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模仿者》中有大量对房间的描写,而房间这一意象也散见于其他许多后殖民文学作品中,因此,本文试图运用福柯对房间的理解,分析房间在《模仿者》中隐喻意义。阴暗的房间在小说中意指牢笼,囚禁着被殖民者的灵魂,城市像是巨大的监狱群岛,这是由帝国建构的秩序。而在这个意指线上,房间又衍生出人的恐惧。同时,本文通过对房间意象的分析来阐释这部小说传达的后殖民主题,深入了解后殖民丰富而敏锐的经验。
关键词:《模仿者》;房间;牢笼;恐惧;秩序
作者简介:孙彩云(1993.8-),女,汉族,河南郑州人,云南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美国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8--02
引言:
《模仿者》(1967)是印度裔英国作家维·苏·奈保尔的优秀作品之一,在出版次年获得W.H.史密斯文学奖。纵观《模仿者》这一小说的研究历史可以发现,国内外学者对文本中的雪景、大海、身份危机、“模仿”的涵义等的研究颇多。研究视角基本上集中于后殖民主义。然而,这些评论未关注到文本中对房间这一意象的描写。在后殖民文学作品中,房间具有强大的转喻力,房间在不同的后殖民作品中反复出现,因此,由这一意象延伸出来隐喻意义值得深入探究。本文采用福柯对空间的理解,分析房间在《模仿者》中作为牢笼和恐惧的起因以及秩序的象征,通过房间意象阐释这部小说传达的后殖民主题。
一、房间作为阴暗的牢笼
房间的意象在《模仿者》中多次出现:辛格租住的阴冷萧瑟的房间、列安妮潮湿混乱的房间、布朗灵魂被囚禁的房间、空荡荡的婚房、压抑寒冷的罗马宅等等,这些房间互为印证,互相补充,从不同的侧面反映出被殖民者的生存空间状态。辛格的书形房间狭小,“衣橱活像口棺材”(1),在屋外诡异的光线下,房间死气沉沉,似乎处处藏匿着歹意,将他囚禁在此。这种房子的黑暗与阴冷状态意指房间的牢笼象征,并且被殖民者的现实境遇也通过房子的意象巧妙地展现给读者。作为被殖民的知识分子,他在帝国统治者的羞辱和被殖民地人民的愤怒的夹缝中左右摇摆:房主夏洛克先生在阁楼与年轻姑娘共度良宵,地下室却是马耳他籍的列安妮带着私生子逼仄的生活,而辛格就在这纵欲无忧和沉重代价之间的小房间里勉强过活。
福柯对现代社会做出了空间化的处理,即现代社会监狱化。他认为“现代社会是由一个个规训性空间并置的社会,是通过空间来统治和管制的社会。”(汪民安 2006:100)在《模仿者》中,房间的意象就是监狱的象征:“我在那个室内快要窒息,不仅仅因为它很狭小……我觉得我瞥到了布朗灵魂被囚禁的地方”(120),事实上,不论是辛格还是布朗,他们对自身所处的地方都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们只是在帝国殖民者建构的小隔间中,每个人都在黑暗的隔间中隐藏着自己,这房间如牢笼一般囚禁着他们的精神和灵魂。被殖民者在帝国的统治之下必须接受殖民者的教育和文化,因此,房间只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文化归属上的失落与身份认同的不确定,房间使他们产生了精神压抑和愤怒情绪。房间不是家,是囚禁着他们灵魂的牢笼。
二、房间作为恐惧的起因
从奈保尔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后殖民地区房屋和楼宇的建造与拆除是一种反复出现且耐人寻味的后殖民身份意象”(阿西克洛夫特 2014:24),辛格在伊莎贝拉岛建立了坡子镇,他给小镇中建造的每一栋房子都命名,因为命名增强了现实和归属感,命名的行为似乎使得被殖民者从家园的困境中解脱,然而实际上辛格却“体会不到把房子当成家、当成个人创造的感觉”(54),他一有机会就想逃离房间。生活在被殖民国家,辛格自少年时期就恐惧周围的不真实,而“房子是最容易显示惯性的东西”(55),他直到四十岁都还未能找到确定性和真实,于是,他总是在想象中尝试进入房子,以此增加对房间的温馨,减轻对房间的恐惧。辛格呆在房间里试图摆脱“潜伏的外在危险”(123),但他却始终遭受着“一个丰富的世界被毁灭和清空的痛苦”(123)。在殖民时代,被殖民者对家园、归宿和安全有着强烈的渴求,他们追寻自身的“根”文化,但在帝国文化的影响下,寻根对被殖民者而言只是一种愿望和企图,实际上,他们已经在远离“根”文化的中心,他们怎么也回不到那个可以当作“家”的房间了。
福柯说:“我们时代的焦虑与空间有着根本的关系,比之时间的关系更甚”(福柯 2001:20)。在伊莎贝拉岛上,由于雨季房子经常倒塌,辛格对房子产生恐惧感再度增加,他会把自己的心跳误以为是房子在颤动。对房子的恐惧使他频繁走出家门,因为辛格认为只有房子外面才是安全和清醒的。他在房间里感受到的不安和恐惧,仿佛苦难是难以摆脱的,这使得他越发想要逃离。从历史上看,大批的印度人曾被当做奴隶运往殖民地,而辛格作为印度裔移民的后代,对殖民地的生活感悟最深:他曾看到孩子在庄园用烂泥和茅草搭成的屋子被雨浇的湿透,他经历过暴徒把城市烧毁,他曾设想关于被殖民者未来的决定在罗马宅式的房间达成……因此他对房间的恐惧始终难以摆脱。
三、房间作为秩序的象征
辛格来到伦敦就是想在混乱之中寻找秩序的源头,小说开篇就向读者展示了辛格在伦敦郊区的一个房间中写回忆录,“他试图通过回忆找到生活的意义和秩序”(Ceraso 2009:110)在伦敦,辛格着实体验到了秩序:用餐时,英国勋爵们和夫人们与以辛格为代表的被殖民者用一扇滑动的玻璃门区分开来,“这是一种秩序。在一个简化成独立小房间的城市,这个秩序是进一步的简化”(27)。伦敦能成为权力位置的中心就来自于秩序本身,秩序是帝国权威的精髓,而殖民社会只有虚无的权力和常态性的无序,如奈保尔在《模仿者》写到在伊莎貝拉岛的生活注定以无序开始,并且这种无序具有持久性。
福柯从历史的角度对待空间,“这种被历史地构建出来的独特空间,构造了社会标准,它迫使人们去遵从,并再生产了社会秩序。它使得每个人各居其位”(汪民安 109),辛格到伦敦“找寻一座可触可感的城市,却只能找到一个个独立小房间的集合体”(12),帝国统治者使得被殖民者意识到他们只是“单个部件”(12),不得不按照殖民者构造的秩序运行。帝国统治者“利用空间以确保对地方的控制、严格的层级、总体的一致性以及各部分的区隔”(汪民安 2006:102),在伦敦,那个辛格所认为的伟大的、立体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被“分在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隔间”(20),这些隔间就是帝国组织的秩序。奈保尔说:“如果我用社会(井然有序的社会)所创作的文学形式来描绘我自己看到的污秽不堪、杂乱无序、浅薄愚昧的社会,我总觉得虚假。”(翟世镜 1998:536),从这点来看,辛格身上也有作者奈保尔的影子:辛格想用写作传达躁动不安和深刻的无序,他在房间里写作,并在写作中找到平静和秩序。
结语:
《模仿者》借助房间这一意象传达了殖民社会的真实状态,被殖民者来到帝国的大城市寻找秩序,蜗居在牢笼一般的小房间里,然而帝国中心的非真实感使得恐惧不断加强。通过对房间的隐喻力,奈保尔“驱使我们去认识那被掩盖的历史的存在”[1],从中我们也更深入的了解到后殖民丰富而敏锐的经验。
注释:
[1]奈保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瑞典文学院给出的评语。
参考文献:
[1]Ceraso, Steph & Connolly, Patricia. The Destabilization of Masculinity in A House for Mr. Biswas and The Mimic Men[J]. Mosaic, 2009(3):109-126.
[2]比尔·阿希克洛夫特,格瑞斯·格里菲斯. 逆写帝国:后殖民文学的理论与实践[M]. 任一鸣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4]龙丹. 模仿中的背离——以《模仿者》为例剖析“模仿”的涵义[J]. 重庆师范大学学报,2010(1):92-98.
[6]米歇尔·福柯. 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M]. 包亚明译.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7]汪民安. 空间生产的政治经济学[M].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8]维·苏·奈保尔. 模仿者[M]. 蔡安洁译. 海口:南海出版社,2016.
[9]翟世镜. 当代英国小说[M]. 上海: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