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以日本成田机场厕所与TOTO艺术展廊为例

张哲 韩凝玉

1. Gallery Art TOTO外立面

21世纪全球面临着共同的环境、生态危机和文化传播变革，人类的各种交流沟通正在逐步成为生活的中心而被关注和发掘，以互动为核心的智慧和价值正在被不断深入研究。其中，景观艺术就是影响最深刻、影响范围最显著的一支。在当代中国城市化快速发展进程中对可沟通性景观艺术亟待探索的需求背景下，景观艺术的传播研究尤其显出重要意义。

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更是景观艺术的核心命题。塞缪尔·亨廷顿认为在全球化语境中，互动是最佳途径，任何景观艺术都不是封闭的。文学界最伟大的理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认为，事物必须相互依存。建成景观传播中的传播者、受众、景观、社会之间的持续互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信息景观、智慧景观等都在不同层面推进这一新趋势。因而，在新趋势下进行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研究，借助景观艺术与传播理论并结合中国文化中举足轻重的《周易》对传播思想的阐述，解析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之相交、相通、相合的动态过程以期建构人与人，人与天地心灵意识的互动融合，积极构筑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之圆融价值并回应于当下的实践应用。

1 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

日本设计师原研哉（Kenya Hara）认为艺术设计提供给日常生活中非常可行的相互沟通的方法。“沟通的根本”这一核心问题在人们心中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称之为“感动的萌芽”[1]。日本设计师深泽直人（Naoto Fukasawa）也认为，艺术设计就是寻找意识的核心，好的艺术设计是客观的而不是主观的表达生活。艺术设计不仅关注物质（媒介）外观、形态、结构等，更是设计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就是引导、暗示人们在最自然的环境下产生某种行为模式。

这与传播的本质不谋而合，传播实质就是建立关联。福柯从知识、空间、权力的关系阐释空间感知的实在性与空间结构的关联性，“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我们得以安置个体与事物的虚空中（void），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被光线变换之阴影渲染的虚空中，而是生活在一组关系中。”[2]不能相互叠合的独立才有交流互动。

中国文化经典《周易》中蕴含的传播哲学思想则更为朴素而深刻，其认为传播是不同事物相交、相通、相合的过程，起始于“交”的起点（建立联系），实现于“通”的状态（往来无阻），寄寓于“合”的理想[3]。换言之，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是伴随与人相遇而被挖掘和传播出来的某种潜在的启发性的传播机会和艺术设计品质，以此激发、提高、维持在环境中人的活力并对人的行为、意识产生价值契合与心灵交汇融合的互动传播过程，是传播解决人遇到问题时所萌生的可以感受的对于景观艺术认知、空间认知、意识认同，进而达到精神共享的互动交织和通达圆融的状态。正如日本设计师原研哉所认为的，艺术设计的本质是解决社会上多数人共同面临的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也是艺术设计过程中产生的那种人类能够共同感受到的价值观和精神，由此引发感动。这是艺术设计的魅力所在。

简言之，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开始于相交的起点，通过互动沟通方式建立相通的状态，从而减少景观艺术的无效传播、减少意识鸿沟和使用摩擦、优化景观体验，寄寓于达到精神意识相融相合的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理想效果。本文结合日本成田机场公厕与TOTO展廊为例具体解析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之相交、相通、相合。

2. Gallery Art TOTO厕所入口

3. Gallery Art TOTO厕所平面图

2 景观艺术互动传播之相交

选择厕所作为研究案例源于人们对厕所的情感具有的独特作用力。厕所作为一种景观艺术媒介不仅是方便之所，更具有沟通功能，是体验、展示、享受生活艺术的转换媒介空间。情感意义上的距离拉近是心理接近层面的认同，其传播意义已经远超越传统厕所的概念。厕所这一景观实体媒介承载了超越媒介本身的意义，达到连接关系，从视觉、心理、行为到意识的相交与相连。因此，以厕所为景观艺术媒介的互动沟通之根本就是从观念转变、行为变换、达到传播效果所形成的意义认同、意识连接、精神共享。

日本的厕所文化由来已久，不仅有“厕神”“厕所协会”和“厕所节”，还有“日本厕所奖”。日本成田机场2号航站楼在日本成田国际机场第二候机楼接驳通道的休闲空间即办完出境手续后的出口位置，设有由建筑师团队Klein Dytham Architecture设计的世界独一无二的厕所展览室（Gallery Art TOTO），亦是日本厕所大奖的获奖作品之一。

在日本成田机场厕所与Gallery Art TOTO 展廊景观艺术实例中，人与人、人与厕所媒介空间在景观实体和媒体影响下呈现新特征，厕所作为景观媒介与以往所不同的吸引感知处理方式，是将其赋予特殊的意识传播意义。承载隐私设计的围合空间的外立面，不是通常厕所的水泥墙壁，而是引人注目的飞利浦霓裳屏（Luminous textile），呈现意境式的动态图像。设置于Gallery Art TOTO正面的大型LED面板内是仿如隔着纸门看皮影的图像（图1）。屏幕上是一些舞者的身影和各种影像表演。有时还会显示出富士山的壁画以及其他日本的标志性景观。当不点亮这款屏幕时，它看上去就像非常柔软的纺织品，给人以亲切之感。

厕所界面媒体化的视觉传播使得厕所这一空间媒介呈现不同以往的状态。与深泽直人曾提出的“FirstWow！”（开始的惊叹）和“LaterWow！”（之后的惊叹）有异曲同工之妙。景观艺术在视觉外观特点与人第一印象的形成相关相连。侧重媒介的外观造型、触感、色彩、听觉、材质、表面触就较为容易迎合人的视觉和心理需求。随着媒体画面的播放引发无意识的关注，随着新奇心理模式的开启，提升媒介易用性，减少意识摩擦、优化体验找到与景观艺术媒介的相通。

半透明的外立面设计会给人暴露隐私的错觉，但其实只是玻璃荧幕在播放的动感剪影，闪着七彩的灯光，就像是一场艺术展（图2）。“很多人都会以为，在里面上厕所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看光光，用了才知道原来不会。”Klein Dytham解释说，“我希望人们能从对于厕所那种封闭又黑暗的成见中解脱出来”。借助厕所景观差异性意象，使原有观念加以转换，意义变得更加突出，这种互动传播让人转换了对厕所的固有认知观念，在吸引互动中达到意识相交与共享。

3 景观艺术互动传播之相通

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相通是解决景观艺术互动传播中的行为、意识摩擦的方式之一。理解人与景观媒介之间顺其自然的交互行为并在自然的互动关系中予以解决的途径。在方法论层面从物理逻辑艺术设计到行为逻辑艺术设计转变，对人与景观媒介之间存在的各种互动作出合理的界面、空间布局和规划安排从而获得使用的愉悦感。简言之，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消除景观艺术互动传播中使用层面的鸿沟和偏差，意识摩擦进而达到“自然而为之”的意识相通状态。

在日本成田机场厕所与Gallery Art TOTO 展廊景观艺术实例中，人与人、人与厕所媒介空间在景观实体和媒体影响下呈现新特征。以下分两个模式解析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之相通：其一、体验感知传播模式；其二、“萨凡纳”效应的视觉传播模式。

3.1 体验感知传播模式：空间与行为的互动传播

景观艺术媒介具有沟通功能，空间作为媒介在沟通人与空间自身而言，有着视觉与电子媒介不具备的优势，这就是空间实体与人之间的互动与直接性。原因在于人们体验感受空间景观，更多是依靠感官，“每种感官都在对人们进行空间定位、感受他们与空间的关系，以及鉴赏他们对特定微观和宏观环境的性质方面起到一定的作用”[4]，这种作用于空间与人的感官，其传播力是其他媒介无法比拟的。

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反应在行为层面需要其功能易用性和体验感受。日本成田机场厕所与Gallery Art TOTO展廊在玻璃幕的空间中设置了10种不同空间划分的隔间（图3）。进入厕所入口后，左右两边分别配置了4间男厕、4间女厕，1 间哺乳室和1间多功能室，每个单间的内部空间布局都不一样。

每个厕间的墙纸、空间布局、设施都不一样（图5、6）。配备了有温水冲洗坐便器卫洗丽（Washlet）、体感感应装置以及完善的消毒和除臭措施。内侧墙壁装饰了富士山等日本标志性风景壁画，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爱的厕所单间使用，并方便享受不同空间带来的行为、心理的奇妙体验。

因为，厕所的空间形态变换与人的行为举止是相互关联相通的。正如Oita Toilennale艺术节（它其实是世界上第一个以厕所为主题的艺术节，）负责艺术节运营的NPO法人（Beppu Project）的田岛怜子说：公园里洗手间大多比较脏，可能是心理作用，改造后大家都变得比较注意卫生了。由此可见，厕所空间的不同形态可以改变人的行为和举止。厕所空间的变换会引发人们不同使用行为和心理互动（图4）。也正如盖尔在《交往与空间》所认为的，“能方便而自信的进出；能在城市和建筑群中流连；能从空间、建筑和城市中得到愉悦”[5]。在这里人们拥有更为愉悦的感受。

3.2“萨凡纳”效应视觉传播模式：诺贝尔理与科技结合

在日本成田机场厕所与Gallery Art TOTO展廊中，如何最大限度减少人们在上厕所时的等候时间中融入了诺贝尔奖的获奖理论“萨凡纳效应”（Savannah effect）。其指在树木茂盛的昏暗森林里迷路的人一旦发现前方明亮的草原（Savannah），就会安心地朝着光明的方向前进。也就是说，人类和聚集在电灯旁的昆虫和飞蛾没有明显差别。

4. Gallery Art TOTO 厕所内部

如厕所排队，其原因之一是虽然有空位但是等待的人却不知道，如果能利用视觉灯光设计让人一目了然厕所的使用状况就有望减少这种低效率的使用状况。“萨凡纳效应”在这里发挥了作用：即通过诉诸于人类的视觉来减少排队，以提高使用效率。在无人使用时，厕间的门边缘呈现蓝色，有人使用时，厕间门从下方开始呈现红色，随着使用时间的越长，门边的红色就越往上，让等待的人一目了然既看到厕间是否有人使用，也了解厕间使用时间长短而根据自己需要决定是否等待，如果等不及就使用厕间门边缘呈现蓝色的空置厕所。

厕所这一景观艺术媒介融入诺贝尔理论，通过视觉互动传播达到在人与厕所之间视觉辨识度的确认、空间使用的互动连接，心理和行为的相互沟通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

4 景观艺术互动传播之相合

作为一种凝结文化符号和象征意涵的实体媒介：厕所景观，沟通和连接情感化、差异化的空间，实现空间媒介实体与数字化媒介的信息共享。通过厕所立面媒体化传播景观影像、勾勒景观媒介形象、传播景观文化达到景观艺术认知与聚合力。通过内部的变换空间和视觉引导，传播人与媒介的互动关系，使得空间与行为、视觉、心理建立更为便捷、易用的相互关联，进而达到贯通、连接、减少意识摩擦，实现传播价值的适宜状态。

正如桑内特在《公共人的衰落》中认为，在公共“空间”传播的不同形态中强调空间实体对于城市生活的作用，将景观空间实体与城市生活相连接，赋予景观媒介对于形成市民共同认知和相互认同以特殊意义。景观艺术传播的相合就是在相互传播的相通状态下，消除传播障碍，削减传播意识摩擦达到共同认知和精神共享的理想传播效果。这就是承载信息的景观艺术媒介与感受和体验它的人之间互动交织进而通达圆融的一种和谐状态。

换言之，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之相合，追求这样一种景观艺术，让其依据环境呈现多样性，归属感、认同感、价值、精神创造是能让人通过景观艺术创造自己的故事，也能让人为了实现自我而创造自己的世界。通过景观艺术的互动，传播精神认同与共享，使人在环境中更有活力、激发创新，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能够让生活、路过、行走其中的人们在景观艺术中保持自我，也是生活于此地、行走于此地的人的幸福。此刻，景观艺术是生活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