高,会显著增加服务业与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比较来看,建设与发展性支出占GDP的比重提高,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增长效应的影响程度几乎一致,因为回归系数差距较小,分别为3.11与3.15,回归结果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而民生性支出占比的提高对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作用要小于对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效应,回归系数分别为2.78与4.78,回归结果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说明提高民生性服务支出对服务业的增长更为有利,这对于我国现行的以服务业为主的产业结构升级目标相契合。这意味着通过增加各地区教育、医疗、社保、文娱与科技支出,会提升当地服务业从业人员的效用水平,从而更加有效地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
此外,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发现,地区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地区非农产业劳动生产率水平就越高,这说明地区技能劳动力是产业增长的源泉之一,回归结果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地区市场竞争程度越高,第二产业增长越快。现阶段,我国第二产业发展已经到了技术革新时期,而不是以往经济体制改革初期的技术模仿期,市场起着主要的资源配置作用,市场竞争的力量对第二产业的发展影响更高;而服务业不同,服务业在我国仍然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服务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更需要政府经济政策干预和宏观调控,甚至税收政策的扶持,因此市场力量的作用相对第二产业发挥的作用程度要小。从回归结果来看,第二产业市场化程度回归结果显著为正,而对服务业的回归却不显著。
地区外资使用情况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回归均不显著,可能存在的原因是,改革开放初期经济的发展主要靠打开国门吸引外资带动东部沿海地区工业化发展,本地产业通过技术扩散的方式争相模仿,从而达到带动整体经济的发展。现阶段,我国经济的发展已经逐渐开始跨越技术模仿阶段,开始从事自主研发,财税政策也有所倾斜,如2008年,相关的企业所得税的税收政策也将原本高于外资企业的内资企业所得税税率降低至内外一致的25%的水平。由此可见,现阶段地区对外开放程度对产业增长已不如以往显著。
表2 财政支出结构与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基准回归
表3 财政支出结构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上述回归结果均采用当期财政支出变量进行回归,然而,财政支出对地区产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的效应并不一定当期就会出现,还可能存在滞后效应,仅仅使用当期财政支出变量进行回归,不能十分准确地验证财政支出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的增长效应,因此本文还使用滞后一期财政支出变量重新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实际劳动生产率进行回归(表4),控制变量与表3保持一致,回归使用稳健标准差以去除异方差导致的回归偏误。
表4 滞后一期财政支出结构对第二产业与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表4显示滞后一期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与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以及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依然显著正相关,提高1%当前财政支出占比,下一年的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自然对数值增长1.724%,下一年的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自然对数值增长1.44%,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财政支出的结构的回归中发现第二产业的各项回归系数与表3和表2的基本结果依然一致,即民生性财政支出与建设及发展性财政支出占比的增加,会显著提高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而维护性支出占比的增加,会显著抑制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二者显著负相关,回归结果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而对于服务业,民生性财政支出占比的增加会显著地提高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且民生性财政支出占比的增加对服务业的促进作用要大于对第二产业的促进作用,这与表2及表3的基本结论相一致。不过,滞后一期的维护性支出与建设及发展性支出占比的增加,对下一年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并不显著,这意味着政府增加基础建设、维护性支出,对服务业的增长无论是当期还是滞后期政策作用都十分有限,政府应该适当加大对文教卫、科技、社保等民生性支出,选择性地根据自身情况降低其余类目的支出,从而促进我国产业发展与结构的转型。
上述实证分析检验了财政支出的规模及结构对第二产业和服务业劳动生产率是否存在增长效应。然而,近年来我国工业增加值中的80%都为制造业所贡献,因此本文进一步对制造业地区之间增长差距的变化进行探究,并试图寻找一条财政支出影响制造业地区差距的传导机制,从而为未来政府改善地区产业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政策设计做出理论与实践层面的研究基础。那么要想厘清财政支出在制造业地区差距形成背后的作用机制,首先要明确地方财政支出对地区制造业增长的综合作用。
表5 财政支出对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注:括号内为t值,* p < 0.1, ** p < 0.05, *** p < 0.01, 使用稳健标准差回归。
表5为财政支出影响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综合效应,回归结构既包含财政支出的当期效应,又包括财政支出的滞后期效应。回归(1)-(4)为当期各类财政支出对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作用,这里的回归结果与财政支出对第二产业的回归结果相似,即财政支出总量占比的提高会促进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细分财政支出结构对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影响发现,维护性支出占比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显著负相关,回归系数显著为负;民生性财政支出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显著正相关,建设与发展性支出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也呈现显著正相关,二者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上述财政支出结构的实证回归均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表5的回归(1)-(4)表明,提高民生性支出与建设性支出占比,会促进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其中提高民生支出的促进作用要显著大于提高建设性支出的促进作用,原因在于民生性支出的回归系数高于建设性支出的回归系数。
财政支出对制造业的增长效应有时不会在当期就表现出政策效应,往往存在一定的滞后期,因此本文还使用了财政支出及其结构变量的一阶滞后值进行了回归。回归(5)-回归(8)结果显示财政支出对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存在滞后效应,当期财政支出水平占比的提高会显著提高下一期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区分财政支出的结构特征来看,维护性支出不存在滞后效应,充分地反映出维护性支出对产业发展没有贡献;而民生性支出与建设及发展性支出存在显著的滞后正相关关系,同样证明,提高当期民生性支出占比或建设及发展性支出的占比,可以显著地促进下一期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
通过本文以上部分的研究我们发现几个事实:(1)近年来我国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逐年增加,在财政支出范围中,以文教卫、科技、社保、文娱体等为代表的民生性支出的占比也在逐年增加,此外政府还在近年来加大了环境治理与保障房建设的力度,也就是表明政府的一般预算支出结构中能够提升居民效用提高的部分的占比越来越高;(2)无论从理论还是经验分析上,我国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的提高对第二产业、服务业以及制造业存在显著的增长效应。区分财政支出结构时,发现建设性支出与民生性支出对制造业都具有增长效应,尤其是民生性财政支出占比提高所产生的促进产业增长的作用更大。考虑政策滞后性的回归还发现民生支出的提高能够对制造业的增长起到持续性的推动作用,这也意味着,地区公共服务支出或地区公共服务的供给水平对产业发展有着显著的正向促进功效。
地区之间差距来源于地区之间增长速率的不同,既然地区财政支出规模及其结构可以对地区制造业增长产生十分显著的推动作用,并且还存在滞后效应,那么近年来区域间财政支出占比的变动是否也会带来制造业地区差距的变化呢?图1为1999-2011年我国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省际基尼系数与财政支出占比的趋势图。从图1(a)发现,1999-2011年间制造业省际基尼系数的波动下降,说明制造业地区差距近年来有所缩小,与此同时,财政支出占比有十分明显的增长,使用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回归发现二者显著负相关3由于篇幅关系,此处省略回归结果。,也就是说财政支出占比增长的同时,制造业的省际基尼系数会随之降低。区分财政支出结构后发现,伴随着制造业省际基尼系数下降,建设性支出与维护性支出逐年变动的趋势并不明显(图1b与图1d),只有民生性支出占比近年来有显著的提高。利用时间序列数据进行简单的回归发现民生性支出与制造业基尼系数同样呈现显著负相关。因此,我们有理由判断,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增长,对缩小地区制造业差距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图1 1999-2011年制造业基尼系数与财政支出趋势图
本文梳理了财政支出增长效应的理论基础,从而为财政支出为现代部门产业增长的经验分析提供逻辑框架;在此之后,本文对财政支出的规模以及结构与第二产业、服务业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进行实证检验,并考察了财政支出规模、结构与制造业地区差距的相关关系。具体来看,本文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本文的经验分析发现财政支出占比对服务业与制造业增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细分财政支出结构发现,对于制造业,增加民生性政府支出、建设与发展性支出会显著地提高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且民生性支出的效应大于建设与发展性支出的增长效应,且存在政策的滞后效应;对于服务业,提高民生性支出会显著提高服务业的增长,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政府应适当提高关系到劳动力效用的公共服务支出,提高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质量,从而有效促进我国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发展与转型。
第二,通过简单地考察制造业省际基尼系数与财政支出占比的时间序列趋势,发现财政支出占比与制造业省际基尼系数有比较明显的负相关关系。考察财政支出的结构发现,上述这种负相关关系主要来自民生性财政支出,也即基本公共服务类支出的增加会伴随着制造业地区差距的缩小。简单地使用时间序列数据将二者进行回归同样得出民生性支出与制造业省际基尼系数的显著负相关关系。这一结果意味着,虽然地区建设与发展性支出及民生性支出都可以带来制造业的增长,但是对于制造业地区差距背后的动力,较大程度来自地区公共服务支出、地区公共服务水平的差异。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第一,调整财政支出规模与结构,促进非农产业增长。地方政府通过适当扩大财政支出规模,能够为非农产业发展提供更好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推动制造业和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为地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在财政支出结构上,地方政府可以从教育、医疗、卫生等公共服务方面着重提高民生性支出占比,这不仅能提高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为制造业增长提供动力,而且对服务业的增长更为有利,这与我国现行的以服务业为主的产业结构升级目标相契合。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而人力资本更倾向于向公共服务资源更多、更优质的地区集聚,在知识外溢和创新驱动的双重作用下,能推动地区经济实现快速增长;通过提高建设与发展性支出占比,改善水利、电网、交通、物流、网络、信息等基础设施建设,吸引制造业企业集聚,通过规模经济和技术扩散,促进技术创新,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合理减少不必要的维护性支出,也可以为制造业转型升级创造必要的空间。
第二,加快推进落后地区民生项目建设以平衡地区公共服务。提高民生性财政支出能显著促进非农产业增长,推动地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当前特别是要加快推进中西部省份的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中西部地区公共服务供给的水平和质量,加大对边远地区公共安全、交通基础设施、基础教育与基本医疗的投入,尽可能地减缓人才外流;同时应鼓励科技创新发展,引导资本和劳动要素向经济欠发达地区流动,创造地区间技术外溢、商业和贸易网络,增加落后地区制造业技术模仿能力。地方政府可以通过增加各地区教育、医疗、社保、文娱与科技支出来提升当地公共服务供给质量,进而提高服务业从业人员的效用水平,以吸引技能型劳动力流入,提升当地人力资本水平,从而更加有效地促进地区产业结构升级。
第三,重点培育落后地区人才,使人才与产业发展形成良性互动。一方面,这需要政府加强对西部落后地区基础教育政策的宣传和呼吁,使更多的儿童享受义务教育的权利,从而为继续教育输送更多的生源,从根本上培育人才;另一方面,加强对欠发达地区职业教育培训的财政补贴,使更多的非技能劳动力有机会实现技术升级,为更多转移产业输送技术人才,与东部转移产业形成良好对接,从而形成落后地区自发的就业结构升级。除了基础教育与职业教育层面,还应该进一步加强对高精尖人才科学研究事业的补贴、加强研究经费的投入力度,使欠发达地区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在师资团队、实验室设备等能够达到国内先进水平,加强欠发达地区与发达地区科学研究的合作交流,以促进知识外溢,培育更多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