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电视剧里的青春

文 王亚晶

或许，相比起未来的不可期性，怀旧感更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蜿蜒的裂缝间都是欲说还休的辗转；又或许，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长大、不断怀旧的反复过程，所以当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陆续成长起来，好像又开启了怀旧模式。

最近，“大白兔奶糖”推出“大白兔系列香水”，凭着“儿时的味道”这一广告词，开售仅4分钟便被一抢而空，人们的怀旧情结最终转化为了购买力。于是，看到商机的商家们纷纷效仿，打着怀旧的旗号贩卖着属于一代人的情怀。当然，国产青春剧也不例外，比如《匆匆那年》《我的青春遇见你》等等。这些剧的故事背景大多都设定在上世纪80或90年代，但主人公们却不约而同地化着精致的现代妆，说着超前的网络热词，越是名为怀旧，反而越让人出戏。

那什么是真正的青春剧？不是给电视剧加一层复古的滤镜，不是剧里要充斥大量做旧的道具，也不是越来越年轻的演员，而是即使有些人、有些剧可能早就不是我们的最爱，但每次重温，总会让人热泪盈眶。因为，那些台词传达出来的情感，那些藏在电视剧的故事，才是我们的青春。

相约1998，“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1998年似乎是非常精彩的一年。这一年，马云创业失败，梦醒后，带着团队在一家小酒馆抱头痛哭，唱起了《真心英雄》，但包括腾讯在内的互联网企业却在深圳相继诞生；这一年，《泰坦尼克号》在全球收割了3.6亿的票房，而冯小刚的《甲方乙方》才刚刚上映，此时，冯氏贺岁片开始萌芽；这一年，中国爆发了特大洪水，所有中华儿女众志成城，同时也是这一年，中国决定申奥，正式递交了申请……对大部分的“80后”和“90后”来说，当时对世界的印象与命运的线索已经模糊不清，这些精彩纷呈的事或多或少也淡出记忆，但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年，《还珠格格》首播，万人空巷。至此，引发国产青春剧大风暴的蝴蝶翅膀才刚刚显现出轮廓。

《还珠格格》一经播出，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伴随着世纪末的开放浪潮，这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青春偶像剧就这样凭借着新颖的题材红遍了大江南北，至今还是国产青春剧的巅峰，它开启了国产偶像剧的先河，意义非凡。

前段时间，晴儿和老佛爷在一档综艺节目里重聚，穿着我们熟悉的戏服，说着当年的台词，这个场景让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网友评论说“20年了，我按时长大，但戏里的人永远年轻。”是啊，本是局外人，奈何入戏太深！我们之所以对《还珠格格》百看不厌，之所以怀念小燕子和紫薇，或许是因为或多或少想找到以前的自己，企图重温我们拥有的或者未曾拥有的友情、爱情和亲情吧！

我们想念小燕子，因为她敢爱敢恨、坦坦荡荡，她总会跟大家吐槽“格格怎么会有那么多规矩呀”，她的口头禅是“我小燕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在勇敢抗争，做了我们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我们喜欢紫薇，因为她美丽大方、多才多艺，是每个女孩想要成为的样子，她也温婉善良，每当小燕子挨打，她就心疼得直哭，为了小燕子，她格格的身份也甘愿相让；我们羡慕主角们的友谊，他们一起闯祸、一起挨罚、一起闯江湖，就像片尾曲唱的那样“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我们也曾为他们的爱情感动，还记得小燕子对五阿哥说：“上次经过一片好大的橘子林，我好想偷几个，但想到你不喜欢，我连一个都没摘。”小燕子很叛逆，但她愿意为了五阿哥改变自己，当然，爱是相互的，五阿哥也愿意为了小燕子浪迹天涯，被人四处追杀也从来没有放弃，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爱情吧；我们也曾被他们的亲情温暖，在这部剧里，皇阿玛待格格和阿哥们是温和的，儿女是心疼父亲的，五阿哥想要出征替父亲分忧，小燕子是皇阿玛的“开心果”，总能把皇上逗得笑呵呵。《还珠格格》不是勾心斗角的宫廷剧，它有溢出屏幕的家长里短和人情味，让我们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使我们想要去找回那份当初的温暖以及回不去的青春年华。

在《还珠格格》里，小燕子总喜欢说“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尔泰就说：“你是格格，你怎么能完呢，你千岁千岁千千岁呀。”千岁千岁千千岁听起来就是一句梦话，但又有多少人希望这个美梦会成真，这样就可以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了。

《还珠格格》的爆红让一些电视人开始重新思考电视剧的发展方向，国产青春剧的新时代到来了。接下来几年，《春光灿烂猪八戒》《情深深雨蒙蒙》《粉红女郎》等一系列作品涌进了人们的视野，它们或者幽默诙谐、或者以情动人，给青春剧的市场注入了几丝生机，填满了一代人的童年记忆。如今，戏里的人还在欢笑哭闹，戏外的人却已经过完了青春，但不变的是经典永存。

回首2009，“让我为你唱一首歌”

说起2009年，你们都记得十年前的什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和家人坐在电视机面前看阅兵典礼的画面，还是全球金融危机的“余震”，或是大国崛起，又或是人手一部的“诺基亚”？如果问起“90后”，2009年有什么深刻的回忆，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回答《一起来看流星雨》（以下简称《流星雨》），即使现在这部剧被贴上了“雷剧”的标签，但不妨碍它曾经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当《流星雨》在2009年的夏天横空出世，引发国产青春剧大风暴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只是一阵微风，但格外清爽。

青春偶像剧总会给人一种不现实感，这是青春剧的通病，但就是这种不现实给了无数少男少女幻想的空间，于是这种通病就成了卖点。《流星雨》将这种不现实感加倍放大，有直爽勇敢的女主角楚雨荨，霸道坦诚的男主角慕容云海，还有或是忧郁高冷、或是呆萌可爱的配角们，性格各异的男孩和女孩的爱情与友情，就是我们自导自演过了无数次的属于自己的故事，《流星雨》成为了我们创作的灵感，只不过不同的是，在这个故事里，自己才是主角。

那个时候的我们，多么认真地投入青春，会为了楚雨荨与慕容云海没有在一起而伤心流泪；会想在最简单的年纪，收到一份来自欣赏的人的告白；也会思考爱情到底是什么。直到现在，有人还在疑惑：“为什么这部剧当年这么红呢？”或许是时机，或许是市场需求，但更多的可能是：在单纯的十几岁，女孩和男孩做同桌都会脸红的年纪，看到霸道的慕容云海横冲直撞地告白，看到楚雨荨拿着喇叭在操场单枪匹马地与人宣战，怀揣着勇敢的心的男孩与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总会让人心动吧！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时间已经来到2019年，10年已过，有太多的青春剧都成为了过眼云烟，国产青春剧的市场也历经沉浮，但《流星雨》还时不时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这就是它的魔力。我们喜欢谈论过去，不过是因为那个时候很美好 ——电视上放着《流星雨》，我们就躺在凉席上抱着西瓜，心里为没有写完的暑假作业焦虑，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唠叨着让少看会电视，我们边看电视边想着，开学了就能遇到他（她）了，要先抄一抄他（她）的作业，再和他（她）聊一聊《流星雨》。那个时候，我们还小，妈妈也没老，那时候，大街小巷都会响起《流星雨》的片尾曲：让我为你唱一首歌，全世界都陪你听着，这是爱，你会明白，你是唯一不可替代……

或许对于“80后”来说，《流星雨》并不是他们的回忆，毕竟当时最大的“80后”已经要到而立之年，而最小的也将步入社会，他们更想追求的是为实现梦想而拼搏的勇气和信仰，所以更能引起他们回忆的是《奋斗》。“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当陆涛、夏琳、华子、向南等各色各样的人在剧里挣扎，他们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奋斗史，想到自己也曾有过靠吃方便面度日的生活，也曾睡过街头的条凳，也曾孤注一掷地坚持，也曾声嘶揭底地为爱争吵。《奋斗》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好也是最真实的青春吧。

在《奋斗》里，陆涛说：“上学的时候，老师教育我们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为了拿走什么，而是要努力为这个世界增添光彩。”这番话让无数个心怀梦想的年轻人热血沸腾，把这句台词当做刻在他们青春岁月里的座右铭。他还说：“梦想是艰难的。因为那梦想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人生，就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幸福。可是，当我们把那抽象的梦想变成一件件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我发觉我们离那梦想很遥远，特别遥远。但是我们不会放弃！我们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这就是《奋斗》传达出来的精神：为了梦想永不服输，这种精神感染了一代人，他们会永远走在奋斗的路上。

其实，无论是“80后”熟悉的《奋斗》，还是“90后”喜欢的《流星雨》，都在某一程度上都推动了国产青春剧的发展。在电视剧领域，《流星雨》将“偶像+IP”的概念运用得炉火纯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随后迅速走红的《宫》《步步惊心》《仙剑奇侠传三》等电视剧便复刻了这一模式；而《奋斗》的受欢迎度更是让《我的青春谁做主》《杜拉拉升职记》等同类型的剧走进人们的视野，都市励志青春片便趁着这股东风迅速发展起来。

再见2016，“那时候最好的我们”

《流星雨》过后，国产青春剧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怀旧风盛行，多数青春剧一直标榜情怀，但演化为了绑架观众的工具。那几年，分手、误解、争吵在青春剧里缺一不可。在经历了《左耳》《匆匆那年》《致青春》等的“狂轰乱炸”后，疲惫的观众对青春剧似乎已经到了厌烦的地步，简单、干净、共情的青春剧成为观众心底的期待。2016年，互联网技术无孔不入，网络剧盛行，青春片的市场依旧停滞不前，此时，《最好的我们》应运而生，开播后豆瓣评分为8.9，是国产青春片的最高纪录。当时，剧里的那句“当时的你是最好的你，后来的我是最好的我，可最好的我们之间，隔了整整一个青春”引发了多少人的共鸣，让多少人回忆起了自己的校园时光。

《最好的我们》讲述了高中生的友情、爱情和亲情，观众看到后不禁惊呼这部剧偷窥了自己的高中生活，因为它真实得可怕。刷不完的题、做不完的作业、讲不完的课，难看的校服、青涩的感情、负责的老师、可爱的同学，这才是我们的高中生活。或许是时势造英雄，又或许是《最好的我们》如实讲述了我们的青春，总之，《最好的我们》改变了国产青春片的市场，引发国产青春剧大风暴的蝴蝶终于开始飞翔，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最好的我们》的女主角叫耿耿，男主角叫余淮，连起来读就是“耿耿于怀”，在青春里，谁又不曾为有些人、有些事而耿耿于怀。我们是耿耿，对那个一起分享耳机听周杰伦的男孩念念不忘；我们也是余淮，一直等着那个爱笑的女孩。

有网友说，看《最好的我们》很容易入戏，因为我们也曾穿过重重人墙，在长长的年级成绩大榜里找自己的名字；也曾和同学一起参加合唱比赛，因取得了好成绩而激动落泪；也曾因为不知道选择理科还是文科而辗转反侧；也曾为了喜欢的人而努力证明自己。

孩提时代说的理想可能是无知而无畏，成年后再谈梦想又未免有点奢侈。唯有学生时代，最烦恼的是成绩，最大的梦想是大学。《最好的我们》里，有的学生为考进理想的大学而努力拼搏，这不禁让我们也看到了当初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悄悄发光的自己；有的学生对未来还是一片茫然，这不禁也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部剧的剧情是自然纯朴的，没有刻意制造矛盾，也不戏剧化，即使是别人的故事，也让人似曾相识。毕竟，不是所有人的高中生活都轰轰烈烈，不过是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平凡点滴，让人耿耿于怀，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就是最好的我们。

《最好的我们》揭开了青春剧的真正面纱，观众也找到了青春剧的正确打开方式。国产青春剧开始重新洗牌，小清新、干净的青春剧逐渐成为观众的审美主流，《忽而今夏》《你好，旧时光》《一起同过窗》一部部高口碑、高质量的青春剧接踵而来，填满了市场的空白。终于，我们可以在别人的故事里找到自己逝去的青春。

从《还珠格格》到《流星雨》再到《最好的我们》，它们一个引领了电视剧新时代的到来，一个推动了国产青春剧的发展，一个改变了国产青春剧的市场，在国产青春剧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若为国产青春剧的历史拍摄一个长镜头，那就从1998年开始，一路扫过20多年的光阴岁月，扫过所有人的青春记忆，然后定格并插上旁白“未完待续”。接下来，再为它配上背景音乐——《光阴的故事》：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