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二闹三叫嚣，干扰巡视套路知多少

王蔚

前 不久，山东省郯城县杨集镇上演了一出“面包车自燃”的戏码，好巧不巧的是，在这辆属于镇农业综合服务中心水利工作负责人李印凡的私家车上，偏偏存放着近三年（2015-2018）水利工作的账目资料，随着汽车自燃，这些资料也被烧毁了。

果不其然，据调查，这场车辆自燃起源于县区交叉巡视组进驻杨集镇，李印凡此前为掩盖账目问题，与单位会计共同伪造账目，后来担心被发现，就在运送账目去镇政府的途中将车辆点燃，事后谎称为车辆自燃。

这番行为无异于是自投罗网。目前，郯城县纪委监委对李印凡及会计涉及严重违法违纪问题进行立案审查。看看近年来落马官员的通报中，“干扰巡视巡察”已成高频词汇，每当巡视巡察组进驻某地时，坐不住的那几个人，事后都被证明是欲盖弥彰。

“千里眼”，路子野

问题官员们干扰巡视的手段千奇百怪，从违纪通报的表述频率上来看，排在第一的干扰手段似乎最为“保守”，也最常用——打探消息。

中央巡视组第十组原组长令狐安就透露过，在巡视过程中曾遇到打探说情的情况，“有些人通过巡视组成员的老乡、同学，侧面地想摸我们的底。”2014年，时任兰州市委原书记的虞海燕，就通过给予时任中央纪委第九纪检室副主任明玉清亲属工程项目的方式，让其通风报信，甚至抹平证据。

省内巡视更是因为官员交情多，需要时刻提防。江西省委第二巡视组副组长涂志柏曾透露，巡视中为了“躲人情”，连晚上散步都只绕着宾馆走，绝不走远。

即便巡视组成员时刻提防，常驻工作地点，为了探听消息，贵州高速公路集团有限公司原党委委员、副总经理马兆平找来人假扮“服务人员”，看似为巡视组提供服务，实际上负责盯梢，对出入巡视组工作地点的人员进行盘问，打听巡视动向。

有的时候实在探听不到消息了，不少官员就指望巡视组进驻之后，下属能够一边守口如瓶，一边向自己汇报巡视组的大小动向。

湖南省卫计委考试中心原主任熊坚甚至将下属和巡视组谈话上升到了“自己人搞自己”的高度，2016年他先后4次找到下属，打听巡视组谈话情况。他还召集中心全体人员就巡视问题开会，给接受巡视谈话的下属挨个儿打招呼，要求他们在回答关于熊坚本人的问题时要“慎重”。

同样寄希望于下属的还有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原院长孟伟，他在明知自己被调查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悬崖勒马、主动交代，而是要求下属向他汇报巡视消息，频繁找人询问对抗调查的办法。

说到通过探听消息来干扰巡视，上述官员在国企高管、长江出版传媒股份公司原副总经理华应生的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湖北省第二巡视组进入到该公司后，正在上党校的华应生虽然人不在场，但还先后找领导干部打招呼或试图请吃饭，要求巡视组关照一点、手下留情。被拒绝后，华应生并没有停止打探消息，他办了6个手机号，针对不同情况用不同的手机号与下属保持联系，来遥控指挥下属向他汇报巡视内容，甚至指挥人干扰巡视组工作。

拉拢施压威胁“三步曲”

有一些官员没有“路子”去探听消息，就想着如何拉拢，拉拢不成就想借势施压，施压再不成甚至直接恐吓巡视组成员。广东潮州个别问题官员“搞定”巡视组的三大方式就充分展示了这个流程：

“到潮州，有‘黑社会威胁我们，说钱搞不定有女人，女人搞不定用刀。我们顶住压力，群众也有很多举报信件，涉及政协原主席汤锡坤，原市长卢淳杰等。”如此饱含“江湖气”的情节，是广东省委第九巡视组组长王晓超在潮州巡视的亲身经历。

能够“拉人下水”自然最好，自身贪腐的官员面对巡视，腐蚀巡视组成员似乎已成了他们的惯性思维。就在今年6月13日，滁州市中院公开审理了安徽省委第七巡视组原副组长胡洪涛涉嫌收受贿赂一案。据调查，在查办案件与巡视期间，胡洪涛就被问题官员成功拉下水。他多次与涉案人员和巡视对象私下接触，接受吃请及可能影响当前公务执行的旅游安排，收取礼金、购物卡等财物。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从而多次与他人商讨对策，为他人掩盖违纪违法问题，帮助他人对抗组织审查。

除了贿赂以外，也有些问题官员迂回打探到巡视组成员的老领导、老上级处，试图通过这些人给巡视组成员施压。江西省德兴市原市委书记何金铭在面对省委第四巡视组时，就显示出了惊人的关系网络。针对他的调查工作刚一启动，何金铭马上开始四处打探消息，并试图通过亲朋好友以各种方式联络巡视组。就有巡视组成员接到了自己老上级、老领导的电话来“关心”案子的进展。

如果贿赂与施压都不成，有些胆子大的问题官员甚至敢在人身安全方面直接恐吓巡视组。湖北省委第九巡视组副组长程忠伟就曾收到威胁短信：我准备到武汉来找你，我知道你家的门牌号。在武汉某区巡视的时候，一名村干部还曾放风要花100万元买程忠伟一条腿，但他说，“作为巡视干部，你得比他们更硬气。”

湖北省赤壁市政协原主席方保安贪污、受贿、包庇纵容黑社会，长期与黑恶团伙勾结，在省委第四巡视组进驻咸宁市后，有人拦下调查组的车拍照，并有不明车辆跟踪巡视组的车，上演“生死时速”。最终，方保安被开除党籍并移送司法，其背后的犯罪团伙成员也受到法律制裁。

机关算尽，反误自身

中央纪委曾发文称，有的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四处打听消息，利用各种手段“围猎”，妄图摆平巡视巡察机构。一方面，巡视组“打铁还需自身硬”，应时刻绷紧保密的弦。另一方面，则是警惕敢打探巡视消息、干扰巡视工作的人。说到底，面对巡视组就坐不住的官员，有一些身上的“事儿”恐怕已经多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以福建省委原副书记、省长苏树林为例，巡视组进中石化集团时他已经到福建省任职，但多年来他在中石化已劣迹斑斑，才会远在福建都东打西探、坐立难安。苏树林在任中石化一把手时，已被人在网上披露过他私账公报，但苏树林立刻找到有关部门删帖，并将财务、报账部门的相关工作人员调离原岗位。他以为这样就抹平了一切，繼续私账公报，只是用小额发票替换掉了大额发票，继续变本加厉。

除了前科以外，占山为王、有恃无恐也是这些官员的特质之一。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原州长杨红卫，人送外号“三狂”，据相关报道称，他“狂”到敢边开会边吸毒。云南省委巡视组到县区巡视时，杨红卫就公开说，“再查，我断了你们的财政供应。”查办牵涉他本人的腐败窝案时，他甚至要求公安局长去查办案人员。

还有的问题官员有恃无恐到在巡视组到来前威胁下属不能讲实话，巡视组走后又报复向巡视组说了实话的工作人员，给之“穿小鞋”、降职减薪等。2016年，广东省委巡视组对省地质局巡视期间，该局原局长欧阳志鸿在得知某处长向巡视组举报后，竟一度召开党组会强行通过举报人的免职决定。在巡视组负责人的监督下，不仅“报复之计”未能得逞，欧阳志鸿也因为收受巨额贿赂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这些“苍蝇”“老虎”被查出问题后都被依法严肃处理，打探、干扰巡视工作也被列为属于严重违反政治纪律的行为。针对干扰巡视巡查，中央文件中也作出了明确规定，这些破坏政治规矩的行为将依据情节受到不同党内处分，严重者甚至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中国共产党巡视工作条例》更是明确规定了干扰巡视和不落实巡视整改要求的6种具体情形，及对应的处理办法，涉嫌犯罪的将直接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如问题官员指使、强令有关单位或者人员干扰、阻挠巡视工作的;对反映问题的干部群众进行打击、报复、陷害的。都将视情节轻重，对该地区（单位）领导班子主要负责人或者其他有关责任人员，给予批评教育、组织处理或者纪律处分。各省市、地区也有相应文件出台，坚决问责。

据本刊记者不完全统计，十八大以来，在违纪违法通报中涉及“干扰巡视消息”或类似表述的省部级官员就超过20人。对于问题官员来说，平日为政无德，到了“关键”时候却以为能够蒙混过关，他们的行为，只能是一场场闹剧。巡视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通过的考试，唯一坦然面对巡视巡察的方式就是在平时的为政执法过程中，不做任何违纪违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