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卓: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女生

2019-08-15 09:53
电影 2019年8期
关键词:药神烈火消防员

摄影/达生

谭卓有种很淡然的美。

宽大衬衣上的蓝是浅的,妆是浅的,笑也是浅的,浅出了一种清净的舒适。

摄影师在地上铺了一块布,谭卓会很贴心地先把鞋子脱了,再踩上去。轻轻一跃,人已在长桌上。

现代的时空里,出现了一套古典的意境。溪边,木桥,束发的女子坐着,两脚空晃,脸上承着温煦的阳光,嘴里轻声哼着悠扬的小调……

结果拍完照一问,她大咧咧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哼的是什么,下意识地就……哦,《半个月亮爬上来》。”

018年是谭卓在影坛上“爬上来”的大年,整个人比“半个月亮”还耀眼,而且真正照入了人心。

势头最猛的要数《我不是药神》(2018),那男人堆里的刘思慧,须眉不让。

当刘牧师(杨新鸣饰)和黄毛(章宇饰)被卖假药的商家围攻,台下的她只是利落地紧了紧头发,抄起一把椅子就冲入困局。

生活已经跌到谷底,女儿患病,丈夫跑路,脱衣舞都敢跳,不就是打打杀杀么?有什么了不起。

这样的女人,英武得叫人敬畏,心疼,自愧不如。

在《暴裂无声》(2018)里换上村妇翠霞这副软弱的皮相,坐在炕上沉默,或是抱着羊羔嚎哭,又是另一种来自底层的切肤之痛。

到了《西小河的夏天》(2018),脸面擦得干净了,心里依然抚不平。

越剧团名伶杨慧芳,一腔事业理想被柴米油盐泡得几乎失去光泽。家庭生活中每一份聒噪、争执、怨憎、失望,都像是梅雨天土墙上剥落的粉。

老百姓总有烦不完的俗事。到电视剧《延禧攻略》(2018)里当上受宠的高贵妃,飞扬跋扈到这地步了,也还是时常万箭穿心。

她从2012年开始年年参演的《如梦之梦》,剧名正好作结。

烟花女子顾香兰嫁到巴黎,成了伯爵夫人,命运依旧可以风雨如晦。大梦一场又一场,都逃不过人生百态的消损。

一年内在几部大作里频频变脸,次次钻心。谭卓这演员,亮了。

生命不是拿来消耗的

《烈火英雄》有谭卓加盟,电影跟演员各添一个亮度。

之前,谭卓“就是觉得消防员无所不能,因为什么事都找他们。钥匙锁在屋里,小孩子被卡在商场的缝里,那天新闻还说,110给119打电话。”

再一个则是,消防员是高危职业,火海里出生入死,谁也不知道哪次分离就是永别。

导演陈国辉第一次见谭卓,就讲自己事前做的大量调查,关于消防官兵的经历,艰苦的,危险的,以及惨痛的,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连小猫小狗出事的新闻都不敢看的谭卓,觉得“确实是太扎心了”。而扮演家属李芳,进一步了解消防员家庭,让她更为感慨。

“家属的另一半并不完全属于他们,经常是突然就被叫走了。很多家属完全是家里的顶梁柱,自己照顾老人、孩子,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去支持前线的人。但你选择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生活,除了接纳他随时离开,接纳他可能有一天出险了,就再也回不来,别无他法。”

这个强大而隐忍的人群,往往在悲壮的图景中被忽略。李芳的存在,不仅圆了一个视野,而且让所有的无畏与牺牲,有了更强烈的情感冲击。

“只有在极端情况下,人性的方方面面才会暴露得淋漓尽致,而且非常真实。影视作品非常有魅力的一部分,就是展现人生,让我们看到善恶美丑。”

在面对人生百态与生死福祸时,她演的每个角色,都有不同抉择。

《暴裂无声》的翠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任由命运压制。《西小河的夏天》的杨惠芳用过于成人的思维,顺从了命运的塑造。而《我不是药神》的刘思慧一步步伸直腰杆,向命运开战。

《烈火英雄》里的李芳,当丈夫始终处在失去的边缘,她需要认命,而且要做好独自看护儿子的准备,包括在这次出乎意料的都市逃生中。

每个角色的苦与乐,都像一道透过小孔放射的光,照出的,是一个博大、模糊而又绵远的现世。

持续在角色里“讨生活”的谭卓,有着身为演员更多一窍的敏感。

“你体力上的、心理上的疲惫,需要有个精神上的支撑。”那精神上的支撑就是好项目。

其实李芳戏份不多。但之前一些大女主的戏找上门来,整体不够好,她也就不会因为“戏份够多”这种“虚假的满足感”而把自己贴上去。

对于一些难以达成共识,或者说无法付出信任的项目,她打了个很生动的比方,“这会一点点消解你,你会变得很疲惫,就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你努力往前游,但是天色越来越暗,水越来越凉,体力越来越没,很难到达理想的彼岸”。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这样消耗我的生命?”

陈国辉邀她加盟《烈火英雄》时,她知道这题材是要拍典型的商业大片,而且涉及大量爆炸场面。

其他演员了解主题后就决定接拍,谭卓要先看剧本。导演还通过选景图片,给她讲解某个角度能呈现什么内容,场景如何1:1完全还原,花掉1000多万元搭建的水泥地面怎样经受重压级测试……

“我看到整体了,就有想象,有判断,我觉得它会是一个不错的电影。而且,《烈火英雄》又是我没有接触过的商业大片,就想真的到这种环境里看看他们怎么拍。”

无论是《暴裂无声》,还是《烈火英雄》,在谭卓眼里,自己都在演令人疲惫的角色,但这仅仅停留在内心与表演层面。“因为它整体好,你就会很顺畅”。

就像是消防员那样,“他们在最后一刻,很多时候体力已经超过了负荷,为什么能前行?就是有一种超人的意志。”

能一次次借此保持“灵魂的水分”,更让谭卓振奋。

“当一个很强的团队聚在一起,就有一种武侠小说里各个门派在某一日集合到山顶,一展武功高低的感觉,特别有意思。”

憧憬“华山论剑”的谭卓,总觉“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我愿意有一些东西能不断地滋生我,让我变得越来越丰富”。

喜欢不用化妆的项目

谭卓不会拿电影以外的东西折腾别人。

接了戏,该掌握的技能,自己就先去摸索。为了《西小河的夏天》学越剧,为了《延禧攻略》学昆曲,大费周章,却也乐在其中。

为了跳好《我不是药神》那段只以秒计的钢管舞,谭卓更是付出了大代价。因为没有足够的肌肉力量,更没有基础,那就只能硬碰硬地练。最后手掌磨损,双腿淤青,还落了个软骨永久损伤。

去年9月24日,《烈火英雄》马上要开机了,谭卓又有大伤,第二根胸肋骨骨折,断裂之后,力顺着环形的肋骨传到后面,把鼓膜震坏,又导致右肺震伤。

监制刘伟强和导演陈国辉都让她先去安养两个多月,然后把她的戏份全部调到最后,至于用斧头劈锁等动作戏,全都分解处理。谭卓很感动,也很难过,觉得很多戏本该做得更好。

只是,那时她包背不了,门推不开,稍微一动,全身都痛。在电影的极端情况里,“不是在哭,就是在跑,或者嘶喊。演之前大家都说安全第一,可是演的过程就会忘了。也不是说就想牺牲自己,可一疼起来,又觉得受牵制。”

到现在,谭卓也没有恢复得太好。

“我不是那种很爱惜自己的女生。”拍电影时不管不顾地用劲,休养期间同样没法天天躺平休息。骨折第二天,她还包着纱布去吃生日饭。

对自己不在意,对别人却在意得很。谭卓说自己“内心作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拿包、开门,会忍不住出手,结果伤势加重。“其实我还是希望,每个人都有一种平等吧。”

拍电影,也不要让别人觉得唐突。

这次才见面,就要跟黄晓明演恩爱夫妻。为了减少表演痕迹,谭卓“希望增加一些亲密感”,对此,她会提前征询,“晓明哥,我待会说这个台词的时候,可能会摸你的头。”黄晓明说“好啊好啊”,她才安心入戏。

她不愿在表演准备上有过多没必要的预想。“捕捉和记住那些突发的感觉,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才能达到自然、真实的状态。

看到睡觉时演员还画着眼线,涂着口红,谭卓会说,“谁睡觉这么睡呀?”

拍《我不是药神》时,大家就服装问题讨论了许久,最后选择了尺度较大的一套,“那个V字一直开到肚脐,然后直接穿内衣,高开叉,因为角色在跳钢管舞,要呈现女性性感的部分,我们就要把它做到极致。”

更早的时候,新人谭卓拍《春风沉醉的夜晚》(2009),被导演娄烨允许素颜出镜。这份畅快“惯出”了谭卓不爱化妆的性子。她觉得,有时候化妆会有点失真,而有时候情绪到位了,补妆又很容易成为表演的阻碍。

“我更多时候,喜欢这种没有台词,没有剧本,不用化妆的项目。它让我更放松,更自然,更能贴近角色本身。”

演《Hello!树先生》(2011)的哑女张小梅,或者跟艺术家杨福东合作《明日早朝》(2018),都可以让谭卓“很自然地把自己扔在那个环境里面,然后感觉,互相给与”。

其实,毫无架子的谭卓在很多时候,都能忽地遁入那种亲和、谐趣的自然状态中去。

接受采访前被告知晚上7点到夜里1点要连续拍摄,谭卓就很实诚地摸出手指,数算究竟这得跨越多少小时。

听到我在一旁说出答案,她似笑非笑地“威胁”一句,“不许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低下头继续数,“8,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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