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晶心
陆春松1982年4月生,苏州人,中学时就读于江苏省震泽中学,这是吴江地区的重点中学,学校管理严格。陆春松在学校有一批好朋友,大家心无旁骛,互相帮助。2001年陆春松高考,进入南京气象学院(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前身),就读物理学专业。
陆春松是个一贯勤奋的学生,进入大学,进入物理的世界,他慢慢发现能够“格物穷理”是件美妙的事,它让陆春松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可知。写本科论文阶段,他第一次在电脑上用数据模拟出“冰雹形成”,研究哪块云会下冰雹,关心冰雹怎么长大,兴奋至极。常人听来颇为浪漫和诗意,但科学研究不会止步于此,科学家们更关注研究带给人们真实生活的帮助。比如冰雹,不发生不要紧,只要发生一次,农民们一年的收成就没有了。如果科学研究可以带来预警,采用人工消雹,就会帮助农民等相关人群和地区避免灾害发生。
4年的专业训练与刻苦学习,陆春松打下了坚实的数理基础,养成了勤于动手、勤于思考、善于观察、学以致用的习惯,这些习惯有益于他将来的研究。他连续两年获得学校特等奖学金,多次获得一等奖学金,并荣获江苏省政府奖学金。
就在本科期间,陆春松得知,南信大的大气科学专业特别牛,人才培养享誉海内外。听身边好友谈论大气科学知识,读着图书馆丰富的气象学专业书籍,课余听到专家的学术报告,原本就打定主意继续深造的陆春松决定,将来的研究方向转为大气科学。2005年,陆春松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被保送至南信大大气物理学与大气环境专业,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
读研期间,学校邀请美国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的刘延刚研究员来作了一系列讲座,之后又连续多年来校访问。在导师牛生杰教授的鼓励下,陆春松常常壮着胆子向刘老师请教,探讨学术前沿问题。虽然他不算太主动,但问题总能点中要害,渐渐就引起了刘延刚的注意。2009年,在牛生杰和刘延刚的一致推荐下,陆春松成为了南信大与美国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联合培养的博士生。
陆春松和导师牛生杰(左)
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位于美国纽约,顶级华裔科学家李政道、杨振宁、丁肇中等都曾在这里进行过理论研究与精密测算,并先后问鼎诺贝尔物理学奖。能在条件如此优越的科研场所学习,陆春松从心底感到激动,同时觉得自己在科研上还很“小白”,他越发地勤奋了。
实验室的所在地是一座岛,没有通向市区的公交车,没有其他事情干扰,陆春松周六出去买回一周的菜,其余时间都在岛上的实验室中埋头研究、学习,大量阅读文献、分析资料、看图,寻找自己的研究方向和目标。
陆春松第一天到岛上,要从宿舍去办公室,他向刘延刚导师询问办公室方向。导师指着远处的“球”(第一个人工可控的核反应堆)说,就在那旁边,你找去吧。
陆春松就找去了,后来他发现,他是走了最长的路线抵达实验室的,但也因此了解了实验室复杂的环境。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进,陆春松发现,导师对人才的培养方式也是如此,给你一个目标,你就慢慢做去吧,不着急,适当的迷路,更利于成长,但不能偏离目标。
但科研的道路并不顺畅。一年过去,有一天吃午饭,陆春松找到系主任,倾诉自己这一年来的迷茫,写不出研究论文,谁知系主任竟对他说:“我也很迷茫,文章也不多。”陆春松更着急了,系主任都做了研究这么多年,还喊迷茫,他怎么办?系主任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部门主管,“他文章多,你可以向他请教。”陆春松找机会又向部门主管请教,部门主管也是一声叹息:“唉,不好弄,出文章不容易,经常会碰到不太友好的审稿人,他们都是业内‘大牛,不拿一分钱报酬,但审稿时责任感和使命感会让他们严格把关,对稿子有一点不满意就打回来了。”听得陆春松都要绝望了,部门主管却话锋一转,说,“尽管这样,还是要好好做,科研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不着急,你才一年多时间哎。”
自此,陆春松更加潜心研究,每天花很长时间工作,一有机会就去参加国际会議,和“大牛”交流,发现这些“大牛”就是一辈子就做一件事,要做就做到最好。陆春松感觉跟“大牛”们交流,如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带给他很多启发。
凭借优异的表现,陆春松获得了“实验室突出贡献奖”。有一件事令陆春松印象深刻,在2011年美国地球物理学会举办的“AGU”学术会议期间,西北太平洋国家实验室的史蒂夫·甘研究员作为评委,在墙报交流环节,指着陆春松递交的墙报,带着惊疑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在读学生吗?”而当陆春松报出就读的学校是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时,史蒂夫·甘立马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说:“非常好,非常好,那里的大气科学很出色!”身处当时当地,陆春松体会到那种因母校荣誉而生发出的自豪感。
2012年,陆春松顺利地博士毕业,回到南信大任教。因科研和教学成果出色,2014年,他破格成为副教授。
2015年7月,陆春松凭借在云雾宏微观物理方面的突出成绩,成为2015年度美国地球物理学会霍尔顿青年科学家奖唯一的获奖者,也是获得该奖项的首位华人。霍尔顿青年科学家奖的目的是纪念伟大的大气科学家、教育家和导师詹姆斯·R·霍尔顿,该奖项每年产生1名获奖者,有效候选人要求取得博士学位3年内,在大气科学领域作出突出贡献。美国地球物理学会大气科学部主任William K. M. Lau教授在颁奖时赞道:“对流夹卷、湍流混合及其与云雾微物理相互作用是富有挑战性的重要问题,陆春松的研究目标明确、创造力强,具有很强的独到之处。”
2016年,34岁的陆春松成为南信大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博导之一。
在陆春松博士毕业、即将回国之际,一位同龄的美国博士告诉陆春松,他准备好了,博士毕业就要去大学或者学院当老师,把自己掌握的知识传承下去,同时还要把课讲得清楚。他跟陆春松说,其实气象专业会比物理专业更好讲,因为气象专业总是与生活紧密结合的。
这位同龄人临别前的一番聊天带给陆春松很多启示。刚当老师时,陆春松也像学生一样从头开始学。陆春松承担的是本科生《云降水物理学》《大气物理学》、研究生《云降水物理学进展》和博士生《当代人工影响天气》《大气科学研究进展》等课程的教学。
因为他本科学的不是大气,研究生阶段则专注于云降水专业某些方向的深度研究,并没有全面、系统地学过本科相关课程。上课前,陆春松不仅从头开始阅读教材和大量资料,还每周背着书包出入于资深大气专业老师的课堂,认真观摩、学习教学。后来就渐渐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教学方法,深受学生们的欢迎。他认为成功的教育要培养学生对学习的兴趣,激发他们的求知欲。上课的时候,他会鼓励学生做学业报告,观察生活中的天气现象,像虹、晕、华等,把拍到的素材做成炫酷的视频或者幻灯片,拿到课堂上讨论。他还把科学前沿的动态讲给同学们听,这些都极大地调动了学生们的兴趣。
他还常用生活中的一些常见现象来比喻一些专业知识,比如他会用“牛奶拌咖啡”来形容云中的夹卷混合过程,用高考分数线来比喻云滴的“寇拉曲线”,用自己在南非看到的桌山风景来举例讲解“地形抬升导致的云形成过程”……既浅显又生动,同学们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他对学生们既严格又随和,基本是有求必应,从早上6点到夜里12点,学生给他发消息问问题,他都能做到“秒回”。有一个在外地工作的毕业生需要办材料,陆春松帮她在学校里里外外跑了好多趟,办齐手续连夜寄了過去。
在陆春松办公室的橱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多年来学生们送给他的小礼物。有一名学生大一时在苏州给陆春松寄了一张明信片,大四时她到陆春松办公室,看到那张明信片还在,被保管得很好,她眼眶都红了。
2017年教师节之际,陆春松和往年一样收到许多学生的祝福,其中一名叫谢丽凤的学生寄来的明信片让他感慨万千。明信片上用工整的笔迹写着:“陆老师,或许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永远记得并感激您。我总是很庆幸地想,幸亏当初选了《云降水物理学》这门课,幸亏您把课教得那样好,才让我在考研复试中有了出色的发挥,才让我有了研究生的身份,才改变了我的命运。”
陆春松本科时学的物理专业中四大力学课程《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理论力学》和《热力学与统计物理》,是物理系本科生的核心基础理论课程,这些基础理论后来让他研究生转专业时特别顺利,同时也在以后的教学中带给他很大的帮助。陆春松感慨人生没有白走的路,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回报。学生的反馈,也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陆春松:去国外就是去学习的,学成之后就想回国努力工作,在专业领域内缩小与国外的差距。其实,现在出去开会,进行科研交流,就会发现,国内年轻人与国外的同龄人相比,差距并不大。中国年轻人更应该努力,承担自己领域内那一小块的责任,把它做得更好,由点带面,缩小与国外的差距。我对此非常有信心。
陆春松:确实,我平常的阅读时间很少,如果有阅读时间,也偏向于阅读科研文献。但我喜欢历史,喜欢我们祖国的传统文化,我常常在工作中,发现科学现象与传统文化思想的契合。比如,我们常常观察云如何长大,云外的干空气被夹卷到云里面,那些干空气跟云混合,要么是它往上跟着云一起走,要么就是它从大块云朵中叼走一块云,让云跟着它走。在浮力正负较量的临界点上,就会发生“不成功便成仁”的事,非常有意思。
陆春松:有时间尽量去运动,游泳、打球都可以,有假期时就出去旅行,旅行是换脑子的方式。我们科研工作中也时常去外地,比如我们会去厦门、湛江等地观察海雾,去湖北观察山雾,去云南观察森林中的雾,不同的雾有不同的特征、不同的数据。有一项研究就指出,如今森林的减少跟雾有关。雾蒸腾起来的时候,直射阳光和散射阳光的不同状态,会影响植物的光合作用。如果雾中含有酸性物质太多,就会影响植物的生长。
陆春松:我认为我的成长历程中,执着是贯穿始终的。在很多领域内,聪明人很多,但可以坚持下来的聪明人不多,所以执着很重要,坚持很重要。而且,不要期待解决了眼前的一个问题,人生就可以一马平川了。不是的,人生总是顺境和逆境交替出现,一件事做出来了,就是顺境;迷茫的时候就是逆境。坚持,才能让顺境多一些,好运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