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地理志》：开地理志先河

客观的地理环境是我们分析和评价各种上层建筑的一个基础，我们不能超越地理来空中楼阁地谈各种制度和文化。

茹菲：北京语言大学文学博士，北大附中高中语文老师。秉持大语文的理念，致力于中学生国学教育，注重理性、思辨，科学精神和人文情怀，强调知识结构和思维方法的训练。在北大附中开过《论语》《孟子》《左传》《周易》等经典研读课程。

中国古代关于地理的文献，一般有四种，一是正史中的地理志，二是全国性的地理总志，或者地方志比如《元和郡县志》，三是专著，游记之类的比如《徐霞客游记》，四是地图之类。

在正史中编写地理的内容是由班固在《汉书》中开创的。正史中的《地理志》既是正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又是相对独立的历史地理著作，在二十五史中，共有十七部史书含有“地理”方面的内容，《地理志》在有的史书中也叫《郡国志》《地形表》等。

《汉书地理志》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讲述了从黄帝时期到汉代初期的疆域变迁概况，转录了两篇上古文献《禹贡》《周礼·职方》，着重介绍历史上的“九州”。

第二部分详细记载西汉时期的地理状况，包括郡县设置，管辖范围、人口数量、盐铁分布、关塞要隘等等。

第三部分按区域景观和风俗特点，论述各个地区的历史变迁、风土民情及中外交通状况。因为是结合地理景观和风俗特点，就要先讲什么是风俗。班固认为，人生下来都有仁义礼智信的本性，但是由于出生地的水、土的风气不同，所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刚柔缓急，语音声气是不相同的，这个叫风。

而各地人们的好恶取舍，是跟随着君上的喜好来的，所以称为俗。

客观的地理和主观的君王两个原因，就使得各地的风俗表现出很大不同。

齐地，虚、危之分野也。东有甾川、东莱、琅邪、高密、胶东，南有泰山、城阳，北有千乘，清河以南，勃海之高乐、高城、重合、阳信，西有济南、平原，皆齐分也。

这是《汉书地理志》中对齐的描述。先写分野，虚、危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两个。

中国古代的占星家认为，天上不同天区的星宿与地上的某区域有固定的联系，如果某部分天区出现不寻常的天象，就意味着与之对应的某一地域将有大事发生，这种为了用星象变化来占卜每个地方人世的吉凶，而将地上的某一区域与天上星空区域一一匹配的占星法就叫“分野”。

接下来为秦地的描写：

秦之先曰柏益，出自帝颛顼，尧时助禹治水，为舜朕虞，养育草木鸟兽，赐姓嬴氏，历夏、殷为诸侯。至周有造父，善驭习马，得华骝、绿耳之乘，幸于穆王，封于赵城，故更为赵氏。……昭王曾孙政并六国。称皇帝，负力怙威，燔书坑儒，自任私智。至子胡亥，天下畔之。

这一段写秦国统治者的历史，写了秦国每一块地都是怎么得来的。.从秦国的先祖柏益写起，他是颛顼帝的后代，在尧帝的时候帮助大禹治过水，在舜的时候做过管理山泽的朕虞官，被舜赐姓嬴氏。写到嬴姓赵氏、秦庄公、秦襄公等等，最后到秦昭王的曾孙嬴政。

接着写秦国人民的民风民俗：

故秦地于《禹贡》时跨雍、梁二州，《诗•风》兼秦、豳两国，昔后稷封斄，公刘处豳，大王徙岐，文王作酆，武王治镐，其民有先王遗风，好稼穑，务本业，故《豳诗》言农桑衣食之本甚备。……又郡国辐凑，浮食者多，民去本就末，列侯贵人车服僣上，众庶放效，羞不相及，嫁娶尤崇侈靡，送死过度。

民风民俗主要记载在《诗经》里面，所以先特别地提出秦国的地理位置在《诗经国风》里包含哪些国风。诗经里《豳风》《秦风》所产生的地方，后来都是秦国的土地，由于斄、豳、岐、酆、镐这些秦国地区以前被周王朝的贤明的先王统治过，受到他们的影响，人民比较质朴勤劳，农业生产做得很好。

接着谈了谈秦地的物产丰富、沃野千里。最后写到秦地呈现出多元文化的生态，商人经商获利，很多贵人很有钱，普通老百姓看见了就仿效，婚丧嫁娶都相互攀比，非常奢侈。

齐地和鲁地，写作的条例也是一样。今天虽然说山东省是齐鲁大地，但是齐国人和鲁国人风俗很不相同。在《汉书地理志》里，也从“风”和“俗”两方面描述和分析了这种不同。

齐地紧靠海边，海边产盐，但是农作物产量不高，人也比较少，工商业比较发达，喜欢奢侈的生活，制作各种丝织奢侈品风靡天下。

鲁地偏重农业一些。

这两个地方最初的管理者不同，管理的原则和风格不同，也导致了两国人民不同的性格。

齐国的最初统治者是姜太公，也就是姜子牙，姜子牙的管理风格是“举贤而尚功”，大概是由于姜太公是异姓诸侯，能被分封主要是靠功劳，所以对人的才能就很看重。而鲁国的最初统治者是周公，周公是武王的弟弟，为了自己家族永远保持统治地位，统治策略是：任人唯亲，谁跟我血缘关系最近我就用谁。

两人对对方的统治策略都很不屑，周公对太公说：后世一定会有比你家强的大臣，肯定篡了你的位。太公对周公说：你都用自己亲戚，国家肯定越来越弱。

两个人都说对了。齐国后来被田氏所取代。鲁国果然存在更长一点，但是齐国人家当过霸主，九合诸侯，在国际上很是威风了好些年，鲁国就一直比较弱小，经常挨打，窝窝囊囊地苟延残喘着。

到了汉代周公的影响衰微了，连孔子的教化也没什么影响力了，人多资源少，人就比较小气爱财，而且周公孔子道德教化，调门唱得比较高，榜样比较伟岸，各种礼节都很讲究、很齐备，老百姓做不到，还要拼命标榜，人就比较虚伪了，不过这个地方好学的风气一直比别的地方好。

总之，客观的地理环境是我们分析和评价各种上层建筑的一个基础，我们不能超越地理来空中楼阁地谈各种制度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