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新规更清楚还是更困惑

吕钊

手球新规引争议

在年会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向媒体简要介绍了本次会议批准通过的11条足球比赛新规则。其中引起广泛讨论的一条是修改手球的判定。

新规则指出：进攻球员如果因为手球（无论主动被动）受益得到进球机会或是创造出得分机会，将被判罚犯规；防守球员如果手臂扩张到人体自然轮廓之外，只要出现手球（无论主动被动），也会被判罚犯规。

IFAB技术总监、前英超裁判大卫·埃勒雷就什么是“身体自然轮廓”做了补充说明：“当球员两手自然下垂于身体两侧，这时手臂被视为处在自然位置，属于人体自然轮廓的一部分。”

早在2018年11月，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就提交了修改手球规则的议案。这一消息刚传出时，不少球迷还以为新规则是针对防守队员的，笑称“以后在禁区里只要瞄准对方球员手上踢就可以了”。不过，按照埃勒雷的解释，新規则反而是给防守方松了绑。如今为了避免中招，防守方在罚球区内都尽可能地把手背到身后，这样的动作虽然最大限度避免了被判手球的可能，但也让防守球员受缚。埃勒雷解释说：“新规则实施后，球员防守时不必再双手背后，手自然放在两侧就可以。”这种说法虽然可以让防守球员以更自然的姿态应对进攻，但是双臂自然下垂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新规则的具体执行可能遇到麻烦。

德国《体育图片报》邀请德国足协裁判委员会主席弗勒里希解读新规则。对于“人体自然轮廓”，他打了个比方：“双臂紧贴着身体自然是很难做到的，或许当两手张开到时钟指针4点和8点位置的时候，裁判就可以吹罚犯规了。”

弗勒里希认为有关手球的新规则是一个“积极但尚不成熟的决定”：“什么是自然，什么是正常？IFAB对手球下了一个新的定义，未来可能需要更多定义来定义这个新的定义。在新规则执行的初期，裁判们可能感到更困惑。”

点球补射成历史

于今年6月1日开始实施的11条新规则里，一个重大变化是点球不再允许补射。根据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的决议，常规时间内的点球一旦被门将扑出或者被门框挡出后反弹到场地内，比赛将立即进入死球，由防守方开球门球恢复比赛。进攻方不再有补射的可能性，或是使用梅西和苏亚雷斯完成的点球配合战术；防守方也不再有机会在扑出点球后立即组织一波快速反击；更不会出现一大群人冲入禁区补射或解围的混乱局面。今后罚点球会和点球决胜一样，成为主罚者和守门员一对一的较量。

英国《卫报》指出，如果早有这条规定，利物浦在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奇迹”就不存在。在那场欧冠决赛里，阿隆索主罚点球被门将扑出后，自己立即补射完成破门，将总比分扳成3比3。新规则实施后，这样的情形不会再出现。

点球新规则的改动幅度之大出乎很多人意料。不过，按照西班牙《马卡报》的说法，这条规则不会立即大面积应用，而是在特定赛事中先试水。弗勒里希倒是很赞成以后这么踢点球：“这对裁判来说是好事，他不用总是观察有没有人提前冲进罚球区，再去判断罚球是否有效。点球后只会产生三种结果：有效的进球、防守方开球门球或者进攻方开角球，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除此之外，会议还通过了其他新规则。被换下球员无需到中线和替补球员击掌后再下场，而是可以从距离最近的边线或底线离场。球门球开出后，不需要等球出罚球区再触球。教练员不只是被裁判警告或罚上看台，而是和球员一样吃到黄牌和红牌。主罚任意球时，进攻方球员不能混入防守方人墙实施“拆墙战术”。德国《美因茨邮报》笑称，足球好像变成了一项不那么容易踢的运动了。

要说我们能从女足比赛中学到些什么，那就是她们永远专注于比赛，不浪费时间。

新的规则能否将之前模糊的概念一一澄清，确保比赛公平公正？北德广播公司援引德甲主裁帕特里克·伊特里希的观点：“永远都不会有百分之百清晰的没有争议的概念”。莱比锡红牛主帅朗尼克回应道：“我只希望裁判组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变革要看八人团

修订足球规则并不新鲜。从1848年足球运动第一份文字形式的《剑桥规则》诞生以来，足球规则一直处于不断完善和动态的自我更新中。1966年，欧洲冠军杯引入两回合制中的客场进球概念。1992年，守门员不能再用手接队友的回传球。2005年，假摔等在比赛中欺骗裁判员的行为将受到黄牌警告。还有不断推出的速度更快、更难琢磨的比赛用球，以及短暂出现过的金球/银球制胜，都指向了同一目标：让比赛节奏更快，悬念更强，更吸引观众。

在IFAB年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因凡蒂诺着重强调了增加全场比赛的有效时间，批评了男足运动员在球场上假摔、卧草以及消极比赛等拖延时间的行为。“要说我们能从女足比赛中学到些什么，那就是她们永远专注于比赛，不浪费时间。”这样的表态是在维护足球的品牌价值，让观众能够充满热情地观看比赛。

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负责维护、编制和修订的规则，适用于世界范围内由国际足联组织的竞赛。这一足球竞赛规则的决策机构由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4个足球协会于1886年在曼彻斯特成立，比诞生于1904年的国际足联历史更久。1913年起，国际足联向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派驻代表，共同确保现代足球的规则在世界范围内得到统一执行、有据监管，以实现足球运动在组织有序的状态下长期发展。

国际足联的会员协会多达211个，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的成员只有8名，其中4名分别来自现代足球发源地英国的4个足球协会：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另外4名代表由国际足联委任。每项有关修改规则的提案必须得到至少6票支持才能实施。现代足球规则是英国人制定的，修改规则的话语权也掌握在英国人手里。

国际足联前任主席布拉特下台后，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一直致力于修正和完善现有足球规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IFAB已经修订了上百条足球规则。去年3月于瑞士苏黎世举行的年会上，IFAB把视频助理裁判写进了足球比赛规则，两周后在波哥大的国际足联理事会通过决议，决定在世界杯上全面使用视频助理裁判。时至今日，视频助理裁判已经成为主流赛事的标配，就连崇尚原始激情的英超联赛，下赛季也要使用视频助理裁判，用高科技手段确保比赛的公平公正。

本次会议上，IFAB总结了应用一年多的视频助理裁判技术。复盘报告指出：“在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与IFAB团结一致的推动下，VAR技术在世界杯上取得成功，并成为足球世界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并没有打断比赛的连续性，大数据表明平均每3场比赛需要耽误1分钟使用VAR技术，而它确保了比赛公平。”有了成功的范例，国际足联和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更加大胆地修订规则，引导足球运动朝着更快、更高、更强的方向发展。

不断修订足球规则是新时代重塑国际足联声誉的重要手段。让更多科技手段介入，让模糊概念边界清晰、减少争议，让观众不再认为足球是可被操纵的运动，这是因凡蒂诺上台后致力推动的进程。连一向苛刻的德国《明镜周刊》都对因凡蒂诺这几年的改革赞誉有加，称他“用一系列举措和国际足联过去的腐败时代划清界限，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众说纷纭

新规则出台后，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点球的主罚者。进就是进，不进也得不到任何补救机会，这对罚点球的球员心理是一个巨大考验。考虑到點球决胜的规则就是如此，新规则倒也不算陌生。未来常规时间里的每一次点球都像点球决胜一样刺激，对观众也算是种额外福利。

裁判员的压力反而减小了不少。视频助理裁判介入已经给主裁判提供了修正错误的机会，新的手球规则让裁判不需要主观判断是否故意，只要满足进攻方手触球或防守方手在非自然位置触球的判罚条件，即可做出决定。只是有关“非自然位置”的判定，还需要更多的案例解释。另外，当地时间6月1日晚进行的欧冠决赛将采用新规则，也非常值得关注。

新的点球规则杜绝了主罚点球时双方球员你争我抢、一拥而上的混乱场景。如果试验顺利，这一新规则很可能在年内大规模实施，裁判可以不再为此苦恼了。

比赛末段，领先的一方利用规则通过换人拖延时间、保住胜果的方式可能也行不通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为比赛的结果保留了悬念。

足球规则总是与时俱进的，制定得精确，有助于裁判在赛场上更加果断地做出判罚，也能减少来自球员、教练和球迷的不满。因凡蒂诺表示：“把规则说清楚是一件好事，这样就不会总是争议是不是手球”。北德广播公司却认为，由于手球的判定仍有值得讨论的边界，预计主裁判和视频助理裁判之间将会频繁出现“令人烦恼的沟通”。另外，来自球员、教练员以及观众的批评声会在新规则实施后持续很长时间。

不过，既然实施新规则已经不可避免，谁能尽快适应新规则，谁就能在未来的足球世界占得先机。新的规则也在引导球队不断修正自己的战术，提高足球比赛的观赏性。至于这些解释是让人更清楚还是更困惑，只有在比赛中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