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自然诉求的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设计探析

黄蕾 温笑然 刘心语 杨艺红*

卢梭在《爱弥儿》中首次提出“自然教育”，即一种倡导以自然环境为背景、以人类为媒介、利用科学有效的方法，使儿童融入大自然，在自然环境下逐渐形成社会生活有效逻辑思维的教育方式[1]。自然往往能够吸引孩子并唤醒他们对于美景的喜爱，从而促进孩子们情感的发展、性格的完善以及对美的向往，避免让孩子成为冷漠之人。

1837年德国人福禄贝尔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所儿童托管机构并命名为“幼儿园”。随着幼儿园在世界的大规模建设，社会各界逐渐发现学龄孩童在幼儿园户外活动场地生活的时间超过2 000 h，于是如何设计幼儿园的户外游戏场地成为孩童早期教育的议题。秉持“自然教育”的学者认为：在幼儿教育机构中，一个自然式游戏场地的设计能够为儿童带来极大的益处。

1 自然教育背景下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发展

1.1 自然化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的意义与现代趋势

1. 东京Ryuji Inoue自然幼儿园

2. 巴厘岛的Green School

据调查，目前中国儿童游戏场存在形式主要分为三部分：大型游乐场或公园游戏场、幼儿园或学校游戏场、街区或居住区公共空间的游戏场地。相比较而言，幼儿园、学校所提供的游戏场是所有游戏场中使用率最高的[2]。但是城市化的快速发展使社会开始更为重视儿童的安全与身心健康，作为承载儿童童年、引导儿童接触自然的重要媒介——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逐渐模式化。儿童游戏场地与自然的隔离不但影响儿童人格塑造与知识的正常获取，甚至导致孩子环境伦理的丧失[3]。随着儿童“自然缺失症”现象的肆虐传播，近10余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重新倡导“自然教育”。基于此，许多风景园林设计师们也致力于创建自然化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力求从小培育幼儿环境伦理观，从而获得身心的健康。如今，生态性与自然性已成为一种设计趋势。

1.2 国外自然式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相关案例

西方很多国家已尝试建立“森林学校”“森林幼儿园”等场所，许多国外风景园林师在儿童户外游戏场地设计中逐渐摈弃常规的标准化与制式化的“麦当劳”范例，转而开始探索更生气勃勃、更多样化的自然式游戏场地设计[4]。

以东京Ryuji Inoue自然幼儿园为例（图1）。幼儿园建于“Satoyama（里山）”中，设计师在设计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时，保留周边原始景观，通过场地的空间变化使孩子们在玩耍的过程中直观地感受到自然的变化规律，帮助儿童对世界、对自然、对社会关系进行认知探索。该幼儿园户外场地中设置了树木、草坪、各种植物以及不同手工制作的木质操场设备，为孩子们营造一个自由的探索空间，增强孩子与自然的联系，让孩子在这里不仅能学习知识，还能认识世界、塑造自我。一花一木、一草一叶，这些小小的自然景观悄然地伴随着孩子成长，提升孩子能力，为他们的未来打下良好的基础。

巴厘岛的Green School不同于那些用钢筋水泥建造起来的教室（图2），竹子成为房屋主要的构建材料，房屋的顶部覆盖稻草，建筑形态与周边连绵的山体交相呼应，教室形象“别具一格”，孩子们在这里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劳作与DIY建设，体验山河湖泊的生态环境。

种种优秀案例表明：在构建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设计方案过程中，设计师往往可以通过加减一些设计要素来满足儿童的自然诉求。

2 国内自然化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现状研究——以南京科睿幼儿园为例

2.1 场地概况

本研究中的场地是位于南京市鼓楼区清江南路的科睿幼儿园幼儿游戏场地。场地地面大部分由腐叶和草皮覆盖的自然表面，有开放种植区、茂密的植被、弯曲的自然小路和一些原木座凳。除了这些自然要素之外，还有墙壁绿藤下面的沙坑、一组滑梯、几组轮胎和一个连接室内外的庭院。这是一个标准的自然式户外游戏场地（图3）。

2.2 调研方法

本文通过调研场地情况、追踪观察对象行为轨迹等方式，了解幼儿教育机构户外游戏的场地使用情况，以此总结儿童游戏时对场地的自然诉求，最终将结合相关文献和儿童游戏场设计规范，提出基于儿童自然诉求下的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设计意见。

3. 科睿幼儿园户外沙坑

4. 科睿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平面图

2.3 调研过程

（1）分区观察。通过实地测量画出科睿幼儿园平面图，并对其户外游戏场地进行分区考察，记录不同区域内儿童所进行的游戏活动、期间参与或被动参与的自然景观及其对儿童游戏体验的影响。

（2）记录儿童轨迹。科睿幼儿园户外活动为1小时，为保证能观察到尽可能多的孩子的行为轨迹，调研时通过分组观察的形式进行记录。观察前确定场地各分区内儿童人数，按比例分配观察员进行观察，每个观察员需记录5名儿童10分钟内活动轨迹，休息30秒后再次重复记录，如此推进1小时。

注：在观察的10分钟内，观察目标儿童选择的活动场地及活动设施、行为特征、同伴交往方式和停留时间，记录同伴之间交谈方式和内容等。30秒的间歇内，重新选取观察对象。

（3）结合上述观测记录评估南京科睿幼儿园的“自然教育”开展情况。

2.4 基于自然教育下的自然式场地设计分析

通过平面图的绘制，利用高大树木、游戏设施的构建、地面铺装材质的选择将调研场地定义为5大区块：骑行区A、蔬菜种植区B、儿童自由活动区C、音乐区D、艺术创作区E（图4）。各功能区各司其职地为儿童嗅觉、触觉、听觉、视觉体验提供良好的环境，例如：在蔬菜种植区中，雨后的泥土，时蔬的色相变化会给予孩子视觉上的感官体验；而当孩子步入音乐区时，同伴的歌声、人工音响甚至是自然水流声都会给他们听觉上的刺激。

在孩子自由玩耍期间，老师较少干预孩子行为，只会在必要时进行引导，孩子更多地通过自身听觉、嗅觉、触觉来熟悉周边环境。例如：老师在布置骑行游戏场地时，将场地选择在与道路相一致的沥青铺装内，并画出白色指引线，在孩子骑行时强调骑行范围和交通法规，从而培养孩子们遵守交通规则的意识；在孩子捡石头时，老师会问“你手中有多少个石子呀，能给我一个吗”以此锻炼孩子的算数能力和乐善好施的品格等。通过调研场地中的自然景观进行幼儿教学，让孩子们在自然中学习和认知事物，这无疑对孩子的成长更有意义。

在追踪孩子们行为轨迹的过程中发现，儿童对动态的、冒险的、具有刺激性的事物更为向往。比如：起伏的地势、活动的水流、鲜明的色彩往往比宽敞的篮球场、好看的铺地、简洁的画面更吸引他们。一个“动”的环境往往能给幼儿新奇的感官体验，在这种游戏场地中，儿童往往会无意识自发性进行攀、爬、跑、跳等游戏。除此之外，幼儿本身也善于利用周边景观进行游戏活动，并能够根据不同的游戏情景，依靠自己有限的认知能力对其进行定义，主动与游戏场地进行互动体验。他们往往可以对游戏场地素材有意识地进行组合，为自己创造一个理想的游戏环境，比如孩子们在进行角色扮演游戏时，懂得利用周边植物掉落的树叶、枝丫做辅助。

5. 科睿幼儿园户外功能设施

6. 杭州良渚劝学里儿童农场浇水设施

2.5 国内自然式游戏场地设计小结

国内自然式游戏场地设计基本符合基本自然诉求。以科睿幼儿园为例，在整个儿童户外游戏空间里，具有一定的自然元素，能够基本满足孩子感受绿色、链接自然的心理需求（图5），但在孩子体验自然美景、感受自然力量、探索自然规律方面有所欠缺（如缺少高大植株）；地形变化不大，通常以摆放木构架、爬网等混合式材料代替地形的起伏变化，难以完全满足孩子攀爬跑跳的行为需求；考虑安全性问题，户外场地并无设计精巧小品（一些精美的景观小品往往摆放在室内）；老师的户外教学活动也比较少，大部分时间是在室内授课。

3 基于自然诉求下的幼儿教育机构户外游戏场地构建

3.1 规划层面构建“自然式”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

3.1.1 因地制宜的场地设计，划分儿童自然感知空间

日本著名儿童研究家仙田满先生采用儿童户外活动环境与活动行为方式相结合的方法，将儿童游戏空间分为六个：自然游戏空间、开放游戏空间、冒险游戏空间 、隐匿游戏空间、游戏设施空间和街道游戏空间[5]。当然，以上只是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空间划分的一种方式，但是通过一个科学的空间划分不仅可以使幼儿园户外场地使用更为合理，也能为儿童提供一个更具逻辑性、更为舒适的游戏环境。

3.1.2 利用自然元素联系自然教育和自然游戏

根据儿童的身高、年龄等细节条件规划不同的空间大小及尺度，通过自然式景观元素组织游戏空间，实现自然教育和自然体验游戏难易程度的分级。例如，设计师可以用灌木、栅栏、台阶分割活动场地，或者利用植物造景营造若干封闭、半封闭、半开放、开放的空间，为儿童提供不同的游戏感受。

在自然式儿童游戏场地的塑造上，不仅可以运用植物、流水、石子等景观元素，也可利用复合式或是人工设施，通过摆置方式与位置的不同营造环境，从而创造教学与游戏相结合的儿童户外游戏场地。

3.1.3 尊重儿童对游戏场地设计的基本诉求

在场地设计方面，“人”是最基本的设计要求。尊重儿童的游戏诉求不仅能让儿童获得丰富多元的游戏体验，还能让儿童在集体游戏中，获得自然知识，提高儿童的关注力和动手能力。儿童具有向往明亮、抽象的天性，在小品配置时采用颜色明快的铺地，放置形状乖张的叶片装座椅，引起儿童高度关注；为儿童制作具有互动性的小品设施，让儿童发挥自己的能动力（图6）；设置供儿童探索的狭小空间、充满想象力的景观小品，为他们的角色扮演游戏提供道具等。尊重儿童对游戏场地设计基本诉求不仅能给儿童创造一个愉快的童年游戏环境，还能维系儿童的天性，酝酿儿童的内心情感。

3.2 设计层面构建“自然式”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

3.2.1 地形处理

通过不同的地形景观创造多种儿童娱乐的空间，激发儿童游乐天性的同时，也增加儿童对于自然的接触。各式地型往往能够满足儿童不同的心理生理需求。

7. 雷根斯坦学园中小丘、水渠和岩石等形态各异的元素相互交织，共同带来探索的氛围

8. 西雅图艺术中心的儿童活动区

（1）平地。常常适用于“小团体”形式进行的游戏活动，此类空间在形态设计时，可以用更具艺术感的几何形状代替传统的方形、圆形。同时，在铺装上可以采用自然原生态材料，例如碎石子、细白沙进行铺装，增加儿童与自然的亲密程度。场地也可根据儿童活动类型划分一些特殊的活动场地，比如种植地、沙地、草地等。

（2）台地。台地是儿童活动停留点较多的地方。儿童喜欢通过登高进行认知与探索活动，所以在设计上首先要保证安全性，如支撑材料是否满足称重要求，落差超过安全高度必须设置扶手栏杆等。在台地与台地的过渡空间增加一些趣味性要素，如滑梯、拉绳等。

（3）土丘。富有变化的土丘作为儿童的活动空间为其提供更加丰富多变的地形条件。起伏的地形有利激发儿童的冒险精神与好奇心，促使他们更为积极地探索自然，接触自然。站在土丘的最高点能俯视整个场地，让他们可以从“上帝视角”认识周边的自然环境。另外，土丘也是天然的自然分隔带，分割儿童的不同区域并以“自然元素”的身份联系不同类型的自然空间。土丘为创造儿童喜爱的洞穴空间提供了条件，并加强了儿童的互动能力与协调能力（图7）。

3.2.2 水环境处理

儿童的天性是亲水的。动态水水质更为清洁，更具活力，对于儿童也更具吸引力。考虑到安全性的前提下，可以在幼儿园中进行人造水体的建设，并在浅水区组织一些适合幼儿的集体游戏，比如打水仗、观察水中小鱼等。若园内拥有天然湖泊，则能通过组织孩子观察、绘画、教师介绍等方式进行水生动植物认知。还有一种不得不提的水环境设计，如果幼儿园场地因为河床落差而产生瀑布，那么设计时可以在瀑布下方设置安全的、适合孩童停留的观景台，鼓励他们近距离感知瀑布的魅力，感受到自然的力量。

3.2.3 植物景观处理

苏霍姆林斯基在《教育学经典》一书中详细阐述运用丰富的景观植物，以树形、花色、叶色、习性等可以吸引儿童感受和认知自然[6]。花草树木的清香、泥土中微生物的味道、岩石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些自然元素通过质感、色相和气味上的变化提供儿童的感觉刺激。设计师可以将这些元素进行恰当的配置，为他们提供一种尝试性和创造性的活动空间。另外，设计师还可以精心调试不同自然景观放置位置引导儿童观察、触摸、嗅闻、品尝特定植物，满足儿童难以实现的自然需求。高大的树木与树桩、石头、网、木构架等攀爬设施不失为一个好的组合，两者的结合为儿童创造具有挑战感与刺激感的游戏空间。另外，植物的季相和生长变化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设计切入点，设计师可以结合这种动态的过程周期性地局部增减游戏设施，如此一来整个场地都会处于一种“动态”的过程，并且能长久保持对孩子的吸引力等。

3.2.4 道路系统设计

在尊重基本道路设计原则的情况下，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游步道设计时首先应考虑游戏空间功能布局，利用道路将场地中各功能区衔接，同时还应注意突出场地主题。而原始的景观材料将往往使孩子们近一步亲近自然，道路铺装材料尽量选取自然材料，如碎石、木栈道、绿道等。

3.2.5 景观小品设计

景观小品在儿童认知自然活动中不仅可以触发儿童游戏概率，还能对培养孩子好奇心、动手能力、思维能力起到积极作用。在进行景观小品的设计时，首先应考虑场地的自然属性，其次设计要基于儿童的身心需求，最后应确定小品的设置是有意义的，是可以为孩子的游戏开展增加趣味的。具体可以概括为：

（1）造型活泼。构筑物的造型要具有生活性与艺术感，简单来说，就是儿童通过构筑物造型可以产生自我联想。在设计时可以选择一些幼儿较为常见的物体造型，如小猫、小狗、小昆虫、花花草草等，这些生动活泼的构筑物既能点缀场地，有时也可以成为场地内部标识体系的一部分，如花朵状的告示牌、叶子状的指向标等。

（2）就地取材。在进行构筑物材料选择时，尽量选用当地自然环境中常见的石头、木头、竹子等可以改变造型且安全无害的材料。这些自然材料作为场地要素既可以满足其功能性又可以增加场地趣味性与特色，同时在儿童日常游戏中作为素材加入。

（3）注重人性化设计。设计师在进行景观小品设计时，应以儿童的人体工程学与设计规范为基础，同时考虑到儿童的安全问题，可以采用“无棱角设计”以及采用安全涂料等措施，针对儿童对于色彩的敏感与好奇，也可以进行一定的色彩搭配（图8）。

4 结语

在现在欧美很多国家努力建设“森林学校”“生态学校”的时候，中国儿童玩耍的自然场所却因高度城市化以及高科技的引入而渐渐远离。“自然式”游戏场地带给儿童的优势早已在各种研究以及实践中一一印证，建立一个生态化、自然化的幼儿园户外游戏场地已成为必然。而国内在儿童游戏场如何自然化方面的研究较少，从研究走向实际建设的项目更为单薄。本文从规划以及设计的角度通过改造幼儿园地形、水体、植物、设施小品等设计要素进一步完善幼儿园户外游戏场所，使其自然教育功能得到全面提升，借此勾勒出一个理想中的自然式幼儿游戏场地雏形，希望能对这方面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有所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