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妍
人们谈起母亲时,总爱使用“和蔼”“慈祥”“严厉”或“古板”之类词语。我却认为,所谓母亲,只是一个不断成长的孩子而已。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大情愿别的孩子到我家来玩。若是表妹玩水时着了凉,邻居打闹时摔了跤,朋友玩蜡笔时脏了地板,我都会被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那一刻,她怒目圆睁,吼声冲天,竹鞭毫不留情地抽向我。母亲狰狞的面庞,跪在地板上的冰凉,身上被抽打的疼痛,在我童年的方格里描上了一缕最阴暗的色彩。我委屈,难过,伤心。我不理解为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无数个暗夜,我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多的委屈在心中沉淀。我终于忍不住反抗了。在她又一次抡起衣架时,我夺门而出,悄悄躲在附近一个废弃的土砖房里。我听到她心急的高声呼唤,大声指挥亲朋好友四处寻找。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找到我的那一个黄昏。残阳如血,她的脸色却白得像纸。她踩着一双没来得及换的拖鞋,像一只羽翼凌乱的母鸡扑向我,那双瘦弱的手如铁钳般一下套住了我的手腕。她就这样把我扯进了家门,与我相对而坐。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平日里的气焰,甚至有些萎靡了。她定定地望着我,通红的双眼噙满泪。“为什么?”她的语调低沉,却掩不住胸口的起伏和颤抖,那双铁钳般的手仍紧紧拴住我的手腕,没有任何要松开的迹象。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诉说着平日里的委屈,说了好久好久。母亲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听着。表情逐渐变得柔和,神情露出愧疚。夕阳斜斜地照进屋里,金黄色的,很灿烂,很温暖。
从那一个黄昏起,很多东西悄然改变。
母亲变了,变温柔了。她会在我放学回家时笨拙地为我接过书包,会在我困乏时递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会在我失利时努力安慰我。我偶尔还会犯错,她却再也没打过我。我的妈妈从容平和了。
“以前我一直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直到那一次,我才发现,孩子的世界也很丰富。孩子,请原谅妈妈的不对。”每当忆起从前,她总是这般说著,对我歉意地笑一笑。“因为你也是个成长的孩子呀,母亲大人。”我笑着挽住她的臂膀。
闲暇时,跟几个好朋友聊起这件事。她们异口同声:跟我妈一样!霞说,现在的妈妈越来越细心了;静说,妈妈没有了整天打麻将的习惯;伟说,妈妈想给他当榜样,现在开始看书了。
是啊,毋庸置疑,我们的母亲非常爱我们,但那个刚成为母亲的她,也如她怀中的婴儿一样稚嫩,同样需要时间,需要你给她机会,让她作为母亲,与你一起,再一次长大。
所以,我想对那个写《我的妈妈是个无用的中年女人》的小学生说,别性急,给妈妈一点时间,让她和你一起成长。
(作者系湖南省邵东县一中1822班学生,指导老师为谢长益)
(责任编校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