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
摘要:图像学是19世纪欧洲图像志中的一个分支,和当时传统的美术史研究方法不同,是挖掘作品主题的内容和题材背后的意义。本文对民国时期女画家潘玉良《照镜女人体》用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参照时代、历史、心理、文化学进行分析阐释,探寻潘玉良镜像中自我双向“互异”的深层次的意义,找到图像“缺失”的内在含义。
关键词:潘玉良 图像学 《照镜女人体》 镜像 缺失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12-0014-03
20世纪80年代西方研究艺术史的图像学方法进入中国,西方潘诺夫斯基图像学方法将美术作品的研究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含义是解释图像的自然意义被称为前图像志描述,第二层被称为图像志分析,从作品中找寻和阐释图像的传统常规意义,如作品中特定的主题和人物身份地位的分析,第三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图像学解释,从时代背景、特定的环境解释作品中体现的更深层次的图像内在意义和内涵。《照镜女人体》是民国时期潘玉良创作的镜前“自画像”,现藏于安徽博物院,具体创作年代不详。只从画面的表面来看无法确定是否是潘玉良本人自画像。从潘玉良的作品《照镜女人体》,根据图像学的分析方法,一步步深入分析由表象去挖掘《照镜女人体》的内在含义。潘玉良民国时期女画家,在历史上对其研究的人虽然很多,但大多数集中在以石楠《一代画魂潘玉良》和影视作品《画魂》的基础上,关注潘玉良夸大戏剧化的人生历程、爱情等方面。解读潘玉良的作品是要客观公正的赋予其应有的意义,图像学视角下就是很好的阐释方法。
一、潘玉良“自我”正向镜像
图像学第一层是解释图像的自然意义,第一步了解图像的表面的事实意义相对易于理解,只是视觉形式的体验叙述。基础层面的分析,不用加入对画家生活经历、时代背景等相关知识。视角集中在《照镜女人体》这幅作品中表面分析,集中在構图、色彩、女子的形态上,这也就是潘诺夫斯基图像学分析的第一层面即分析画面上纯粹看到的内容。
《照镜女人体》是民国时期画家潘玉良所作油画作品,90×64厘米,现如今收藏在安徽博物院。从图像学的第一层视角来看,不考虑作品的深层内涵。整体从画面最重要的构图分析画面内容。在一间封闭的室内空间,一名裸体女子独坐在梳妆的镜前,身体侧身扭转背向的面对观众。桌面上的镜子将女子的容颜清晰的呈现出来,微卷的短发,精致的妆容,高挑上扬细细的眉毛,镜中女子侧头斜视镜前的自己。仔细进入画面时会发现在内部空间和镜像中大小比例上都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就是矛盾的处理手法,将现实和镜像画面连接一起,引的我们进入画面观看。画面中画家描绘现实的背景墙面是绿色、桌面上铺着红色的桌布,桌面上放着蓝色的饰物和褐色的花瓶,花瓶中插着盛开的百合花。镜中女子的背景是黄色色调和开放式的窗户。画家对折射镜像的镜子处理的也很模糊,在众多同类色当中只能看到镜子的边框,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画面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假象,窗外的女子凝视窗内的女子。
二、潘玉良“自我”逆向镜像
民国时期的女画家积极的拿起画笔表现自我,大多数女画家也有画自己的镜像自画像题材,如关紫兰、丘堤、孙多慈等。女性画家在选择画面的表现形式时相对比较保守,以闺阁内的花花草草、布偶、书本等并且穿着漂亮的衣服,很少女画家直接大胆的在镜像对视表现自己的裸体女性形象。潘玉良是抛开传统思想的束缚,直接描绘裸体女性形象少数女性画家之一。在图像学的视角下,用看图模式对带一层次的自然意义进行了简单的叙述。在第二层次中,读图时不仅仅从正向现实镜像分析,需要分析作品的对构图的特殊安排、表现技法、风格特征等,分析潘玉良作品中形成的自我逆向镜像的含义。
《照镜女人体》在构图方面,潘玉良从纵向上,在视觉中心位置拉开画面的层次关系。画面中侧身背向而坐的女性在面对镜像中的自己时,距离感觉很遥远却又很真实,像是现实世界中真实的自己,真实世界与镜像世界融为一体,难以区分。反映出作者内心纠结矛盾同时充满希望的表达。在色彩的构成方面,潘玉良选取了大面积的互补色,主要以红色、绿色、黄色、橙色等几块色域构成。其中画面中现实世界以红色和绿色对比,女性形象恰好对比强烈的色块的交接处,在视觉上更加凸显现实空间中女性形象的美。镜像中的背景选择的亮黄色,很好的对比了镜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空间关系。在画面的处理技法上,潘玉良依然坚持中国画对线的运用和西方油画结合,身体的轮廓线还隐隐约约能将看到线的痕迹,在女性身体转折处骨感支撑的力量很强。可以看到背景衬布的处理上,有中国传统线描画法勾勒的痕迹。潘玉良《照镜女人体》对人物处理上值得我们深入分析,现实世界的女子体态虽然以背影呈现,对形体的颜色、造型的处理上,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女性形体婀娜多姿的美感。镜像中的女子,在分析其面部造型时,我们看到第一眼看到的是精致的面容,这也是画家引领大家的视觉中心点。潘玉良加强对美貌、眼睛、嘴巴的处理,呈现出精致的美感,仔细观察会发现画家对鼻子的处理选择了弱化,甚至改变了以往的作画习惯,并没有对鼻子进行简单的勾勒。
三、潘玉良自我内心镜像
我们根据潘诺夫斯基在丢勒作品研究的基础上建构了图像学研究方法,第三个阶段是最重要的一步对图像解释学的阐释。通过第二个阶段对图像的解释的基础上,分析画家创作时的艺术态度和立场。在分析图像上的深层意义的同时需要考虑时代、社会、哲学、政治、道德等方面,以寻求被表现掩盖的深层图像意义。画家的创作来源于生活和自身的亲身体验,绘画作品会无意识的呈现画家创作自觉表现出来更深层次的情感。民国时期,是社会、文化、思想动乱的时期,也是女性开始想要挣脱封建的禁锢的时期。在新文化运动男女平等的号召下,女性画家在民国时期开始增加,积极的表现自我。潘玉良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去国外学习艺术探寻艺术发展的道路。仔细看潘玉良的《照镜女人体》,可以发现画家想要有意隐去的内心表达。
《照镜女人体》镜像中的女性形象脸部处于逆光的环境,和镜前女性形象的脸部色彩的对比,明显的能看出来镜像中的自己脸部颜色更加沉郁。画面表现的人物的精神状态也很差,不是倦容是强撑着最后一点精力的审视。镜像中女子五官的刻画也很细致,细致中会发现,处在视域面部中心的鼻子的弱化。画面中,弱化缺失的鼻子不是画家单纯的油画技法处理。1951年5月10日潘赞化给潘玉良信上曾提到:“况这回只身数万里、举目无亲、大下决定,割除旧疾。法虽文明,医院设备当然不错,凡在病中,无亲人照料总觉得孤寂,而况年龄也今非昔比了”(潘赞化1951年5月10日信,家属藏),1952年潘玉良因鼻疾复发再次住院开刀遇险“您的身体比进医院好些了吧,鼻子开刀后,是不是恢复了正常呢”(潘赞化1952年6月10日信,家属藏)。潘玉良远在外国,经历了两次手术,无人照料。就像潘赞化在信中提到的孤寂,潘玉良将这种对亲人的思念和被病痛折磨,在镜前女人体中呈现出来。桌子上摆着象征美好祝福的百合花开着正盛,室内对比强烈的红色和绿色的背景醒目的女性年轻、美好、娇嫩的身躯呈现。潘玉良将真实的内心镜像,在孤独的状态下与画面沟通,将自己的真实情感隐匿于画面之中。
四、结语
本文用图像学的研究方法研究潘玉良的《照镜女人体》,从自然意义图像志描述,第二步根据传统的图像志分析,最后再从时代、女性绘画历史、社会、人文等方面查找历史资料,对20世纪潘玉良的这幅作品进行深入分析。还原潘玉良在创作《照镜女人体》时代的背景、个人经历、环境,探究潘玉良绘画中女性形象的内在涵义。根据这幅作品的分析,我们了解了潘玉良作品中缺失的信息,找到了画家要表达的内心镜像。通过潘玉良自我正向镜像、逆向镜像的深入研究,发现画家内心镜像以“缺失”的形式出现。潘玉良画面的“缺失”也从中窥视民国时期封建的传统思想对女性画家的影响。潘玉良勇敢的微弱的在鏡像内去表现自己鼻疾带来心理和身体的病痛折磨,真实的镜像之外女子侧坐转身却在回避真实的“镜像”,潘玉良选择在真实世界将自己最美好的形象呈现给观众。《照镜女人体》中女性形象是潘玉良自我矛盾的内心写照,反映出当时病痛、孤独带来的精神和身体的折磨。潘玉良这幅作品同时也暗含对民国时期女性画家自身心理情感的关注,并且内心对自身未来美好的祝愿和憧憬。
参考文献:
[1]陈怀恩.图像学:视觉的意义与解释[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2011.
[2]董松.潘玉良艺术年谱[M].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13.