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中再现性与表现性的关系

李倩云

一、超级写实主义概述

（一）超级写实主义简介

超级写实主义又称为“照相写实主义”“今日写实主义”或“新写实主义”，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首先出现于美国，在70年代流行起来，并影响到欧洲艺坛。

超级写实主义以现实主义的复活为标志，采用了广泛的题材和技巧。画家主张抛弃主观感受，客观、逼真地再现对象，借助于照相式的客观而精确的手段来达到这一目的，使观众对作品一目了然。

（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在中国的发展

20世纪80年代初，由于我国对外政策的开放，超级写实主义得以引进，它一亮相，便引起轰动。“文革”时期，由于强调集体意识形态，画家因此完全失去作为独立人格的基础，创作失去自由，完全成为了政治的工具。改革开放后，民众思想得以解放，集体意思的创作度有所减弱，人们渴望新的艺术形式，超级写实主义正是迎合了当时的时代精神和民众的审美趣味，从而被中国的油画家运用于艺术创作中。例如，80年代初期，罗中立的《父亲》，就是早期中国式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代表作品，这张作品的中心人物是一位普通的农民。《父亲》的出现在当时是极其意味深长的，是人们要求挣脱内心束缚寻求自由表达的一个先声。

当然，超级写实主义传入我国后，我国的艺术家们并不是盲目地照单全收，而是进行了批判的吸收，舍去了西方超级写实主义的某些定义。在我国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中，不仅非常写实、具象地再现了生活中的人和事，而且更多地加入了能够表达画家们人性的因素。总体而言，中国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与西方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无论是在表现主题，还是作品内涵上都是截然不同的。

超级写实主义在中国油画多元化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丰富多彩的作用，如今，仍然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而当代也存在着许多具有很高成就的超级写实主义画家，例如冷军、石冲等。

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之中的“再现性与表现性”

“再现”指作品对客观現实的反映，“表现”则指作品对作家、艺术家主观意识的表达。前者着重客观性的特征，后者着重表现的是主观性的特征。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就其一般本质而言，既不能单纯地归结于再现，也不能单纯地归结为表现，而是再现与表现的统一。这两方面相互渗透，彼此交织，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两者的侧重点当然也会有所不同，但是，无论是以再现客观事物的真实形态为主要目的，还是以表现艺术家的主观情感和自我感受为主要目的，最终都是为艺术所服务。

（一）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再现性

首先，超级写实主义绘画是一门再现性很强的艺术，高度的逼真性是它的基本特征。在早期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中，画家十分强调作品的再现性，基本上都是以生活中的照片为参照，画家对客观现实的清晰再现。有时，在初稿定形时，为了保证形象的准确，他们甚至会借助幻灯片，将照片放大了投射在幕布上，以此来取得比我们正常所看到的大得多也精确得多的形象。当然，为了使人物形象更为生动，画家也会在照片的基础上，加入一些照片本身所不具备的细节，使画面更为细腻的同时，也增加了画面给人的强烈的震撼感。

以西方超级写实主义画家克洛斯为例，他就是十分强调绘画再现性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具有共同的特征，首先作品的尺寸都非常大，其次描绘的对象显得冷静而客观。虽然人物形象被放大呈现在画布上，但是人物本身的个性却被忽略了，这也是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共性——强调绘画的再现性。克洛斯的作品《琳达》《自画像》，可以一目了然看出这一画派最原始的宗旨和特点，即客观、逼真地再现对象。《自画像》描绘了叼着烟卷的画家，巨大的尺寸和清晰的表现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

在中国当代绘画艺坛上，冷军可谓是超级写实主义的代表人物。其大量人物画作品的最大特点就是极端写实，无论是谁，都会被他精湛的绘画技术所呈现出来的画面感所折服。2006年上海艺博会上展出的冷军的作品《蒙娜丽莎——关于微笑设计》，在获得了人们巨大关注度的同时，也引发了人们的热切讨论。一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似乎并无特别之处，但是通过冷军的细腻描绘，人物形象精致入微，仿佛真人一般呈现在人们眼前。稍卷的长发、宽松的毛衣、清秀的五官、纤细的双手，冷军对它们的描绘皆达到了超高的水平。2007年，冷军又画了一幅震惊中国美术史的肖像画《小罗》，相比2006年的《蒙娜丽莎——关于微笑设计》，这幅作品更是令人惊艳，画面所呈现的整体色调给人清新之感。

无论是早期美国的代表画家克洛斯，还是当代中国的代表画家冷军，以上所列举的作品都显而易见地体现了超级写实主义的重要基本特征——再现性。

（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表现性

超级写实主义虽然是一门再现性很强的艺术，但是，我们必须了解到再现性之外的、超级写实主义的另外一个重要特征——表现性。

在美国早期超级写实主义画家中，除了克洛斯是客观中立地再现对象的画家之外，也有很多画家是在再现的基础上更多地强调自己的主观感受，强调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中的表现性。例如超级写实主义代表人物奥德利·弗拉克，她运用超级写实主义的绘制方法结合女性主义的观点来探索周围世界以及她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玛丽莲》表现了一组有梦露照片的静物。梦露是一个备受关注的公众形象，她的早逝也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和惋惜。作为女性主义者的奥德利·弗拉克肯定对这其中所包含的意义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理解，从而赋予作品特殊的内涵。

在当代绘画领域，也有很多鲜明的超级写实主义画家在关注再现性的基础上更多地强调作品的表现性，比如画家冷军、石冲。他们在超级写实主义基础上，立足于中国传统审美中重主观表现的精神，借鉴后现代主义中的装置行为艺术，客观描绘自己主观涉及的摹本，呈现出独特的客观性与主观性相结合的特点。

冷军的技术是精湛的，从前面所谈到的有关超级写实主义人物画中可以看出来，冷军的许多人物画逼真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但是，他的大量作品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逼真、细腻，简单的客观再现，在冷军的其他一系列创作中，都体现着强烈的表现性。无论是第一时期的代表作《网—关于网的设计》《文物—新产品设计》以及“世纪风景”系列、“五角星”系列，还是第二个时期的代表作品《突变—有刺的汤匙》《锯子》《襁褓》等，都可以看出来。1993年他的作品《文物—新产品设计》问世后，成为冷军的代表作。《文物—新产品设计》，画面上，一步标志现代化的工业发动机被埋在黄土中，暴露出来的部分锈迹斑斑，一些具有东方特质的、具有预测命运的图形被贴在黄土上，画家正是想要通过他自己制造的这样的场景告诉我们，西方文明科学发展到今天，许多成果性结论与古老的东方哲学是一致的。

另一位人物石冲也是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代表人物。早期他的作品比如《盲女》和《预言家》，都是属于极其传统的写实性油画，这些作品充满了对人的关注。后期，从新具象的角度说，石冲是超级写实主义手法的极端者，自身绘画特点十分突出。他的大量作品写实之余，画面所呈现出来的场景总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石冲是一位绘画与摄影结合非常密切的画家，绘画场景大多来自自己的设计，借助摄影拍成照片，以此作为参照进行绘制。同时，石冲的作品总是呈现出一种陌生感和距离感，可以说这也是他特有的魅力吧。在这样的作品中，我们发现石冲最大的特点，就是运用现代人的观念重新处理传统油画的写实技法。这一切，都是石冲以高超的写实技巧为其物质作保障。同时，在他其他一些富有代表性的“鱼”系列作品中，也创造了一系列令人震惊与浮想联翩的象征性图式，充满形而上的意味。

再现不可避免，但在一幅幅超级写实作品的面目下，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再现性之下的表现性。画家们通过不同的绘画表现手法展现所要传达的思想、想要表达的内心世界。

（三）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再现性与表现性之间的关系

前面有所提到，在超级写实主义绘画领域中，就其一般本质而言，既不能单纯地归结于再现，也不能单纯地归结为表现，而是再现与表现的统一。

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多以照片为蓝本，要求画面平整光洁，不见丝毫笔触，逼真再现，但实际上这一点是不可能做到的。任何艺术，再现都只是手段，表现才是目的。再现是相对的，表现才是绝对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一幅优秀或者说成功的艺术作品，一方面既要能够表现现实生活，另一方面又要包含艺术家主观情感思想，只有将自己的观念、情感有机地融入到逼真的形象中去，才能创造有价值的作品。而相对应的，也在一定程度上告诉了我们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中再现性与表现性的侧重关系。的确，再现性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一幅作品，为刻意强调相似、逼真而失去了绘画原始的初衷，那便变得毫无意义、和照片便毫无区别，只是纯粹的技艺展现罢了。

前面所提到的，冷军的作品之所以这么多年还是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作品画得有多么逼真，多么像。的确，在这些作品中，画作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逼真到讓观者想用手摸摸看是不是真的，但是，静下心来，我们注意到的更多是画家想传达的思想、画家在这些作品中体现出来的丰富的表现性。正是由于画家们在平常的生活中细心观察、思考、尝试、运用，才有了这么多不同的绘画创作表现手法，才给我们在今后的创作中更多的启示。

三、结语

用一句话来概括当代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即“具象中的非具象性”，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并非“放大了的照片”而是隐匿在具象形式下具有表现意味的符号化特征的艺术风格。因此，高水准的超级写实主义艺术家达到的是一个“逸趣横生，技进于道”的恣意境界。

参考文献：

[1]张敢.外国美术史简章[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2]薛波.超级写实主义表现性研究[D].浙江理工大学，2011.

[3]刘淳.中国油画名作100讲[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

[4]范明正.重读超写实主义绘画[M].北京：清华大学美术学院，2005.

作者单位：

扬中市外国语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