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
近年来的资本寒冬之下,私募股权投资机构又一次站在了变革的路口。内有募资难、项目退出的压力,外有市场低迷的影响,不少投资机构开始探索转型之路。创立不足两年的兼固资本顺势而为,摸索了一套独特的打法。
“美国的老牌PE基金已经总结出很多经验,我们可以把国外基金最精华的部分引过来,跟中国的机会相结合。”兼固资本董事长、创始合伙人桂昭宇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称。
桂昭宇拥有20余年的投资和投行经验,曾供职于凯雷、中金、中投、摩根大通等国内外知名机构。在2017年创立兼固资本之前,桂昭宇在凱雷投资集团任职七年,担任董事总经理、亚洲投委会委员。
“在凯雷可以帮助很多成熟型的企业,但我发现目前在中国,迅速成长的主流企业仍然是中型企业,如果在它们成长阶段介入,能够发挥很大的价值。”桂昭宇说。
而在他看来,中国上一轮经济发展主要受益于全球化,下一轮将由自主科技创新来引领,这个契机是科创板注册制的到来。
《财经》:在凯雷工作多年,为什么选择离职创业?
桂昭宇:首先,凯雷是个全球性的机构,我们在中国投了很多大型项目,比如中国太保、海尔电器、分众传媒、美年大健康、麦当劳等,投几亿美元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帮助很多成熟型的企业。但我发现目前在中国,迅速成长的主流企业仍然是中型企业,如果在它们成长阶段介入,能够发挥很大的价值。
其次是希望“引进来”。虽然我国私募股权行业已经开始发展了,但私募股权投资起源于美国,美国的老牌PE基金已经总结出很多经验,我们把国外基金最精华的部分引过来,跟中国的机会相结合,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财经》:您认为兼固资本跟本土PE的区别在哪里?事实上过去几年,一些本土PE的业绩超过国外的PE。
桂昭宇:二者的投资逻辑不一样。国外PE主要做价值投资,而国内PE发展时间较短,更偏向以IPO退出为主的商业模式。虽然这种方式曾经为本土PE基金创造了不错的收益,但也有弊病,一旦IPO退出渠道受阻,就会造成PE基金手中积攒项目较多、面临LP要求退出的压力等。所以,本土PE在灵活性上,与外资机构之间还存在一定的差距。
目前,我们迎来了一个较好的时机。过去IPO审核通过率较低,能上市的公司很少。作为本土PE,在人脉资源、政府关系等方面有天然优势。如今政策向注册制转型,当上市企业多了,投资机构退出不是问题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分析基本面、做投后管理本来就是我们的优势,况且上市并不是我们唯一的退出通道,我们投资的大部分企业都是卖给战略投资人或者财务投资人。
这两者的投资目的也不同。我经常说,不要老看挣了多少钱,要看做了多少事。我们做投资,最主要的目的是帮助企业转型、成长,获得高收益则是达到目标后自然的结果。举个例子,我在凯雷工作时曾投资香港上市公司海尔电器,2011年,凯雷向海尔电器累计投资3.2亿美元,协助公司由制造业向服务业成功转型。当然,这个项目也获得了不错的财务回报。
《财经》:兼固资本主要投资哪些领域,目前收益如何?
桂昭宇:目前兼固资本的投资领域集中在高端制造、科技、消费和医疗健康,主要投资成长期和成熟期的项目。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里,我们已经投资了7个项目,投资总额超过12亿元,退出金额也已超过3亿元。
《财经》:目前接触的项目中,有准备申报科创板的吗?如何看待科创板以及注册制带来的新的投资盛宴?
桂昭宇:科创板的推出恰逢其时。中国上一轮经济发展主要受益于全球化,下一轮将由中国自主科技创新来引领。
我们要做的,就是专注于找到好的项目,在它最需要资本的时候进去,帮助它成长。能上科创板固然好,不能的话,我们也有灵活的退出方式。
除了已经申报科创板的道通科技,已投和正在执行的5G小基站、工业互联网、5G相关器件公司、新零售等项目,都准备冲刺科创板。这些项目中,质地较好的公司净利润超过3亿元。
《财经》:兼固资本如何判断一个企业是否具备投资价值?
桂昭宇:每个基金都有自己的风格,与“广撒网”的投资方式不同,我们属于精挑细选型,要投好行业、好公司、好团队。
首先,我们对行业进行深入研究,对未来发展方向作出宏观判断;其次,深刻理解公司商业模式和技术水平,并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比较。
尽调过程中,兼固资本非常看中财务数据,通过分析财务报表的主要财务指标,我们可以判断企业和创始人的风格。
我们不会追风口、凭感觉做投资,我们得是下地干活的人,而不是站在岸上指挥的人。兼固资本赚的是稳定的钱。投资这事急不来,需要精雕细琢地做。与其投一些不好的项目,不如多看看,直到找到能够达到我们标准的项目。
《财经》:除了客观可量化的数据指标,人的因素会占多少?
桂昭宇:也会占很大比例,所以一定要找志同道合的人。核心在于,企业的创始人是想把公司做成一个家族企业,还是机构化的公司。比如一些传统家族企业,就不是我们的标的,你要让我投资,就得往机构化的方向去改变。
《财经》:正常情况下,兼固资本投资退出的周期有多久?进入时会考虑好退出方式吗?
桂昭宇:我们做投资也得平衡LP的诉求,LP对资金回笼是有要求的。我们在选投资标的时是非常有原则的,在投资退出的阶段,也非常灵活。
行业通常退出周期是3年-5年,兼固资本并不是短期投资人,我们追求的是长期的价值回报。
在投资之前,我们就会根据项目的具体情况,设计针对性退出方案,及早做好预案安排。在投资之后,随着项目价值不断增长,我们会结合预案及市场形势不断调整退出计划。
比如科创板就是一个不错的退出方式,但我们没有设定一定要等到科创板上市之后才退出,我们也可能在上市之前通过并购退出。这是海外投资机构的惯用打法,这种投资方法讲究的是“落袋为安”,只赚自己最懂的、最有把握的钱,而不是讲究“涸泽而渔”,赚全部的钱。
《财经》:一些独角兽项目动辄受到多家机构的争相追捧,估值一路看涨,兼固资本会选择加入战局吗?
桂昭宇:我们不跟风,我们致力于以低于企业内在价值水平的估值获取高于同行业的回报。
简单来说,就是确保投资组合中的每一个标的公司都能创造高于所在行业的平均回报,即投资了好公司,但价格不高于我们通过基本面分析得出的公司估值。
控制风险的核心就是合理的价格,如果我们认为公司的基本面、成长性就值20倍PE,即便大家都在争抢,我们都不会为更高的价格买单。所以在2018年初和年中我们投得不多,觉得不是好时候,估值太高;而从2018年底,我们开始在布局的重点行业积极出手,因为估值趋于合理。
《财经》:受到整体投资环境影响,募资难几乎已经成为私募们共同面临的残酷现实?
桂昭宇:今年以来,资金市场确实比较严峻。但另一方面,目前这个市场上既具备国际化视野,又在本土化上做得很好的机构并不是很多。我们能顺利募资的原因,在于我们的专业性,近乎严苛的标准。
投资其实也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投中一些头部公司的原因。企业会看投资机构的作风、团队,是不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投资机构实实在在地做事,企业也会更尊重你,因为他们觉得你在帮助他们。
《财经》:跟凯雷集团相比,兼固资本能带给企业的,有何不同?
桂昭宇:不一样。凯雷机构大,主要做单笔投资几亿美元的大项目。兼固资本虽然机构更小,但团队配置依然很高。我们现在每个人管更少的钱,主要投资成长期,能为这些企业提供更深度的服务,承担更多责任。兼固资本还在不断完善本土化的投后管理和赋能模式。
《财经》:兼固资本考虑海外并购吗?LP是否有这方面的需求?
桂昭宇:这是我们的优势,但短期内不是我们的重点,所以目前没有花很多精力去做,仅限于帮助被投公司防范中美贸易摩擦下的出口問题,在海外开工厂,做转口贸易等。世界政治经济环境多变,我们要做好风险防范,当然,也不排除之后会做一个美元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