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dd oil(加油)”被牛津英语词典正式收录说开去

2019-08-11 23:40向志敏
现代交际 2019年11期

向志敏

摘要:“add oil(加油)”这句中国英语2018年被牛津英语词典正式收录,展现出中国日益强大的国力和中文在世界语言之林日益崛起的影响力。从语言学角度看“add oil(加油)”很好地展示了中英两种语言在不断接触的过程中互通有无的过程。本文拟从语言接触理论和事件域认知框架的角度来解读“add oil(加油)”最终得以进入牛津词典的语言学机制。

关键词:add oil(加油) 语言接触理论 事件域认知模型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9)11-0060-02

一、“add oil(加油)”这一说法进入牛津词典始末

说起英语中“加油”这一说法,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Come on”“Go ahead”“Cheer up”还是“Fighting”呢?不用再纠结了,2018年的牛津英语词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以下简称OED)给出了完美贴近中式英语思维的答案“add oil”。这标志着又一个完全中国化的英语表达方式正式被官方英语词典出版机构认可,“合法”地进入了英语语言世界。近年来,中式英语逐渐被“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这种更为中性的提法所取代。所谓“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就是指那些在中国这个大语境下产生的具有明显中国特色的,完全符合英语造词造句规则的英语表达。早在“add oil(加油)”这一说法进入牛津英语词典以前,很多还是直接源自汉语(或粤语)拼音系统的中国英语词汇就被牛津等权威英语词典收纳。这一类词包括源于普通话(标准国语)拼音系统的“guanxi(关系)”“kowtow(叩头)”;还有源于粤语系统的“dim sum(点心)”“kaifong(街坊)”等词。除了直接吸收汉语(或粤语)拼音词汇进入自己的词汇系统,英语中还有一部分已经得到英语母语使用者承认进入官方词典的“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表达法:如现在大家已经耳熟能详的说法“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lose face (丢脸)”和“no can do (做不到)”。这些现象促使我们思考到底什么樣的“中国英语”才更具有被更多英语母语者接受使用的潜力呢?当然我们首先能想到的是英语语言系统直接从汉语中借词,如上述的所有语音类借词(loan words)。但除了词汇概念空缺这个语言内因素,诸如上述“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等兼具汉语思维和英语词汇的混合式语言肯定还受语言接触(language contact)的影响。

二、语言接触理论管窥

我们首先来看一看语言接触这个现象。近年来,中文词汇以拼音形式在英语国家直接传播,“hutong(胡同)”“kongfu(功夫)”等“汉语拼音”型文化概念词汇在使用频率和大众认可度方面正与其对应英语意译词“alley”“martial arts”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在看到汉语对英语的输出的同时,我们也不妨回顾一下现在已经融为汉语词汇系统中必不可少的那部分“英语译入词汇”:“沙发(sofa)”“香波(shampoo)”“咖啡(coffee)”等家居生活类词汇和诸如“黑客(hacker)”“基因(gene)”等科技文化类词汇。这些译入词汇的存在说明了语言接触是真实的语言现象。

作为语言学分支学科的接触语言学产生于20世纪,它脱胎于社会语言学的研究,给不同语言之间的互鉴互惠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理论视角。从本质上来看,语言接触(Language contact)是文化接触(culture contact)。当下全球经济一体化和文化全球化的进程不断加快,不同语言社区间的交流与融合也在不断深化。这些社会经济文化因素的合力使得由文化接触衍生而来的各国特色英语层出不穷。在西方学界,洪堡特的论著中最早论及语言接触现象,而后接触语言学家Weinreinch(瓦茵莱赫)于1964年在其著作《语言接触:已揭示的和未解决的》一书中将“语言接触”定义为“相互使用两国或多国语言的环境”。[1]我国的接触语言学研究起步相对较晚,2012年张兴权教授所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接触语言学》一书是我国第一本该领域的专著。[2]在笔者看来,接触语言学就是一门研究不同语言(包括不同方言)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影响的语言学分支。如此看来,“add oil”与“加油”的“不谋而合”是接触语言学的一个很好的例证(case in point)。那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不采纳以前的拼音译入法以“jiayou”来构词呢?笔者认为这和西方文化中盛行的汽车亚文化密切相关。西方人很早就与汽车打交道,在英美国家,驾照的重要性犹如中国的身份证。这种社会现实投射到语言世界中的表现就是英语中有大量潜在与汽车和驾驶文化相关的英语习语。现笔者略举数例如下:

(1)Step on it.(step on the accelerator, to drive faster)

(2)Put the brakes on something.(to slow something down)

(3)A backseat driver.(someone who likes to give unsolicited advice to others)

(4)To be in the drivers seat.(to get control)

(5)A third/fifth wheel.(an unwanted person in a situation)

和上面第一例“step on it(踩在油门上,加油)”的原理一样,汽车在“add oil(加油)”后就会动力更足,各方面的驾驶性能表现通常就会更优异。西方人从小就获得了与汽车和驾驶相关的大量生活场景知识,所以可以想见当他们某天听闻中国人用“加油”来鼓励别人表现得更好并被告知这一中文表达的字面翻译就是“add oil”时不禁会心一笑。这不就是我们开了这么久的车之后早就熟悉的生活体验吗?于是乎,“add oil”的说法不胫而走,慢慢在越来越多的英语母语者想说“Go,go,go(加油)”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口语交际中。我们都深知虽然人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口头禅式的惯用语,但是如同现在中国的年青一代喜欢用网络流行语来标注自己属于“新新人类”的语用身份,当下也有很多热衷中华文化的英语母语使用者喜欢用诸如“add oil(加油)”等中国特色明显的“中国英语”来表明自己“汉语通”或“世界公民”的自我身份认同。

三、事件域认知模型框架在“add oil(加油)”这一说法中的体现

“add oil(加油)”这一说法还有一点值得我们英语语言学习者注意的是这一表达方式之所以能顺利“逆袭”,最终入选牛津英语词典的原因是它契合了事件域认知模型框架下语言的转喻(或隐喻)机制。事件域认知模型框架(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简称ECM)是王寅教授在西方学者相关概念、句法结构的理论模型基础上提出的旨在解释语言各个层面结构的成因的理论。简单地说,我们的认知是与我们的生活经验紧密相关的,物理世界中的具身体验必然在语言世界中有所体现。生活中每一个事件(Event)里包含着行为(Action)和事体(Being)。就以“开车上路”这个很常见的事件域(Event domain)而言,其中就包含着很多不同层次的事体和行为:首先你得有最关键的事体(Being)“车”,有了“车”之后你要想驾驶它上路就必须得给它“add oil(加油)”。add oil(加油)虽然只是“开车上路”这个大的事件域里很小的一个“行为(Action)”,但是鉴于它在整个事件成功实施中的枢纽作用,我们实际上可以借用这个小的行为环节来比喻它之前和之后更多的节点性事件。而所有这些事件就构成为“开车上路”这个大的事件域(Event domain)。另一方面,事件域认知模型框架中所有构成事件这种互相关联和影响的本质也有利于语言转喻(或隐喻)的形成。隐喻的本质是以一事喻他事,转喻的本质是以部分代整体。其实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有大量这种事件域转喻(隐喻)型表达法。让我们先来看一看如下英语中的这些例子:

(1)Run out of/lose steam (lose impetus or enthusiasm)

(2)Pick/get up steam (gather more momentum, impetus or driving force)

(3)In  steam (ready to work, with steam in the boiler)

(4)On all cylinders (with maximum operating power)

这样的英语习语还有很多,笔者这里不再一一列举。其实不光英语,汉语中也有很多这种基于事件域认知模型的转喻或隐喻说法,如“废寝忘食”“夙兴夜寐”“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等。而最有潜力的是我们之前列举过的“put the brakes on something”,这个英语习语无形之中又暗合汉语“踩刹车”这一表达,而且它们在比喻“让某事发展放缓”这个比喻义上可谓如出一辙。

四、结语

“add oil(加油)”这句中国英语逆袭牛津英语词典之路的背后其实是有着深刻的语言学根源和认知心理机制原理的。首先,它的出现是中英两种语言在中西文化不断对话的过程中接触产生的“混合型语言(hybrid language)”;而它最终为牛津词典收录,是因为它符合了事件域认知模型框架下语言的转喻和隐喻生成机制。

参考文献:

[1]刘鸿.从语言接触视角下研究中医药英语翻译[J].管理观察,2016(15).

[2]方小兵.《接触语言学》评介[J]. 中国社会语言学,2014(1).

[3]蓝鹰.文化接触、接触语言学与汉语方言研究[J].语言与文化传播,2013(9).

[4]王瑾,黄国文.接触语言学视角中的翻译[J].中国翻译,2006(9).

[5]吴福祥.语法化的新视野——接触引发的语法化[J].当代语言学,2009(3).

[6]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責任编辑:张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