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灵怪话本小说的临安故事背景研究

摘  要：南宋都城临安物阜民丰，九衢三市。一些以临安为叙事地点的宋元灵怪话本小说在人物塑造与情节设置等方面都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灵怪话本小说;临安;城市文化;宗教

作者简介：慎泽明（1990-），河南郑州人，澳门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典小说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0-0-02

宋元时期说话艺术十分繁盛。勾栏瓦肆、酒店茶楼、寺庙道观、私人住宅都可作为说话艺术的表演场所，可谓深入到了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些学界公认的宋元旧本虽是经过后人的搜集改编而成，但宋元气象犹存，依然是我们探究宋元话本的绝佳材料。

一、道观林立仙风炽盛，高道云集法事频繁

宋代是道教发展的高峰时期，真宗、徽宗二帝曾在北宋掀起两次崇道热潮，道门俨然成为了宋代的国教。进入南宋以后，统治者虽有所冷静，但依然重视对道教的扶植，修建了众多道观。临安城内建有众多皇家宫观，以优厚的待遇供养道士来进行国家所需的各种祭祀典礼及其他宗教需求。这种得天独厚的政治与经济支持是其他地区的宫观所难以获得的。此外，临安城内外还建有相当数量的道院供全国各地的高道来此访问居住。这些道教场所极大地便利了宗教文化的传播与法事活动的举办，使得崇仙敬道的风气在市民之间广为流传，关于神仙灵应的传说故事也层出不穷。以天心派高道路时中为例，南宋笔记《张氏可书》称：“路时中字可当，京师人也，行正一箓，能致已焚之词，役使鬼神，呼吸风雨，骇人耳目。”《夷坚志》中亦有关于路时中符箓治鬼的故事。而本篇话本中的奚真人在龙虎山学道，吃斋持戒，法术精湛，且所召来的天将亦尊称其为师父，是典型的高道形象。其真实身份虽难以考证，但很可能是话本作者直接取材自当时高道的做法活动，并利用顷刻捏合的本领进行了艺术再现。

而降妖除魔也并非道教高真的专利，《白娘永镇雷峰塔》中就着重突出了镇江金山寺法海禅师的高僧形象，体现出佛教禅宗在南宋社会的重要影响力。故事中他召唤护法神揭谛捉妖的手段与《西湖三塔记》中奚真人所使用的召请神将之术极其相似，而佛教原本是注重自我心性的参悟，没有使役鬼神的传统，之所以出现故事中的雷同现象，应与当时佛道两教的合流发展趋势有关。就民间而言，自唐代便开始出现了佛道混同的信仰现象。对于直面生活苦难的平民百姓来讲，求得精神的解脱，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期盼是他们求助于宗教的主要动因，而对宗教的区分则并不清晰，亦无高低轻重之别。而在两教势力此消彼长的过程中，弱势的一方总会积极地向强势一方学习以弥补自身之不足。葛兆光先生曾讲道：“唐代和尚看道教倍受尊崇，有的就学了道教的炼丹术……而法海禅师本生活在唐代，在江南地区具有崇高的声望。《金山志》也有关于他将一条伤人的白蟒蛇驱赶入长江的记载。作者将他的事迹改编入南宋话本之中，依然保持了其高僧风范，并塑造成当时较为程式化的驱魔者形象，可谓是一种较为朴素的人物搬演。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篇故事中出现了净慈寺与雷峰塔这两个重要的地理坐标，它们既是临安重要的佛教场所，又是世人所钟情的风景名胜。

二、笃信鬼神热衷祠祀，山川湖泊处处神灵

《隋志》称江南人“信鬼神，好淫祀。”而至南宋时期，临安拥有着数量更为庞大的民间庙祠。其祭祀对象包括城隍土地、山川诸神、史上节义贤良之人、古代传统神祇以及一些沿袭自东京汴梁的庙祠。它们代表着广泛流传于临安的民间信仰，其祭祀对象的神格与神力也最能体现百姓的生活诉求。因此话本的创作者自然十分乐意将关于民间祠祀的种种传说加工搬演到故事中来，一些说书人甚至就将表演场所设在一些神庙附近。

李丰楙曾指出：在中国民间传说中，有关物类变化是颇为重要的叙述形式，自古至今流传不绝，已经成为一种民族文化心理的表现。临安灵怪话本小说中所出现的蛇、鱼、水獭等虽是中国传统精怪变异故事中的常见物类，而其具体形象的生成则深受临安社会文化土壤的影响。由于临安周围水系密布，因此相当数量的祠祀都与龙王及水神有关。而与之相关的祭祀活动与神话传说必然也就成为了灵怪话本小说的重要取材来源。《西湖三塔记》中奚宣赞被白蛇精所缠，其原因就在于奚家位于涌金门，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而“冲塞水门”，因此被一干妖精所纠缠。而临安是一个处于江湖之间的城市，因此连通城内外的运河对市民的生活具有重要的影响。

三、骄民闲人逐利享乐，假日节庆鬼趣横生

南宋时期的临安民风颇为骄矜安逸，《武林旧事》称：“都民素骄，非惟风俗所致，盖生长辇下，势使之然。”可见这样的民风与临安雄厚的商业基础及天子脚下得天独厚的政策扶持有关。《梦梁录》有云：“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既无虚空之屋。”“万物所聚，诸行百市，自和宁门权子外自观桥下，无一家不买卖者。”如此繁荣的市场反映出临安人具有较高的消费能力与享受生活的人生态度。并且，南宋朝廷及富家大户亦为临安居民提供了多方面的福利待遇。临安市民享受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资供应，不用直接承担因自然条件多变而引发的农业收成压力。一些生活在官宦富商之家的人更是可以过着衣食无忧，悠游自在的生活。即便是没有丰厚家产的人，也可凭借亲缘关系、社会人脉等因素获得相对稳定轻松的谋生手段。这种“临安闲人”也成为了小说中颇具特色的人物形象。《西湖三塔记》中奚宣赞生于下层军官之家。《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宣经营着表叔家的药铺，这就不同于一些诸如餐厅、鱼档、肉铺等较为艰辛的行当。且店铺开在官巷口，属于临安的黄金地段。同时又有做官差的姐夫，生活质量自然不算低。而《西山一窟鬼》中的吴洪是个外来赶考的读书秀才，开设学堂教书，生源稳定收入可观，在注重文教的宋代算是体面的营生。他们这样有钱有闲的人是享受繁华都市生活主要群体，有着产生香艳奇遇的生活基础。这就与其他纯粹来自于文人臆想的艳遇故事不同，多了几分现实色彩。同时，临安拥有着稠密的人口。据方志记载，临安人口在乾道年间为五十五万二千六百零七，淳祐年间为七十六万七千七百三十九，咸淳年间为一百二十四万七百六十。而临安府城的坊巷更是将近百处，这样的城市规模在当时可堪是世界级的大都市。正是因为如此繁荣的商业环境，密集的人口分布，使得市民之间的交流较为频繁，形成了一种高度社会化的人际关系。同时，商业的发达也使得女性获得了更多融入社会活动的机会，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男女之间的界限，为话本小说提供了更多的素材与创作可能性。小说中的一些人物形象与故事也可看作是临安城中各色市井之徒的生活写照。另一方面，以上几篇小说的主要故事情节都发生在节日期间。前文所述的奚宣赞与许宣都是在清明节游玩途中艳遇邪魅。而吴洪也是在清明节游山玩水的过程中识破了妻子为鬼的真相。节日中人們的欢庆喧嚣与琳琅满目的节庆活动无疑营造起了一片引人入胜的故事氛围。《西湖老人繁胜录》有云：“公子王孙富室骄民踏青游赏城西。店舍经营，辐凑湖上，开张赶趁。”可见对于经济水平较好的市民来讲，清明节是个外出游玩的大好时机。清明节在宋代受到举国重视，政府有七天的假期，临安居民在节日期间纷纷赶往郊外扫墓祭祖，同时也郊游宴饮尽享春光。

结论：

法师法术与鬼怪精灵是构成灵怪话本小说的两大要素。临安神仙信仰的兴盛，以及僧道高人所进行的符水治病、做法降妖等宗教活动为小说创作提供了生动的素材及叙事蓝本。而兴盛于民间的有关水神及忠义之士的祠祀信仰亦为小说提供了具有临安风土特色的故事元素。另外，临安繁荣的商业环境造就了贪图享乐、热衷逐利的民风，也影响了小说中的人物塑造。临安人在清明时节的郊游宴饮、参与宗教活动并纵谈鬼神的风俗则是灵怪话本小说叙事模式的现实映射。

参考文献：

[1]宋 耐得翁.《都城纪胜》[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

[2]宋 吴自牧.《梦梁录》[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

[3]宋 彭汝砺.《鄱阳集》[M].四库全书本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