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继周
今天,我们11个人获得辞书事业终身成就奖,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不安。借此机会,我们感谢中国辞书学会和辞书学界同仁对我们几十年工作取得一些成绩的认可,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我们的爱护与支持。
我从1978年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工作,到现在整整40年。回顾40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回顾40年所走过的坎坷历程,可以说备尝辞书工作的酸甜苦辣。在这里,我谈以下几点感想与大家交流。
第一,辞书工作是伟大而光荣的工作。我国辞书编写有着悠久而辉煌的历史。从《说文解字》起,历代一部部辞书在我国文化传承上一直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今天,在树立文化自信上,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辞书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我国是一个辞书大国。《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辞源》《辞海》《中国大百科全书》等精品辞书为代表的各种类型的辞书,成为各行各业、各个文化层次的人们不可须臾离开的良师益友。可以说,辞书联系着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千家万户。我接待过许多《现代汉语词典》的读者,最令我难忘的是一位来自陕北革命老区横山县的农民。他自费专程来到北京,只为给《现代汉语词典》提一条意见。辞书给读者学习以指导和帮助,读者的关心与支持又有助于辞书水平的不断提高,形成良性互动。每当看到教师的案头上,学生的书桌里,有我们编的字典和词典,每一个辞书工作者都会感到责任的重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陈原先生说,编词典是圣人做的事。
第二,辞书工作是十分艰辛的工作。做好辞书工作,不仅需要渊博的学识,还需要不怕吃苦的精神。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半个多世纪前,吕叔湘、丁声树先生带领前辈辞书工作者编写《现代汉语词典》时艰苦工作的情形。《现代汉语词典》的编写从制订《编写细则》和搜集资料开始,可谓是筚路蓝缕。那时没有电脑,完全靠手工收集制作出百万张资料卡片,工作量之巨是难以想象的。解释词语可以参考的工具书也很少,主要是靠对语言资料的分析和研究。词典工作者常常会为一个词的解释苦思冥想,甚至寝食难安。《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其他所有取得成就、有所建树的辞书都是这样。迟铎先生说,《十三经辞典》是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这个“抠”字道尽了辞书人付出的艰辛,花费的心血。张志毅先生的《简明同义词词典》全书20余万字,从编写准备到成书用了二十几年时间,可谓是厚积薄发。他在回顾这本词典编写的时候说过这样一段话:“语言实际,好比数以亿万吨计的矿石;对语言习惯的总结,好比从中提取几克镭。”这种披沙拣金的工作态度,正是词典人对事业高度负责精神的写照。
第三,辞书工作是永无止境的工作。有人说,辞书编纂是永存遗憾的工作。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一部辞书,它的问世就是它修订的开始。辞书的生命力在于不断修订。《现代汉语词典》出版到现在40年间,修订6次。辭书只有适时修订,才能及时反映语言的发展,也才能不断吸收语言研究的新成果,实现与时俱进。辞书水平的提高是永无止境的。只有“更好”,没有“最好”。追求完美,是辞书人应有的品格。正如《英语词典》主编约翰森(Samuel Johnson)所说:“追求十全十美,就像阿卡狄亚(Arcadia)的原始居民逐日一样,当他们追到似乎是太阳栖息的山顶时,却发现太阳依旧遥不可及。”每一个词典人都要做追赶太阳的人。辞书的每一次修订,都是我们向更高目标的一次攀登。
有人会说,获得辞书事业终身成就奖,就是为自己的辞书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不是的。在词典人为自己编写的词典里是没有句号的。无论七十岁、八十岁,抑或九十岁,我们都把获奖当作一个起点。我们要和中青年同行一起,有多少热,发多少光,共同努力,迎接我国辞书事业的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